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晨光回到隊裡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停好車進了樓道,路過郭陽「房間」的時候看到欄杆裡的他正裹著件警服睡覺。
「這孩子。」寒晨光笑著轉頭上了樓,「真是姓二名人字百五……」
推開辦公室的門,對桌兒的張晨正趴在桌子上。
寒晨光慢慢走到桌邊坐下。
「回來了。」張晨突然之間坐起來,精神抖擻的看著他。
「嚇我一跳!」寒晨光拉開椅子,「怎麼樣了?」
張晨翻開筆錄本:「郭陽私生活檢點,不認識社會閒雜人等。電話的通話記錄沒有自首那個人交待的那些電話號碼。」
「還有呢?」寒晨光倒了杯水。
「王琳有一個男朋友,現在還沒有得到有用的消息,具體是誰還要再進行調查。」張晨翻著本,「郭陽的好友裡邊有一個叫劉伊笑的,劉伊凡的哥哥,是個大夫。」
「劉伊凡的哥哥?」寒晨光皺起眉,「先從王琳的男朋友查起。」
「我剛又審了一遍自首那位。」張晨掐了兩下腦門。
「說。」
「和昨兒說的一模一樣,拿著你的筆錄對了一下沒什麼區別。」張晨看了寒晨光一眼。
「他到背得挺遛的。」寒晨光笑笑,「其它的呢?」
「沒有了。」張晨把筆錄本合上,「自首那人的證詞裡邊,漏洞百出。」
「這是必然。」寒晨光摸出自己的筆錄本,「你感覺他哪句話是真的?」
「這些我沒細想,我現在覺得,有件事兒特別讓我看不透。」
「什麼?」寒晨光問。
「他怎麼這麼無所謂?」張晨問,「除非他和郭陽有深仇大恨,要不然不至於這樣拉一個墊被的。」
「不所謂?」
「是,他說話的態度,完全是死刑就死刑、無期就是無期,沒事兒。而不是那種我來自首了,請求寬大處理。」張晨皺起眉頭,「寒哥,關於他的量刑,他一次都沒提過。更不用說什麼寬大處理之類的。」
「你的意思是?」寒晨光微笑著看張晨。
「我不明白。」張晨搖頭,「我真是不明白。」
「有好戲看了。」寒晨光伸了個懶腰,「一會兒我們再說這事兒。」
「你那邊的情況呢?」張晨問。
「超市關著,大半夜敲開旁邊飯店的門。」寒晨光把筆錄本往張晨手裡一扔,「自己看。」
張晨接過來,翻開:「這超市是臨村兒一家人開的?」
「沒錯,昨天一天就沒營業。」寒晨光想了想,「可以說,三天半沒營業了。」
「只是郭陽去的那天開了門兒?」
「是,四天前這家所謂的什麼小超市還在正常營業,前兩天突然之間就關門了,老闆老闆娘和兩個兒子一夜之間就不見了。村兒裡人一開始沒當回事兒,後來,第三天覺得事情不對想報案,超市又開了。」寒晨光說著拿起水杯,「郭陽就去了。村裡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超市又關了。」
「等他。」張晨說。
「是。」寒晨光想了想,「但也許等的不是他。」
「下一步怎麼辦?」張晨抬頭看寒晨光,「你剛才說的好戲?」
「六點提審自首的。」寒晨光看了一下手錶。
「老生常談?」張晨問。
「再審一次,審得差不多了,讓他再簽一遍字,差十分八點的時候通知他,結案定死刑。」寒晨光說著站起來,拍了拍張晨的肩膀,「明白?」
張晨想了幾秒鐘,抬頭一笑:「明白!」
「睡倆小時吧。」寒晨光看了眼手錶,「我睡四個。」
「啊?」
「你明兒提審自首的,七點我起來提郭陽,專案組來了就得找他。」
「成。」張晨說完立馬兒拉了幾把椅子拼一塊兒躺上睡了。
「你就這麼睡?」寒晨光笑瞇瞇地看著他。
「怎麼了?」張晨睜開一隻眼睛。
「蓋上點兒,別凍著。」
「不用,熱。」張晨把眼睛又閉上,寒晨光沒再說別的也拼了椅子躺下。
手機在口袋裡震了起來,張晨睜開眼睛,早上5點45,坐起來,伸了個臉腰,到水房拿涼水洗了把臉,把自首的人提到審訊室。
「還要審幾回啊?」
「放心吧、最後一回了。」張晨打開筆錄本,「姓名。」
「我都說了兩遍了!」
「再說一次。」張晨淡淡地說,頭也沒抬。
「牛二寶。」牛二寶沒好氣兒的回答,「性別男、民族漢、年齡34、老家孫壩縣牛家莊!」
「家裡幾口人?」
「父母兄弟都不在了。就我自己。」牛二寶看了一眼張晨。
「你是什麼時候接到那批□□的?」張晨問。
「兩年前,一直壓我手裡。」
「多少錢?」
「不要錢。我原來的老大讓我保管的。」
「老大叫什麼?」
「齊哥。」
「全名。」
「不知道。」
「人在哪兒?」
「死了。」
「什麼時候死的?」
「去年生病死的。」
「這次你怎麼找的接貨人?」
「朋友介紹的。」
「朋友呢?」
「一票貨,介紹完就閃人,從來不問姓什麼叫什麼。說是東北的孫六有批貨想從我們這兒過,郭陽接了轉手再給他。」
「孫六人呢?」
「不知道。我只負責把東西給郭陽。」
「郭陽怎麼和你聯繫?」
「電話。」
「你電話他?」
「不,他給我打電話。」
「上一次聯繫是什麼時候?」
「交貨那天。」
「你什麼時候接到的電話?」
「上午十點。」
「電話號碼是多少?」
「不清楚,就是一個本地的固定電話。我手機卡扔了。我的卡、一次一換,上一個號是什麼我也不記得了,郭陽肯定知道,你們問他。他一般給我打電話,都是座機,多半都是IC卡。從來不用手機和我聯繫……」
寒晨光沒睡足四個小時,六點半就起來了。走到樓下,看見郭陽還在睡。
打開號兒門:「哎,該起了。」
郭陽慢慢睜開眼睛,看到外邊已經有光了:「天亮了?」
「起來了。」寒晨光過去幫他把蓋在身上的警服拿起來,遞給他一條毛巾,「多熱啊,你蓋這個睡。」
「蹋實。」郭陽小聲說。
「什麼?」寒晨光沒聽清楚。
「啊、有蚊子。蓋嚴點兒省得挨咬。」郭陽笑了起來。
「差不多了。」寒晨光看了看警服袖子上的編號。
「不用看了,張晨的。」郭陽說。
「他給你的就是他的?」寒晨光也笑了,「我是看看他是不是把我的花兒獻了你這尊佛了。」
「是是,您好好看看。一般漂亮男孩兒都有潔癖。」郭陽繼續笑著說。
「你還有工夫練貧,這都什麼時候了。」寒晨光把警服搭在手上,「你和那來自首那牛二寶,還真夠默契的。」
「這不你都樂了麼?你一樂,我就放心了。這一宿,辛苦你了。」
「們。」寒晨光補了個字兒。
「他應該的。」郭陽站起來,「咱怎麼說?」
寒晨光想了想:「實話實說就成。現在疑點越來越多了,那個自首的人也是成天的胡說八道。該調查的人,我們都粗查了一遍。」
「都查誰了?」郭陽的心懸了起來問到。
「你父母,你姐姐,你朋友。還有超市的鄰居什麼的吧。我昨兒去的超市那邊兒,你們家親戚是張晨查問的。」
郭陽鬆了口氣:「問出來什麼了?」
「甭管問出什麼來了,一會兒專案組的人問你什麼,你老實說就行。有什麼說什麼。我先去買點兒吃的,你醒醒腦子。」
「成。」
「衣服我拿上去了。」寒晨光說著抖了抖手上的警服。
郭陽看了看那件衣服,又看看寒晨光:「成……」
郭陽看寒晨光走了,坐在「房間」裡沉思,有些不安,想打個電話給劉伊笑又沒手機,站起來轉了兩圈兒。
張晨轉著手裡的筆,看著面前的牛二寶是一滴汗沒掉,臉不變色心不跳的樣子。
「警察同志,我都交待得一清二楚了。」牛二寶理直氣壯的看著他,「能定郭陽的罪了麼?」
「你交待這些就是為了定郭陽的罪?」
「不是,我是來交待我的情況的。」牛二寶說。
「你的罪你怎麼不問問。」
「我是死罪對吧,要不……無期?還是死吧,死了痛快。」牛二寶說,「我早活夠了,不想活了。家裡一人沒有、還沒錢,正愁沒地方死呢。」
「真想死?」張晨把筆錄往桌上一扔,「我們來回顧一下案情。」
「好。」
「你原來和一個叫齊哥的人混,販□□,大概是兩年前,做案多起。叫齊哥的人去年死了。他的真名你也不清楚。你手裡的□□一直在家裡放著,今年有一個叫郭陽的人和你聯繫去買,具體的情況你也不瞭解,只是把你放在家裡的毒品一次性賣給他就行了。」
「混在洗衣粉裡,掩人耳目。」
「是、一共幾袋洗衣粉?」張晨問。
「20袋。」牛二寶說。
「裡邊有……」張晨停了一下。
「6袋□□。」牛二寶接得很快。
「是,你是在……葛家莊高速路口的……。」
「就在葛家莊,我租的房子裡交的貨。他人進來,把貨拎出去的。」
張晨冷笑了一下:「是,把貨拎出去的。他開的車是什麼車,你沒看清楚。」
「我根本沒出去。」牛二寶說,「他開沒開車我不知道。」
「可是,有證人說、他們看到郭陽在葛家莊高速路口邊的超市裡拎著東西出來。」
「那他可能是上超市買東西去了。」牛二寶無賴地坐在那兒,臉也不看張晨,張晨看到他這樣兒,腦子裡竟然想起前天郭陽坐在他對面兒耍無賴的鏡頭了,「也有可能是證人說謊啊!我說、我罪都認了有完沒完啊!」
「完了。馬上。」張晨拿著筆錄遞到牛二寶面前,「看看,沒問題吧。」
「郭陽什麼罪?」
「郭陽還要再調查調查。」張晨看了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
「什麼?」牛二寶一愣,「那還得再審我多少次?」
「不用審了,你的死刑已經定了。」
「什麼?」牛二寶嘴張大了。
「你認罪態度良好,不過毒品數量過多,影響惡劣,死刑,下午你就轉拘留所,案子送檢察院。」
「過堂呢?」
「不用過了,直接執行。」
「我要上訴!」牛二寶的臉色立刻變了。
「審都不用審了,上什麼訴,你這兒交待得多清楚,死刑。」張晨合上筆錄本。
「這你說了算啊!」
「你不是都認了麼?」張晨看著他。
「郭陽什麼時候判?」
「那可說不好,等判他的時候,你都在那個世界了。」張晨微笑著說。
牛二寶眼睛轉了一圈兒:「那行,我重說。」
張晨突然之間把筆錄本重重的摔在桌上:「晚了!」
寒晨光架著郭陽進了審訊室,裡邊兩個三四十歲的警察正等在那兒。郭陽坐在他們對面,把當天的情況如實的又說了一遍。
突然之間,審訊室外一陣敲門聲,寒晨光起來拉開門,張晨把嘴湊到他耳邊,小聲的說了一句:「牛二寶翻供了。」
「撂了?」寒晨光小聲問。
「壞了。」張晨說話的聲音很小,餘光掃了一下郭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