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麥又道:「要解決吃穿問題,最好的法子就是把富得流油的冀州拿下來,只不過現在武安有韃子的軍隊,我們沒法轉身,也不能放著韃子不管先回身和自己人打仗。」
薛武聽了此言忙點頭,說道:「確是如此。」
阿麥接著說道:「所以,最好是冀州肖將軍能主動送給咱們錢糧。」見諸將面上都露不解之色,阿麥笑了笑,又對薛武說道,「此事還需薛將軍親自跑一趟冀州,說咱們江北軍因糧草不濟,打算先放棄青州,求肖將軍暫且借我們幾個郡縣躲上一躲。」
薛武聽出來阿麥這是要自己去敲竹槓,雖不是十分認同,卻也不好說別的,只得沉聲領命。
待到軍議結束,天色已是擦黑。薛武隨著眾人出得議事廳,故意慢了幾步落在眾人身後,偷偷拉住了走在後面的李少朝,低聲詢問道:「李將軍,不知先前大伙出府迎的那位徐先生是何人?」
李少朝沖薛武伸出大拇指來,答道:「那是我江北軍第一智囊,原來商帥身邊的軍師,徐靜,徐先生。」
薛武有些詫異,說道:「商帥的軍師?怎麼看著和麥大人很是相熟啊?」
李少朝神秘地笑了笑,「那是因為徐先生是麥大人的叔丈!」
「叔丈?」薛武不禁驚訝,「麥大人竟是已娶了妻的?」
李少朝嘿嘿一笑,問道:「怎麼,看不出來吧?」
薛武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心中突然慶幸起來,幸虧妻子沒找媒人把自家的妹子說給麥大人,否則,別人還不知會怎麼看自己,送妹給上司做妾?正想著,忽聽身旁的李少朝喚「麥將軍」,薛武一抬眼,見阿麥帶著名親衛又從前面返了回來,忙也恭聲喚了句:「麥將軍。」
阿麥笑了笑,對薛武說道:「正好薛將軍還沒走,剛才有句話忘了交代,等薛將軍去了冀州,一定要向肖將軍言明咱們江北軍實屬無奈才出此下策,只望肖將軍多顧念一下青州的百姓,我江北軍實不忍將青州百姓留與韃子殘害。」
薛武與李少朝二人俱是一怔,阿麥身後的那名親衛卻已是嗤笑出聲。阿麥轉頭橫了他一眼,那親衛這才忙肅了面皮低下頭去。
薛武被那親衛的笑聲驚醒過來,連忙應諾道:「屬下明白了。」
阿麥又和他寒暄了幾句,帶著那親衛轉身走了。
薛武立在原地仍有些愣愣的,李少朝笑著拍了他一下肩膀,嘿嘿笑道:「甭發愁,反正你和肖老將軍也不是外人,要我說啊,你去了就照直了說——您給不給糧草吧,給了,咱們一定念著您的好;不給?那好,別怪咱們臉皮厚了,也只能帶著青州百姓一同來投奔您老人家了,您老趕緊給咱們騰屋子挪炕吧!」
薛武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李少朝,更是有點傻了。
再說阿麥帶著那名親衛離開,卻沒回自己的住處,而是轉了個彎到了給徐靜所住的園子。徐靜的房內已亮起了燈,張士強正指揮著兩個小兵往外抬一個裝滿水的大浴桶,抬眼間看見阿麥過來,忙叫那兩個小兵先將浴桶抬走,自己快步迎了上來,叫道:「大人。」
阿麥隨意地點了點頭,問他道:「先生沒睡?」
張士強搖頭道:「先生說趕路趕得身上太髒,非要洗澡,這不,剛收拾利索了。」
屋內的徐靜已是聽到了外面阿麥與張士強的對話,揚聲問道:「是阿麥嗎?」
阿麥連忙高聲應道:「先生,是我,阿麥。」
門簾一挑,已換了乾淨衣衫的徐靜從屋內慢步踱了出來,看了看阿麥,問道:「軍議結束了?」
阿麥忙道:「結束了,過來看看先生,打擾您休息了吧?」
徐靜沒有答話,視線卻是落在了阿麥身後的那名親衛身上,自從他入城起,就發現這親衛一直不離阿麥左右,不禁問阿麥道:「這是誰啊?怎麼一直跟在你屁股後面?」
阿麥還未回答,那名親衛卻是搶先回答道:「徐先生,在下姓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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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徐靜伸手捋了捋鬍子。
這親衛正是化名為穆白的林敏慎,他見徐靜如此問,淡淡地笑了笑,答道:「正是,在下穆白,對徐先生……」不及林敏慎把話說完,徐靜便打斷道:「雙木成林?」
林敏慎一怔,隨即便明白過來,眼中露出欽佩之色,讚道:「正是,徐先生果然厲害。」
徐靜卻皺了皺眉,沒好氣地說道:「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誰嗎?」說完又轉頭訓阿麥道,「你怎麼收了這麼一隻孔雀在身邊?」
林敏慎臉上一時窘得又紅又白,一旁的張士強卻是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阿麥忍了笑,答道:「是商帥安排的,我也無法。」
徐靜又看了看林敏慎,突然說道:「改了吧!」
林敏慎一愣,就又聽徐靜接著說道:「別叫穆白了,改成白穆好了。」
林敏慎羞怒道:「徐先生怎的如此說話,虧在下還對先生仰慕已久……」
「穆白!」阿麥出聲喝住林敏慎,「不得放肆!」
林敏慎漲紅著臉還欲再說,那邊徐靜卻已是轉過身去,對著阿麥說道:「你陪我在這附近溜躂溜躂。」林敏慎見徐靜對自己如此輕視,心中更是惱怒,直想繞到徐靜身前去理論。一旁的張士強忙將他拽住了,扯著他向院外走,「大人和徐先生有事要談,你我在園子外面守著就好。」
林敏慎被張士強拉出了月亮門,阿麥陪同徐靜沿著園中的小徑緩步向前溜躂著,笑著勸道:「先生何必和他生這閒氣。」
徐靜沉默片刻,突然說道:「他不該這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樣做反而落了下乘。」
阿麥一愣,隨即便明白過來徐靜所說的這個「他」指的是商易之。阿麥默了默,說道:「林敏慎武功極好。」見徐靜轉頭看向自己,阿麥淡淡笑了笑,解釋道,「他也是一片好意。先生有所不知,我在泰興時受過一次傷,差點丟了小命。他在我身上投得太多,生怕還沒等返回本來呢我卻被人給殺了,這才專門留了林敏慎在我身邊保護。」
徐靜打量阿麥片刻,笑了,說道:「你倒是看得開,和你相比,老夫倒是落了下乘了。」
阿麥忙說道:「先生可別這樣說,先生於阿麥是良師益友,若不是先生,阿麥不會走到今日。」
徐靜卻翻了個白眼,不客氣地說道:「你別拍我的馬屁,你我心裡都明白,咱們一起搭伙那是各取所需,你不用承我的情,我也不欠你的意。」
阿麥笑笑:「阿麥知道。」
徐靜捋著鬍子,直白地說道:「知道最好,所以以後就收起你那副小聰明,老夫不需要這個。再說,你現在已經是一軍之主,無須再看別人的臉子過日子,要硬起來才對,你只要能打勝仗,別人自然會敬你畏你。」
阿麥知徐靜是好意,心中不禁有些感激,卻又是習慣性地抱拳一揖,恭敬道:「多謝先生教誨。」
徐靜聞言翻了個白眼,又咂著嘴搖了搖頭,不肯再說。阿麥見狀不禁苦笑,她這樣的姿態做得太多了,一時要改卻是不容易了。
徐靜問道:「你這會兒來尋老夫可是有事?」
阿麥想了一想,說道:「還是武安常鈺青之事,我仔細想過了,覺得此刻還不是主動出擊的好時機。再說,現在的江北軍也敗不起。」
徐靜聽了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向阿麥,問道:「你已想出應對之策?」
阿麥面容堅毅,沉聲答道:「順勢而為,應時而變。且看常鈺青如何動作,若是驅趕百姓直接攻城,便將計就計誘他入城以殲之。」
「那百姓呢?」徐靜問道。
阿麥用力抿了抿唇,答道:「百姓能救則救,不能救則當誘餌放棄。」
徐靜靜靜看阿麥片刻,忽地笑了,說道:「阿麥,你現在真的是一名將軍了。」
阿麥苦笑道:「先生休要挖苦我了。」
「不,不是挖苦,是誇你!」徐靜正色道,「自古沒有名將以仁留名的,所謂慈不掌兵正是此意,你若只顧對城下百姓仁慈,便會忘記對城內百姓與守軍仁慈,一旦城破,將是全城遭屠。」
阿麥淡淡笑了笑。
徐靜在一旁的青石凳上坐下身來,又接著剛才的話題問道:「若是常鈺青只是驅趕百姓填護城河呢?」
阿麥在徐靜對面坐了下來,沒有直接回答徐靜的問題,卻說道:「先生,我想從騎兵中挑出部分精銳放出去作游擊之用,剩下的編入各步兵營。」
現今南夏軍編制,以隊為基本戰術單位,一隊百人,轄十伍,隊以上是營,營以上是軍。其中,步兵、騎兵獨立為營,並無直接的轄屬關係。步兵營中雖也有騎兵,數量上卻是極少,大多為將領親衛或營中斥候。
徐靜興趣頓生,又用手輕輕捋了捋鬍須,問道:「說來聽聽,你有何想法?」
阿麥說道:「有些騎兵由於戰馬不好,不能作攻擊之用,不如配給步兵營,一是可以擔任軍官的傳令兵,或是用來押運輜重。二是可以獨立為隊,用來進行偵察和佔領一些重要陣地,或是當敵軍顯露混亂之態時,在步兵後面布成戰鬥隊形,在步兵將軍的指揮下利用這種有利的時機去追擊敵軍。」
徐靜聽得眼中精光閃爍,不停地捋著下巴上的鬍子,忽地問道:「若是大兵團作戰,這些騎兵當如何用?」
阿麥不好意思地笑笑,坦然答道:「一時還顧不上琢磨,就是想反正這些騎兵與韃子鐵騎正面對陣是處於劣勢的,不如留下來作為他用。」
徐靜面上露出凝思之色,卻是陷入了思考之中,過了好半晌,才又笑著問道:「那你要放騎兵精銳出去是什麼打算?可是防備常鈺青攻城?」
阿麥答道:「正是,有這樣一支精銳之師游擊在外,便是常鈺青攻城,我們也可多一成勝算。」
徐靜點了點頭,又問道:「唐紹義走了,現在的騎兵統領是誰?」
「張生。」阿麥答道。
徐靜聞言,頗是驚訝地看了阿麥一眼。
阿麥無奈地笑笑,說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信他便是。」
徐靜沉默了片刻,便道:「那你應先去和他商量一下改編之事,畢竟要動的是騎兵。」
阿麥點頭應道:「我明日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