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派了六批人馬去找,但沒有發現此人蹤跡,也無任何線索。看樣子,怕是離開河西府了。」童修年少持重,輕聲稟來,條理清楚。
裴洵一襲便裝,眉頭微皺,邊聽邊往郡守府外走。聽罷,思忖片刻,道:「繼續找,這附近有什麼釣魚的好去處,一個都別放過。」他縱身上馬,童修忙拉住馬韁:「小王爺,都天黑了,您去哪?」
「去個地方走一走。」
「那讓安思他們跟著---」裴洵擺了擺手:「不必了。」童修還待再說,見裴洵略帶威肅的目光掃來,便將話嚥了回去。
回雁關前,芳草萋萋,樹木參天。當年的軍營,已找不到一絲痕跡,遍地都是深可及腰的野草。
下弦月如銀鉤掛在夜空,繁星相簇,夜風也帶著夏天的氣息。裴洵下馬慢慢走著,尋找著記憶中零碎的片段。
二十年前的華桓之戰,父王說起時雖然都只是淡淡帶過,但他的神情總會帶著些說不出道不明的惆悵,甚至有隱約的傷感。
這些年來,父王也曾多次帶著自己來河西府,來到這回雁關前。他總是默默地在這回雁關前走著,或在某處長久佇足,或在某處撫樹歎息。
只有在這些時候,裴洵才覺父王目光中有著難見的柔和,或者,那不是柔和,而是---軍營舊址往西,山路蜿蜒,山腰處有棵大樹。
父王某次曾在這裡坐了大半夜,裴洵撫上樹下的大石,慢慢坐了下來。
夜風吹動著山間松濤,夾揉著一縷若有若無的簫音。裴洵猛然站起,細心傾聽,循著簫音往西而行。
簫音悠悠揚揚,宛如風暴過後的大海,曲調中透著一絲悲涼,卻又有著歷經風波之後的平靜。
前方是一處小山坡,一棵大樹下,站著一個身影,淡淡的星月光輝投在他的身上,白衫輕寒。
裴洵有些不敢提步,生怕這被夜色籠罩著的是一個虛幻的影子,怕自己一發出聲響,他就會和這簫聲一起,消失不見。
待簫聲稍歇,裴洵輕輕取出腰間竹笛。這曲調他似乎聽過,卻不是很熟悉,他只得依著這旋律吹出簡潔的曲調相和,只是在數處未免有些停滯。
白衣人靜靜地聽著,每當裴洵有所停滯時,他便起簫音,引著裴洵將這曲子吹下去。
裴洵越吹越是流暢,宛如流水,從高山處奔騰而下,不管途中遇到巨石還是溝壑,都歡快向前,激起白浪,最終流入平湖,歸於寂靜。
白衣人慢慢轉過身來,寒星般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驚訝。裴洵怕他再度離去,忙端端正正地長身一揖:「昨日在下魯莽,壞了兄台釣魚的興致,這廂給兄台賠罪,兄台莫怪。」白衣人的聲音淡漠而優雅:「你是什麼人?」裴洵稍稍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抬頭微笑:「在下姓裴,表字世誠。」白衣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眼中卻似有什麼東西一掠而過。
許久,他終於慢慢地開了口:「你怎麼會這首曲子?」裴洵細細想了想,道:「幼時曾聽父親吹過,有些印象。只是記不齊全了。」白衣人的嘴角慢慢上翹,絕美的笑容在夜色中綻放。
裴洵不禁斂住呼吸,他甚至有些懷疑,眼前站著的,是天上的星月,而不是塵世中人。
白衣人卻忽然將竹簫揣於腰間,攀上了面前的那棵大樹,不一會,他坐在樹上,低頭望著裴洵,笑道:「上來吧。」裴洵暗喜,足尖在樹幹上點了兩下,便坐在了白衣人身邊。
山間的夜晚是這般安靜,夜霧如波浪般輕湧。
裴洵自幼在裴琰和董涓嚴格的訓育下長大,每日忙於學文練武,身邊又時刻有長風衛護擁著,何曾這樣單獨出行,這樣和一個陌生人坐於樹上,靜靜地欣賞夜色。
他很想知道身邊這人姓甚名誰、從何而來,卻又不敢開口,不敢破壞這份寧靜。
白衣人卻忽然像變戲法似的,手往身後一探,取出一個酒壺來。他望著裴洵笑:「可能飲酒?」裴洵一笑,接過酒壺,拔開壺塞,酒似銀箭,直入咽喉。
他大口喝下,正待說話,濃烈的酒氣嗆得他一陣急咳,喉間、肚中似有利刃在攪。
白衣人哈哈大笑,慢悠悠取過酒壺,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又斜睨著有些狼狽的裴洵,笑道:「你還沒滿十八歲。」裴洵不明他怎知自己尚差一個月才滿十八,白衣人唇邊笑意更深:「這酒名『十八春』,必得滿了十八歲的男子漢才飲得,小子今晚可沒有口福了。」裴洵哪信,劈手便來奪酒壺,白衣人閃躲數下,知武功不及他,便由他奪去酒壺。
裴洵這回卻學了乖,只慢慢小口喝著。可白衣人又像變戲法似的,從身後取出一樣東西。
他將包著的蒲葉打開,香氣四溢,竟是一隻
「叫化雞」。裴洵撕下一塊,塞入口中,不禁讚道:「真是好手藝,比我王---王伯父家的做得還要好。」他想起父王最愛吃這叫化雞,又想起昨日那套釣具,便放下酒壺,直視白衣人,語出至誠:「兄台,你那釣具,不知可否送給我?」白衣人靠在樹幹上,淡笑:「你昨日願出高價錢購買,怎麼今日卻要求我相送了?」
「此等巧奪天工之物,非銅臭之物所能購得,昨日是我將此物看輕了。想來兄台只願將這心愛之物贈給意氣相投之人,在下不才,願與兄台結交。」白衣人看著裴洵面上誠摯神色,如陽光般的笑意慢慢從雙眸中散開,良久,他仰頭喝了口酒,道:「我姓蕭,名遙。」裴洵大喜,拱手道:「蕭兄。」白衣人微微欠身還禮:「世誠。」裴洵心情暢快,連飲數口,又念了一遍:「蕭遙?」再想起他昨日在河西渠邊釣魚喂貓的灑略姿態,歎道:「兄台倒真當得起這二字。」蕭遙斜靠在樹幹上,看了裴洵一眼:「你父親,經常吹這首曲子嗎?」
「吹得不多,父親在京城,只有到河西來的時候,才偶爾吹起,我隨侍左右,聽過兩三次。」蕭遙笑了笑:「你記性不錯。我學這曲子,阿媽教了兩天。」裴洵聽他口呼
「阿媽」,便問:「蕭兄可是華朝人氏?」蕭遙望著深袤的夜空,良久方答:「我阿爸是月落人,阿媽是華朝人。」
「難怪。」裴洵忍不住歎了聲。月落男子姿容出眾,冠絕天下,這些年來,月落藩王木風派出的使節屢有來京,他也曾見過數回。
只是那些使節再俊美,也及不上眼前這人三分。蕭遙側頭望著他:「月落人,是不是真的都生得很美?」
「啊?」
「我雖是月落人,卻從沒去過月落。」裴洵這才知他是在華朝長大,便點頭道:「是,月落山清水秀,男子俊美,女子秀麗,天下聞名。唉,所以才會多有劫難,才---」他將後面的話嚥了回去,蕭遙卻微微一笑:「那是以前的事情了,以後,月落一族不可能再受欺凌。」
「這倒是。月落現在在藩王木風的治理下,日漸強盛,朝廷雖想收回治權,可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何止不易?」蕭遙冷笑,「依我看,裴琰現在根本就不敢動月落一根毫毛。」裴洵心頭一跳,裝作閒聊樣子,淡淡問:「忠孝王現今聲威赫赫,為何不敢收服一個區區月落?」蕭遙伸出三個手指:「三個原因。」
「三個原因。」裴洵心頭劇跳。慎園的書閣內,父王神情嚴肅,推窗遙望南方,淡淡說道:「三個原因。」他緩緩問道:「哪三個原因?還望蕭兄賜教。」蕭遙淺笑,說話間不慌不忙:「其一,月落這些年勵精圖治,兵力漸強,且月落地形複雜,裴琰若想用兵收服,比當年的桓國還不好打。
「其二,桓國威帝,有滕瑞輔佐,國力也並不比華朝弱。裴琰在南方未徹底穩定之前,並不敢和桓國打一場生死之戰。如果他要收服月落,桓國定會趁虛而入。若是讓桓國和月落聯了手,裴琰必敗無疑。」裴洵放慢呼吸,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那第三個原因呢?」蕭遙慢條斯理地飲了幾口酒,見裴洵還是眼神灼灼地望著自己,便笑了笑,抬手指向南方。
裴洵借低頭撕雞肉掩去眼中的驚訝,再抬頭時微笑道:「不說這些時事了,平白浪費這等美酒。」蕭遙大笑:「是啊,說這些真是掃興,咱們還是喝酒罷!」夜色,星月,佳釀,叫化雞。
一人說著京城的繁華富庶、風流逸事,一人說著自南方一路向北的所見所聞,不多時,二人便如同多年未見面的好友。
裴洵倚上身旁的樹枝,笑道:「蕭兄---」蕭遙卻忽豎起手指
「噓」了一聲,裴洵忙止住話語。蕭遙聽了一會,歎了口氣,甚是煩惱。
再過一會,「喵」聲漸漸清晰,數只野貓竄上大樹,圍著二人轉圈,其中一隻還跳到蕭遙懷中,拱來拱去。
蕭遙將大黑貓攬住,搖了搖頭:「今天真沒得魚吃,你們怎麼老纏著我?」裴洵聽得呆了,半晌方問:「它們是你養的?」
「不是。」蕭遙懶懶道:「我只不過餵它們吃了幾天的魚,就都跟著我了。唉,難怪阿媽經常說我是屬貓的,天生就和貓合得來。我家附近的野貓,後來全成家養的了。也不知我前世是不是一隻大懶貓。」裴洵也想學他的樣子,便去抱身邊的野貓,野貓卻跳開,「喵喵」叫了數聲,貌似極為憤怒。
裴洵有些尷尬,蕭遙大笑:「看來你前世定和貓有仇,所以它們不待見你,哈哈!」裴洵右手握拳,蹭了蹭鼻子,只覺自己似是有些醉了,說不出話來。
蕭遙笑罷,拍了拍懷中野貓的頭:「玩去吧,自己去找東西吃,我若走了,你們怎麼辦?」裴洵心一跳,便問了出來:「兄台要去何處?」蕭遙將野貓放開,懶懶道:「月落。」
「哦,蕭兄在月落還有親人?」蕭遙微笑道:「有,這次回去,要拜見師叔祖,還有師叔和師姑。」裴洵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蕭兄,你可還會回到這河西府?」蕭遙微微側頭,似是自言自語:「我還得去一趟桓國上京,說不定還要去月戎走走。」
「遊歷?」裴洵話語中帶上幾分艷羨,母妃房中,山水筆記甚多,他自幼也愛翻看這些書籍,但他也知以自己的身份,要想像蕭遙這般走遍天下,特別是去桓國,於他來說,實在是個遙遠而不可及的夢想。
「也算遊歷吧。順便探探親,我的姨媽在月戎,我要代阿媽去看看她。我還有一個師叔祖在上京,我得去勸他幾句話,請他別做某件事情。」裴洵笑道:「你的師叔祖真多,遍及天下。」蕭遙也笑了起來:「是啊,京城還有一個師叔祖,我從桓國回來後,估計快到年底了,正好去給這個師叔祖拜年。」裴洵大喜,忙道:「那蕭兄可一定得來找我,我要盡地主之誼,陪蕭兄在京城好好玩一玩。」蕭遙卻將手一攤,裴洵微愣,只得從懷中取出人皮面具。
蕭遙接過,笑道:「看在你還了東西的份上,下次到京城時,我找你喝酒。」裴洵連連點頭:「好,我府中多是美酒,就怕蕭兄不來。」
「放心吧,一定會來的。」酒壺干,美食盡,弦月也漸向西移。裴洵終覺自己快要醉了,他從未喝過這樣烈性的酒,朦朧間見蕭遙取出竹簫,依稀聽到他再吹響那首曲子,幽幽沉沉。
他闔上眼睛,靠住樹幹,陷入了一場幽遠的夢中。夢裡,父王象對念慈妹妹一樣,對著他和悅地笑;父王和母妃也不再那般疏冷客氣---可夢,終究是要醒的。
淡淡的晨靄中,裴洵躍下大樹,揉著醉酒後疼痛的太陽穴,望著茫茫山野,已不見了那個白色的身影。
樹下,只有那釣魚用的小竹凳和釣桿,靜靜地提醒著他,昨夜,並不是一場夢。
「一定會來的!」裴洵望著窗外的第一場冬雪,恨恨地念了句。童修覺有些奇怪,這位小主子自入冬以來,便暗中將長風衛的小子們都派出去盯著入京的各條道路,還有城中月落人出沒的各個地方,說是尋找一名長相俊美的白衣人。
每日回稟說未找到,裴洵臉上便會閃過一絲失望之色,轉而又像有些被戲弄了的惱怒。
安思進來,躬腰道:「小王爺,王爺說,明日他有要事,抽不開身,讓您代他去參加今年的皇陵冬至祭典。」裴洵極煩這些典禮,卻也無可奈何。
次日清晨,整了衣冠,在長風衛的簇擁下往皇陵馳去。安帝年幼,居於深宮,皇室凋零,這皇陵大祭歷年由裴琰主持。
今年裴琰沒有出席,便只能由小王爺裴洵主持大典。裴洵雖然年輕,但主持祭典絲毫不亂,神情肅穆,舉止莊重,百官們在皇陵前磕下頭去,均在心中讚這裴洵大有其父之風,有些想得更遠的,只能為眼前的謝氏列祖列宗暗暗捏一把冷汗。
祭禮過後,百官回城,裴洵卻再在皇陵中轉了一圈,方才上馬。剛出皇陵正弘門,他便
「吁」地一聲勒住座騎。長風衛們也紛紛勒馬,裴洵似是聽到了什麼,命眾人留在原地,勁喝一聲,喝聲中帶著絲歡喜,往皇陵西側馳去。
簫聲漸漸清晰,裴洵越發歡喜,躍身下馬,大步奔上山巒。青松下,蕭遙仍是一襲白衫,遙望著皇陵方向,吹著那首帶著淡淡憂傷的曲子。
見他面上隱帶悲慼的神色,裴洵心中一動,收回就要出口的呼聲,默立在他身後數步之處。
一曲終了,蕭遙慢慢放下竹簫,拜伏於地。他長久的伏在地上,直至裴洵終忍不住輕咳一聲,他才直起身來。
他再看了一眼皇陵,長歎口氣,回過身,盯著裴洵看了片刻,微笑道:「世誠別來無恙?」裴洵看了看身上的王服,見他明白自己身份之後,並不喚自己
「小王爺」,心中更是歡喜,抱拳拱手:「蕭兄()。」蕭遙將竹簫撥得在手中轉了數個圈,鳳眸微微瞇起,帶著些如陽光般溫暖的笑意:「我是來討酒喝的。」
「美酒早已備下,就等蕭兄前來。」蕭遙大步走了過來,拉著裴洵的手往山下走去,口中道:「那就好,今天我是一定要喝醉的。」
「蕭兄有此雅興,裴洵一定奉陪。」月落藩王木風來京,顧命首輔裴琰忙了數日,這日才略得空閒,想起幾日未見長子裴洵,便喚來童敏。
童敏忙將兒子童修叫來,童修哪敢在王爺面前說謊,只得將裴洵陪著一位朋友,數日來笙歌美酒、冶遊京城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裴琰眼中閃過絲不悅,道:「可知這人是何來歷?」
「回王爺,不知道。只知此人姓蕭,小王爺叫他蕭兄,他們在屋裡喝酒,也不許我們進去。一出來,這姓蕭的便戴著人皮面具,看不到他本來面目。」
「現在何處?」童修有些猶豫,童敏瞪了他一眼,他只能老實答道:「小王爺帶著他游『攬月樓』去了()。」裴琰哼了一聲,童敏、童修齊齊低頭,心中暗驚。
裴琰冷冷道:「他回來後,讓他帶那人來西園見我。」西園仍是二十年前的舊模樣,裴琰坐於西廂房的燈下,批閱著奏折,想起日間木風綿裡藏針的話,甚感頭疼,歎了口氣。
桌上,有一方玉鎮,這是崔亮當年繪製《天下堪輿圖》時曾用過的。裴琰慢慢拿起玉鎮,輕輕摩挲著,目光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
子明,今日的月落,已不再是當年積弱的月落。木風在華桓兩國間進退自如,縱沒有你手上的那些東西,我也不能再動月落,你應當比誰都看得明白,為何就是不願來見我一面呢?
什麼詔書,什麼天下堪輿圖,我現在都不求。我所求的,只不過想和你再大醉一場罷了。
冬夜的寒風吹得窗戶
「咯嗒」輕響,裴琰站起,走到窗前,看見院門打開,裴洵似是猶豫著走了進來,便又走回桌前坐下。
裴洵輕步進屋,見父王正低頭批閱奏折,只得束手而立,大氣都不敢出。
裴琰將所有奏折批罷,方淡淡道:「你越大越出息了()。」
「孩兒不敢。」裴洵平定心神,答道:「孩兒新交了位朋友,堪稱當世奇才,孩兒想著要招攬他,所以便用了些心思,結交於他。」
「當世奇才?」裴琰笑了笑,「小小年紀,你知道什麼人才當得起這四個字?便是這西園的舊主,只有他,才是當世奇才!」裴洵縱是聽過那崔軍師的名頭,卻仍有些不服氣,道:「父王,您若是見過蕭兄,便知孩兒所說之話絕無虛假。」
「哦?」裴琰慢慢喝了口茶,淡淡道:「既是如此,就讓我看看你識人的眼力如何,請你的這位蕭兄進來吧。」裴洵暗喜,應了聲,轉身便奔。
裴琰搖了搖頭,又低頭飲茶。不過片刻,腳步聲響,裴洵笑著大步進來,話語中也帶著絲驕傲:「父王,這位就是我新交的至友!」裴琰慢慢抬起頭,只見燈影下,一名白衣人步履輕鬆,踏入房中。
他正有些恍惚,覺得這白色身影似乎有些眼熟,那白衣人已輕輕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向著他微微而笑,長身施禮。
「侄兒蕭遙,拜見裴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