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剛發白,雲燁就起來了,不是他有多勤快而是被屋子裡的碳氣熏得無法入睡。該死的炭盆著了半個晚上,帶不來多少熱氣,卻他娘的生出許多一氧化碳,頭昏沉沉的,再睡下去搞不好會出人命。特意去老夫人屋裡看看,又到幾個小丫頭房間打開門窗換氣。還好,沒有發生中毒事件,小丫頭睡的不省人事,厚厚的裘皮毯子蓋在身上很暖和,給幾個孩子掖好被角,悄聲走出房間。老婦人就在窗外看著,第十二節秦懷玉眼睛有些濕潤,這原本是她每天要幹的事,現在哥哥關心她們幾個,也不知這幾個小女女前世積了什麼德,這一輩子有這樣一個知冷知熱的哥哥。
沿著花園跑了幾圈,又做了全套的廣播體操,熱身完畢,拎起兵器架上的長槍,將程處默教授的槍法演練幾遍,不知是心情緣故,還是槍法有所長進,今天這套槍法演練的毫無生澀之處,流暢自然,渾然天成,興之所至狂嘯一聲槍隨腿走,化作一條長龍扎向院中箭垛,啪一聲,穿透箭靶,槍尾還在上下搖晃,不錯不錯,正中三環。正在得意的品評自己的作品時見老莊從樹後鑽出來,一臉的心有餘悸。
「侯爺這套傳自趙子龍的百鳥朝鳳槍法越發精湛了,五步之內正中箭靶,叫小的好生欽佩。」
"你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什麼五步之內正中箭靶,什麼百鳥朝鳳槍法,明明是軍中大開大合的戰陣之術。」
「那一定是小的記錯了,在軍中二十年竟然認不出軍中槍術實在是該死。"
」滾!」
莊第十二節秦懷玉三停滾到半路,又回來了,
「侯爺您以後練槍就不要在人多的時候練,小的實在是擔心府中的那八個小姐,萬一被侯爺的霸氣傷著就不好了。」說完閉嘴一副忠肝義膽的模樣。
也罷,雲燁感歎一聲,老子就不是練武的材料,一套槍法練了小半年還被人家認錯,硬說是趙子龍教的,他彷彿看見了白馬銀槍趙子龍悲憤的目光。
化悲憤為食慾,在吞了兩碗小米粥,打算再吞一碗時,程處默來了。
這小子拉著一車禮物,在客廳恭恭敬敬的拜見了老夫人,然後拽著雲燁來到偏廳,說早上來的急,沒吃早飯,叫雲燁給他弄幾個豬蹄,再來一大碗紅燒肉,酸甜排骨也要,最好吧什麼什麼頭的也來一大碗,昨晚太少,沒吃幾口,就被老程轟走,特意留著肚子早上來大吃一頓。
什麼人一大早就吃那些東西?也不怕膩著?看程處默一臉希望,也不好再說什麼,反正就沒老程家不能消化的東西,吩咐下去,昨晚做好的鹵豬蹄,鹵豬肝,切一些拿上來,再熱一碗扣肉,把紅燒獅子頭再做一碗,算了,還是自己來吧,廚房還做不出正確的味道。
程處默靠在廚房門框上啃著一大塊豬肝看雲燁給他做飯,兩兄弟早就沒什麼見外的了,別家哪有客人趴門上等著吃飯,主家的男主人在廚房忙活的,尤其是一個小國公,一位侯爺。傳出去絕對引起轟動,說不定會引來御史的彈劾。可他倆不在乎,一個覺得向自己兄弟要吃的天經地義,一個覺得給自己兄弟做吃的理所當然。廚子戰戰兢兢的跑得老遠,覺得滿足不了主家的要求是自己職業生涯的一大污點,可這侯爺也太難伺候了呀,昨晚嘗了侯爺做的菜淚流滿面,這哪裡是人吃的,給神仙吃的估計也就這水準了。
就在廚房的小桌子上,程處默風捲殘雲的幹完一桌子菜,摸一把油嘴,提起茶壺就著壺嘴咕咚咕咚灌下去半壺,這才長出一口氣:「老爹找你,要你吧看病的傢伙事帶上,去翼國公府,」
「我又不是大夫,看病找大夫啊!」
「老爹覺得你看病的本事比大夫強多了,再說秦伯伯的病那些庸醫有什麼辦法,懷玉求了我好幾天了,要不是你才回來,家裡的事沒整利索,頭天就來找你了。秦伯伯和老爹是生死之交,會放過你?」程處默剔著牙漫不經心的說。
秦瓊肯定是貧血,早年間大量失血使得造血功能下降,血液活力少攜帶的氧分子不足,造成體弱多病,稍有個頭疼腦熱就會臥床不起,也不知輸血會不會好點?本著把人當牲口治的醫學原理,就去看看,不行再說。不管怎麼說也比拿石灰當傷藥的唐朝醫生強點。
吩咐劉進寶去軍營把自己的煤爐子弄回來,再弄些煤塊。告訴老夫人找鐵匠打造幾個同樣的爐子,再打幾十節鐵皮桶子備用。如果能打造鐵皮水壺最好。老夫人當著外人不好教訓孫子,只是讓管家姑姑去慈恩寺找幾個相熟的鄰居,他記得有好幾個鐵匠,打造的東西如果好用,就把他們留家裡。她打定主意不讓孫子的秘方傳給不相干的人。
雲燁拿好急救包,又裝了一小瓶烈酒,吩咐下人牽過大青馬,就打算出門。卻見程處默磨磨蹭蹭的不動身,
「你還要幹什麼?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快走,看完病人,我還要回來裝爐子,昨晚被碳氣熏的一夜沒睡好。」
「還缺幾樣東西。」程處默高深莫測的模樣。
雲燁檢查一遍沒少東西,都在,後來在軍營裡做的簡易聽診器也在,不缺啊。
程處默指指廚房方向,他知道雲燁的廚具都是特製的,翼國公府的廚房弄不來。
「你這是讓我去看病還是讓我去做飯?家裡亂的一團糟,飯沒法吃,覺沒法睡,上個茅房都差點掉糞缸裡,擦個屁股多用幾張好紙被奶奶指著鼻子訓了一天。日子沒法過了,多洗幾遍澡幾個姐姐就得忙半天,床硬的像石板,毯子重的跟蓋石頭一樣,你叫我怎麼活哪有功夫做飯,更別說他娘的連吃口青菜都沒有,你看我手指上都長倒刺了。」說起這幾日長安城裡的悲催生活,雲燁那真是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
程處默看他跟看怪物一樣,就剛才的飯食皇家吃的不一定有這麼好吃,就這樣還難以下嚥誰不是大冬天在屋子裡生火盆,沒見窮人連火盆都沒有,蓋皮裘那是貴族才有的享受。蹲茅房誰家不是用竹籌?皇上才用綾子,就現在陛下的脾氣,說不定也使用竹籌刮屁股。吃青菜?大冬天吃青菜溫湯監每日不過百十斤產量,供應太上皇,皇上,皇后都不夠哪有多餘的給別人吃?就是有朝廷重臣身體有恙陛下偶爾賜下那麼三兩斤的。別人誰見過?
「兄弟啊,你和老神仙在一起自然不缺這些東西,你不是入世了麼?這人世間就是這麼過的,別糾結了,苦日子不還的過?」程處默說完這話覺得自己該挨抽,趕緊又說:「鄂國公已經發脾氣了,說昨晚的美食沒有他的份,是你不孝敬老人,要上門揍你,老爹好說歹說才勸下來,這會跟衛公,英公在秦府等著你,趕緊讓下人把傢伙搬上,咱哥倆趕緊去,一會發起脾氣來,還不是咱哥兩倒霉。」
得罪不起啊!響馬窩子裡出來的老傢伙啊!無奈之下只好讓僕役帶著全套廚房裝備隨後跟來,調料也一併帶上。
太氣人了,實在是太氣人了,憑什麼老秦,老程,老牛他們家住在太平坊,我家就得住永安坊?太平坊離宮門就隔一條街,我家就離得十萬八千里?後世北京**廣場和八環以外的差別。公爵值錢,難道說我這個侯爵就是狗骨頭一根更可氣的是老秦家門口兩石獅子一人多高,長相猙獰,氣勢囂張,我家的兩獅子就像獅子狗?門邊還插著兩桿鐵戟據說是李二欽賜的儀仗,讓人自卑。
還好,訂滿銅釘的朱紅色大門開了一扇側門,一個全身裘皮的少年站在門前。看到雲燁和程處默快馬趕至迎上前來,"雲兄弟,小弟秦懷玉迎接來遲,還望恕罪。」恭恭敬敬的禮儀,一本正經的面容看得讓人想抽。雲燁還只是想想,程處默已經動手,不,是動腳。不愧是練武的世家,一腳踹身上,只是上身一晃,腳下紋絲不動。
「小燁是我兄弟,再敢弄酸水踹不死你。」小程罵罵咧咧隨手把馬韁繩扔給僕人,拽著雲燁就往門裡進。給秦懷玉一個苦笑,抓住衣袖示意一起進去。
「懷玉兄見外了,秦伯伯身上有恙,作為晚輩早該來探望,今日方到,是小弟的不是,還請懷玉兄不要見怪。」
「雲兄高人子弟,聽丑牛說起你的種種事跡,小弟心嚮往之,前幾日就打算前往府邸拜會,丑牛說雲兄家事繁雜未能成行,今日請雲兄為家父診病,實在是慚愧。」
「你倆有完沒完,秦伯伯還等著呢,一會揍開了可沒人敢攔。」
轉過花廳,來到前院,月亮門還沒進就聽見一聲怒吼:「臭小子,人帶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