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到達王宮,燕燕和胡輦相攜著從馬車上下來,就見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率眾在王宮門口迎接。燕燕見那人雖然身著華服,但卻舉止粗鄙,進退無矩,站在一眾老臣與部族首領前面,毫無謙和之態,殊為無禮,心中就有些不悅。她雖然聽得胡輦喜歡上一個比她年紀小的男人,可沒想到竟然年輕如此。說句不合適的話,胡輦當初嫁給太平王的那年如果就生了個兒子,也差不多這麼大了。
見胡輦熱情地拉著她介紹:「他就是撻覽阿缽。」
燕燕勉強一笑:「起來吧。不必多禮,果然是一表人才。」
撻覽阿缽本也是惴惴不安地行了禮,見燕燕誇獎,不由有些得意,抬起頭來見了燕燕美貌,不禁誇了一句:「太后也很年輕美貌啊!」
他只道天下的女人都喜歡聽誇獎美貌年輕的話,誰知道燕燕本就是勉強忍耐,聽到這句輕浮的話,更加惱怒。
不想撻覽阿缽是個不會看臉『色』的,說完這句話,不但沒有看燕燕的臉『色』,反而得意洋洋地衝著胡輦眨了眨眼,頗有些誇耀自己的意思。
胡輦見了他這般可愛,不由得笑了起來。
燕燕看著兩人互動,只覺得更不悅,想要發作,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拂袖進去了。
韓德讓見勢不妙,忙向胡輦賠笑道:「太后旅途乏累了,多謝皇太妃費心。」
胡輦也已經看出燕燕的態度,心中亦是不滿,只是為了撻覽阿缽,也不便發作,只笑道:「那就請太后歇息片刻,今晚宮中設宴,請太后與齊王赴宴。」
韓德讓溫潤如玉,卻有不怒而威之勢,連撻覽阿缽這般憊賴的人,也不禁收斂了一些,笑著與胡輦告辭離去。
韓德讓耳朵靈,就聽得撻覽阿缽轉身之時,對著胡輦洋洋得意道:「他不如我好看,你妹妹眼光不如你。」
韓德讓哂然一笑,搖搖頭進了營帳,但見燕燕陰沉著臉坐在榻上,韓德讓坐到燕燕身邊,握住她的手,笑道:「外面就要開宴了,怎麼還不更衣?不舒服嗎?」
燕燕憤怒地甩開他的手,道:「你看到大姐的樣子沒有?這哪還是我素日英明睿智的大姐,她簡直就是一個『色』令智昏的傻女人。她現在這樣子,比二姐當年喜歡上喜隱的時候還不可理喻。」
韓德讓只得再握住燕燕的手:「燕燕,你太激動了。你不是一直希望胡輦不要孤單單一個人。現在她找到了合意的人相伴,你為什麼不高興呢?」
燕燕怒道:「這能是合意的人嗎?那個人,那個人簡直就是個輕薄無賴。至少那時候二姐喜歡上喜隱,喜隱還是個身份高貴、舉止優雅的親王。那個是什麼東西,他就是那種在草原上跟什麼女人都『亂』睡的……那種馬廄裡配種的種馬。」
韓德讓撲哧一聲笑了:「你、你這比喻倒是新鮮。」
燕燕白了他一眼,道:「我派去打聽的人就是這麼說的,說他就是那種馬,除了『毛』『色』好看以外,既不能騎,又不能拉車,除了配種以外,一無是處。撻覽阿缽那種男人,除了陪女人睡覺以外,一無是處。」
韓德讓答道:「既然胡輦喜歡,你何必管他。」
燕燕卻道:「我怎麼能不管,當初大姐就是遷就了二姐一次,讓她去見喜隱,結果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導致我們今天姐妹一個天人永隔,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甚至父親的死,都未必與此無關。那個撻覽阿缽,就知道一定是個禍害。他留在大姐身邊,遲早會惹出事情來。」
韓德讓歎道:「我覺得你是不是偏見太深。」
燕燕正『色』道:「絕對不是,相信我,德讓。這世上有些人,是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的。但是那個撻覽阿缽,就是一個從未掌握過力量的頑童在揮舞著大錘當玩具,他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就會把整個屋子砸得粉碎。而大姐,就是那個溺愛這個頑童,而把大錘交給他的人。一旦失控,第一個受傷甚至毀滅的就是大姐自己。」
韓德讓嚴肅了起來:「燕燕,你是否想多了?」
燕燕執著地說道:「我沒有想多,你等著,我會阻止這種情況發生的。我看人,再准不過。」
話不投機,但宴會時間將至,韓德讓也不欲與她再爭執下去,只得先去赴宴。
可是酒宴上,又出了件讓燕燕惱怒的事情。
本來可敦城地處偏僻,雖有些奇珍,但歌舞卻只是平平。
燕燕已經按捺下『性』子,與胡輦互訴離情。此時烏骨裡去世也已經多年,再深的芥蒂,也隨著時光而漸漸淡去,升上來的更多是姐妹間年少時光那些珍貴的記憶。正如蕭達凜勸過胡輦那樣,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妹妹,何必再斷絕另一個妹妹的感情呢。
燕燕也同樣珍惜與胡輦的感情,但是唯有這種珍惜,令得她對於胡輦更加關注,也更加上心。大姐為了家族,為了姐妹之情,而失去一次婚姻的幸福和孩子,所以這一次,她要幫助大姐擦亮眼睛。
她錯過了與大姐相處的數年時光,她要讓大姐重續親情,她來這裡的目的之一,就是請大姐跟她回上京。
上京,有她,有堂兄蕭達凜,還有她的兒女們,她不會讓大姐再孤獨,更不會讓烏骨裡與喜隱的悲劇在胡輦身上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