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下,哪吒握著玉簡,那手都微微顫了顫。
「父親……你剛剛,剛剛說什麼?」
「快上去接應!」那玉簡的另一端,李靖猛地咆哮道:「獼猴王哪裡是那麼好糊弄的?我跟他交手不下十次!快上去救持國,再遲就晚了!」
哪吒驚慌失措地將玉簡收了起來,環視了圍在自己身邊的天將一眼,道:「快,去救人!」
話音未落,他已經駕著風火輪頂著暴風雪衝了出去了。
一時間,那其他的天將也是懵了,只得一個個跟了上去。
衝破肆虐暴雪鑄成的堅壁,哪吒很快抵達了山頂。可還沒等他緩過神來,一個身影已經徑直朝他飛了過來。
「持國天王!」
將手中火尖搶往身後一橫,哪吒連忙伸出一手將已經奄奄一息,渾身是血的持國天王接了下來。
側過臉,哪吒看到風雪之中,獼猴王正站在山頂上拄著棍子悠悠地瞧著他。手中拎著另一個天將的頭顱,那身軀,已經不知道被丟到哪去了。
此時,其餘的十餘名天將已經趕到哪吒身旁,將他與持國天王團團護在正中了。
瞧這情形,獼猴王緩緩地咧開了嘴,綻開了笑:「又是戰陣嗎?你們天庭就是沒半點俠客精神,每次都是群毆,沒啥意思。」
說著,他隨手將人頭丟棄,橫握棍棒,擺出了進攻的架勢。笑嘻嘻道:「少了持國。就憑你哪吒,撐得起一個足夠對付我的戰陣嗎?」
聞言,那些個天將一個個都望向了哪吒。
只見哪吒鐵青著臉瞪著獼猴王。那嘴裡只蹦出一個字:「上!」
……
靈山,大雷音寺。
一位僧人捲著衣袖匆匆步入殿中,叩拜道:「啟稟尊者,南天門三太子哪吒一行於北俱蘆洲冰雪之地與隱居的獼猴王開戰了!」
一時間,殿內竊竊私語之聲驟起。
「這又是怎麼回事,怎麼南天門和獼猴王這時候掐起來了?」
「難道他們也牽涉其中?」
蓮台之上,如來淡淡笑了笑。輕輕擺了擺兩個指頭:「先下去吧。」
聞言,那僧人深深叩拜,躬著身子一步步退出了門外。
「南天門、三妖王、九頭蟲。接下來還有其他各方勢力,全部都被捲進來了啊。兩個孫悟空,無真無假,牽動三界。真乃妙局也。」淡淡歎了口氣。如來那微瞇著的眼睛緩緩轉動。望向了靜立一旁的地藏王,道:「不過,就此刻而言,李靖為了困住孫悟空而布下的疑局,反倒更讓本座感興趣。」
地藏王回望如來一眼,微微仰頭,朝著大殿門外望了去。
……
此時,玄奘正與求法國國王身處樓台之中。
「三界眾生是眾生。我求法國的眾生,難道就不是眾生嗎?」國王來回踱著步。厲聲道:「玄奘法師想要普渡眾生,本王甚是支持,無論您要什麼,本王都可以給你,就算王位也毫不例外!這天下間,還有哪位君王能做到?既然如此,玄奘法師要普渡眾生,為何不從我這求法國做起。等求法國眾生皆渡,本王定不阻攔!」
玄奘雙手合十,輕歎道:「陛下,普渡三界眾生,並非一人之力可及。貧僧當務之急,是證得濟世之道,讓後人有法可依。」
「即便法師想要什麼濟世之道,難道其他地方能證得出來,我這求法國就證不出來嗎?只要你將我這求法國眾生普渡成佛,屆時,我等助您將濟世之道發揚光大,又有何不可?」
「陛下,若濟世之道可立於一處而求得,貧僧又何須西行求法呢?」
「那究竟是什麼原因求不得?我這求法國比西行路少了什麼嗎?少了什麼,只要你說出來,本王立即給您弄來!」
一聲咆哮,國王一手指著遠處,瞪圓了眼睛望著玄奘。
一時間,那氣氛僵住了。
玄奘怔怔地注視著國王,許久,他雙手合十,輕歎道:「少了苦難。」
「少了苦難?」國王啞然失笑了。
「少了眾生的苦難,也少了貧僧的苦難。未有苦難,談何普渡?」
「這是什麼道理?」國王瞪大了眼睛望著玄奘。許久,他指著玄奘咬牙道:「沒關係,本王姑且信你!現在本王就下令讓所有的僧人都去當乞丐,這不就有苦難了嗎?還不夠的話,本王下令讓全國百姓都當乞丐,玄奘法師要多少苦難,本王就給您製造多少苦難,如何?」
玄奘靜靜地站著,望著國王,一言不發,面無表情。
很顯然的,這話,已經談不下去了。
那遠處,猴子邁開腿就要往前走,卻被一旁的天蓬一把拉住了。
「你要做什麼?」
「收拾他,這種人,不收拾就皮癢。」
「不要去。」注視著猴子,天蓬輕歎道:「這一步,還是要玄奘法師自己來走。」
日暮西沉,整整一個下午的談話,到頭來也不過是無疾而終。
玄奘悻悻而歸,國王則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回到住處,放眼望去,又是滿院的僧人,那模樣似乎比昨日更淒慘了,一個個嗷嗷大哭。
玄奘想要勸,卻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到頭來,還是猴子出手直接將一幫人全部驅離的。
待眾僧離去之後,玄奘一個人坐在院中的石椅上靜靜地發呆,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那其他人都遠遠地看著。
天色漸漸地暗了。
黑熊精捧著一杯熱茶緩緩走了過去,放到桌前。
「天色不早了。這裡風大,玄奘法師還是回屋歇息吧。」
玄奘緩緩搖了搖頭,道:「貧僧實在不明白。國王陛下為何一定要讓貧僧留下。」
「這有什麼奇怪的。」黑熊精笑了笑,道:「那國王一心求佛,如今見了玄奘法師您這等活佛,還不趕緊抱緊了。」
玄奘隨口問道:「那他又是如何知道貧僧通曉佛法的?」
「這……」
那遠處,猴子與天蓬都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抿了口熱茶,玄奘輕聲道:「那國王一心求佛不假,可是。他那佛學根基著實差。若不差,又如何會說出今天那番話?若不差,定然知道順其自然。不可強求的道理。這兩日,貧僧與其所說的,他理解的,怕不足兩成。若是只憑這個就斷定貧僧是高僧。那這求法國中的高僧。豈不是多如牛毛?為了一個高僧,他竟願賭上王位。若是對誰人都如此,他的王位又如何留到今天?」
聞言,黑熊精微微愣了愣。
注視著漂浮的茶葉,玄奘又輕歎道:「退而言之。求法國往東,乃是荒漠,並無商道。中間間隔了與世隔絕的女兒國。即便他對貧僧早有耳聞,那也得是從車遲國傳來的。您覺得。這幾率,有多高呢?」
「所以。貧僧猜測,定是有人向他說了些什麼,這個人,是一個有絕對把握讓他深信不疑,一條路走到黑不回頭的人。以至於,貧僧說什麼都沒用,因為他心中早有定論。」
那遠處,猴子的眼睛緩緩瞇成了一條縫。
……
夜深,待到眾人皆已睡下,猴子悄悄叫醒了天蓬,在他耳邊悄悄地說了幾句話。
不多時,天蓬變成猴子模樣,裝模作樣的上了屋頂。而猴子本身,則悄悄地溜進了內宮。
……
只聽「光」的一聲巨響,國王寢宮之中的兩扇窗戶幾乎同時打開了。
一個身影從其中一扇窗戶躍了出去,另一邊,猴子則從另一扇窗戶一躍而入。
早已入睡的國王和王后嚇得一下從臥榻上坐了起來,驚恐地望著猴子。
一時間,那門外一陣紛擾,一位侍者提著燈籠輕輕敲了敲房門,道:「陛下,剛才可是您那裡面的聲音?」
國王剛要張口,猴子已經隨手一指,將他和王后兩人的喉嚨都封死了。
接著,猴子用國王的聲音輕聲道:「沒什麼,本王今天給活佛氣著了。你們歇息吧。」
「諾。」
很快,門外的幾個人都悄悄離開了。
房間裡,只剩下衣冠不整臉色煞白的國王皇后,與手握金箍棒的猴子。
「噓!」猴子伸出一指做了個「禁音」的手勢,道:「別嚷嚷,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否則,沒命。明白嗎?」
國王連忙重重地點頭。
隨著猴子伸手一指,他又一次能說話了,捂著嘴猛地咳了起來。
之前,猴子在國王眼中不過玄奘的一個護衛罷了。此刻,他卻感覺對方根本就是來自地府的凶神,甚至都有些懷疑自己先前的認知了。
指了指另一面敞開的窗戶,猴子冷聲道:「剛剛出去的是誰?」
望了一眼那窗戶,國王一臉的迷糊,回過頭來與猴子目光交錯之際,又嚇得打了個冷顫,連忙支支吾吾地說:「本,本王方才睡著了,不知道那窗戶是怎麼打開的……」
「哦?」猴子的眼睛當即瞇成了一條縫,道:「那這幾日可是有人給你托夢了?」
國王微微點了點頭。
「細細道來!」
……
靈山。
大殿上,前來稟報的僧人緩緩退出了門外。
整個大殿都沉默了。
「這樣算普渡了嗎?」有人問道。
沒有人回答。
地藏王仰望著如來。
許久,如來微微仰起頭,輕聲笑道:「大家覺得呢?」
此話一出,那在場的佛陀羅漢皆是一震,一個個睜大了眼睛。
這是,提議諸佛辯法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