言罷就冷哼一聲裝備轉身離去,沒曾想李徹卻忽然怒斥她道:「胡歧公主!你未免太過任性妄為!你將我困在此處可知會導致什麼後果!我乃大宸太子!不是普普通通的一界布衣!可供你消遣!」
聽他這麼怒斥自己,盧卡婭婭也有些火了,回過身去,鞭子甩動就在半空中炸響。
「我要不是看你快要死了!這一鞭子就甩你身上了!你給我聽清楚了!別欺負我一個女人不懂國家大事,你是大宸太子又如何?不過就是一個虛銜,你兄弟那麼多,誰當太子都能治理江山,離了你,這國家還能亂套?」
「你!」
「我什麼我?我說到你的痛處了是不是?別以為我不知道大宸的太子是個什麼角色,在胡歧我可沒少聽你的軼事,不過這次見了,卻不想你還有可取之處,一張皮囊長的還算對本公主的胃口!本公主就留你一命,若是不知好歹!就讓這大宸的太子真的死了吧!」
言罷她就大步走了出去,不忘對旁邊的人吩咐道:「今天不給他飯吃了!餓他兩頓!」
李徹扶在床榻之側,氣的是氣喘吁吁,傷口劇痛,只怕又一次掙裂開來,血水流出來的時候,一片溫熱的黏,膩。
不行,他不能再坐以待斃,不能,離父皇的壽宴越來越近,每一天都會有大事在看不見的地方發生。
那些爾虞我詐在悄悄滋生,老五所籌謀的事情也即將達成,而他,本應該勝券在握隨時準備將李衡徹底打壓下去,如今卻像個廢物一樣躺在這裡被一個鄰邦公主捉弄!
等到壽宴一結束,自己真的被她弄到胡歧去,他將徹底一敗塗地!
躺在床上如何能不著急,越著急就越想掙扎著離開,扶著床柱才剛坐起來,雙足還未踏在地上,就聽到房門被從外面推開。
卻是剛才那個被盧卡婭婭打的金奴,只見他端著一隻托盤,上面依舊是藥膳粥,並簡單的小菜。
「病人不該起來,您躺下吧,我喂您吃飯。」
這幾頓飯都是丫鬟喂的,今天沒想到他竟然要親自動手。
李徹看金奴的眼神多了幾分戒備,只見金奴走過來道:「公主不讓你吃飯,但你是我的病人,讓病人早日康復是我的職責。」
放下托盤,端起粥碗,舀了一口粥送到他的嘴邊。
後者眉頭緊鎖,冷汗涔涔,深邃而又陰騭的雙眸死死將他鎖定,就是不張嘴。
「放心,雖然公主打我因你而起,但我也不會記恨你更不會毒死你。」
「你怎麼不說你沒被打死也要感謝我呢。」
「謝謝。」金奴看著他,說出這兩個字。
這順從的態度讓李徹有些意外,目光不覺柔和了許多。
金奴又將勺子往他嘴邊送了送,他張嘴,吃了一口粥。
李徹看向他的時候不覺提出心中的疑問:「你到底是胡歧人,還是中原人?」
「您看不出來嗎?」
「我若看得出來也就不會有此一問。」
又一勺清粥送到太子的嘴裡,金奴卻並未答話。
直到將半碗粥都喝的差不多了,他才開口說道:「眼下太子殿下趕快恢復身體才是要緊,如若不然,又怎麼能成就大業?」
「你到底是誰?」李徹真的一口也吃不下了,對眼前這個人,他充滿了疑問,也充滿了好奇。
金奴稍作沉吟,低聲說道:「弄影是我師姐。」
李徹的雙眸驟然大睜,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之人。
只見他有著身為胡人的所有特點,身形高瘦,棕色的頭髮綠色的眼睛,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中原人。
但他既然說自己是弄影的師弟,那麼他頗似中原人的言行舉止也就說的通了……
「你也是劉相的人?」
聽到劉相兩個字,金奴身形一震,將太子吃完的殘羹冷炙收拾了:「不是。」
「那你和弄影。」
「現在不是了。」
見他不想多說,也沒再多問,明明有一肚子的疑問,卻又因為要照顧他的情緒而堵在喉嚨裡,不上不下的。
「太子殿下眼下好好養傷吧。」
金奴說著便收拾了東西退了出去,誰知房門才剛關上,一扇窗戶卻悄無聲息的被從外面打開了。
只見一個熟悉的,身著黑衣的女子恍如一陣風一般飄入室內。
還沒待看清那人容貌,女子就已經單膝下跪,畢恭畢敬的叫道:「太子殿下!」
李徹有些訝異的,微微抬起身子來看著她道:「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弄影。
弄影道:「我不過是先一步拿到了神風營的情報,太子殿下消失之後多方排查,神風營堅信殿下只是受傷便四處打探醫館藥店,排查購買傷藥之人。說來也巧,昨日我遇到了買藥的阿金……」
李徹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只見她仍然穿著那身當日跟自己出宮時穿的黑衣,乾涸的血跡因為和衣服的顏色混在一起已經有些看不清楚了。
但她蒼白的唇瓣,削瘦的顴骨仍然出賣了她心急如焚的心情,想必這兩日來,她也是寢食難安日夜尋找自己。
只是……這一切與其說是巧合,還不如說是有人故意為之。
怎麼那麼巧的,他被胡歧國公主撿到了,縱然曝屍於街上,她一個公主下著大雪不睡覺出來到處溜躂?
而且這個公主手下有個奴才竟然是弄影的師弟,說起來也未免太巧了一點。
若這一切是有人故意為之,那弄影又是他該相信的人嗎?
盯著弄影看了好一會,他才搖搖頭,將鬧嗲裡的想法暫時擱置一旁,不管值不值得相信,眼下他似乎也是別無選擇。總之自己警惕一些就好,省的被人背後捅刀。
「你起來。」
「是。」
「小安子怎麼樣了?」
那日他跟小安子一起離開,小安子為他擋刀跌落下馬生死未卜。
弄影反倒被問的一愣,搖頭說道:「奴婢不知。」
「若是無人救他,冰天雪地之中也難活命了……」
聽出他口氣重的嗟歎,弄影忙道:「應該是被四殿下的人帶走了,至於生死,奴婢沒有過問,一直在查詢殿下的下落。」
「哦?」李徹又道:「那我可以信你嗎?」
弄影蹙眉,似乎有些不解:「奴婢本就是殿下的人。」
「你這句話有些歧義。」
弄影馬上想到了另外一個解釋,蒼白的雙頰不覺泛上一抹潮紅。
李徹一直注意著她的表情和語氣,見她一個冷血的護衛也如此嬌羞,嘴角不覺勾起一抹淺笑:「你確實是我的人,也足以讓我深信不疑,但是金奴……又是何人?」
「他本和我從小一起在相府受訓,他天賦不高,練功總是不見長進,後來相爺讓他學醫,中原醫術他倒是非常喜歡。他看的書比我們都多,明白的道理也多,漸漸地,想法都跟我們不一樣了,想要自由,不想被束縛,想要回胡歧去。為此,相府的人沒少打他,經常打的他只剩下半口氣,再也說不出想離開的話了才放過他。」
李徹眉頭緊蹙:「難怪你們都被教的如此逆來順受,相府暗衛果然都是蹚著血水走過來的。」
弄影又道:「後來,我見他可憐,協助他逃離相府,至此,五年,再無音訊。」
「相爺會放過你?」
「好在小姐良善,為我求情,弄影這才保下了一條命。」
「想必在金奴的心中,也是視你為恩人的。」
「阿金為人剛烈,此番屈就於胡歧公主的淫威之下,日後還望殿下還他自由之身。」
「好說。」
弄影又道:「眼下奴婢還不能帶殿下離去,奴婢將此事告知了四殿下,四殿下與朱大人徐大人商議之後只告訴奴婢,以不變應萬變。」
李徹道:「徐勃回來了?」
「嗯,只是殿下找到的事情仍然瞞著相爺……」
「那便先瞞著吧……」他的瞳眸微微收緊:「人人都道劉升是隻老狐狸,確實如此,他為官一身,深諳明哲保身之道。將來不管誰做皇帝其實都和他無關,他要保的只是自己和劉家的人而已。」
弄影低聲道:「奴婢已經不是劉家人了……」
李徹失笑:「自然,你是李家的人。」
弄影雙頰又染上一抹緋色,只聽太子又繼續說道:「劉升雖然老謀深算,但為人太過小心,無論什麼事都是背地裡為之,能避開自己就避開自己,他這丞相也做不了幾年了,朝廷上上頑冥不化的老東西也該退場了,該讓那些年輕士子們大展拳腳了。」
「是。」
「想必讓你以不變應萬變的人就是徐勃吧,有他在,我還是放心的。」
弄影忙道:「確實是徐大人,這兩日來他都居於朱大人府上。」
「他們……」李徹蹙眉,沒想到在自己下落不明的情況下這兩個人卻在相聚而歡……
「朱大人在殿下您遇刺當晚也遭遇了刺客。」
「什麼?」這倒是讓他始料未及的,他沒想到刺客居然沒有對徐勃下手,對付的而是朱晚照。
朱晚照此人雖有大才,但也並非冥頑不靈,若是稍加勸說,也還是能追隨他人的。
而徐勃就不一定了,他有著讀書人特有的固執。
一想到這一點,李徹就覺得有趣,原來在世人眼中,他的心腹竟然一直是朱晚照。
「四殿下還讓奴婢傳達一句,說一切都照常進行。」
說起他的計劃,不得不牽連到戶部:「王大人的死查的怎麼樣了?」
「還沒有查清楚。」
不用查也知道是老五所為,他無非就是想要將戶部的大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恐怕早先的戶部侍郎已經取代了王平安的位置了吧,而那些特意為沈家軍準備的糧草只怕也瞞不住了……
「奴婢得走了,殿下。」弄影耳朵尖,已經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
李徹點頭,目送他從窗戶離開。
要說這兩日躺在這裡焦灼煩躁,輾轉反側也不是沒有道理,但奈何不了一身傷痛,無法離去。
現在弄影來了,為他解惑,他也終於能放下一顆心,不再遇事咄咄逼人,迫不及待的想離開了。
只是弄影也不能盡信,該提防警惕的地方他自然會多留一個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