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節孤注一擲

  王孝傑也是沙場出來的猛將,陡然間遇襲,才要喝罵,鼻子上又挨了一記重拳,眼淚鼻涕活著大股的鼻血往下淌,被揍的惱羞成怒,橫刀還沒有被拔出來,另一個壯漢就凶狠的一拳擂在他的腰眼上,渾身的力道都被這一拳給打散了,軟軟的倒在地上,立刻就有雨點般的大腳丫子踏了下來。

  王孝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在〞shen yin〞,大腿骨被一匹馬的蹄子踩了兩腳之後,就可憐的彎曲起來,而那匹馬卻扯著嗓子噦噦的叫,似乎非常高興。

  不知道被毆打了多長時間,等到王孝傑從狂風暴雨般的毆打中清醒過來的時候,想都不想的就朝部下嘶吼:「殺了他們!」可是,沒人動彈,他的部下全部跪在地上發抖。

  「意圖謀刺上官,就這一條罪狀,我就可以將你立即斬首,來人啊,將這個意圖謀刺長官的罪囚送到兵部大牢,告訴長孫沖,誰要是敢私自放縱罪囚,我會按照軍法處置。」

  雲燁的身邊只有劉進寶,但是立馬有一大群莊稼漢大聲的回應「喏!」方圓二十里地之內的百姓沒有不認識兵部尚書,雲家侯爺的,好多人都是府兵,跟著雲燁出兵放馬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侯爺有令,怎敢不尊。

  「哦,將這些為非作歹的兵丁收繳了他們的武裝,一起送到兵部大牢,等候處置。」雲燁吩咐完了之後,走到王孝傑的頭頂,瞅著他憤怒的眼睛說:「想要榮華富貴?等你有命從兵部大牢裡出來再說吧。」

  「末將就算對侯爺有所不敬,末將也是有功之臣,您也不至於拿了末將的人頭去。山水有相逢,侯爺就不怕把事情做得太絕,反而受了報應嗎?」

  「你指望長孫沖救你?沒有我的命令,你看看你能不能從大牢裡出來,有功之臣?在我的面前說功勞你配嗎?爺爺縱橫西域。遼東血戰的時候,你不過是朔方的一員守將而已。你唯一的下場就是把牢底坐穿!如果不是要拿你做娃樣子,你的腦袋早就被砍下來了。」

  雲燁拿腳丫子撥拉一下王孝傑的腦袋,揮一下手,周圍的鄉農就一擁而上,將這些人全部擒獲。一個校尉掙扎著喊道:「大帥,卑職章天明啊,卑職曾經隨著大帥遠征高麗,剛才也是卑職控制住這些兵卒不讓他們上前的。大帥饒命啊!」

  雲燁瞇縫著眼睛瞅了一眼那個校尉,確實很眼熟,看樣子是自己的部下。就指著那個校尉說:「把自己人挑出來,領軍棍三十,其餘的全部押到大牢裡去。」

  章天明趕緊把平日裡和自己親厚的兵卒挑出來,也不過十來個,看樣子這傢伙混的並不得意,劉進寶監刑,辟里啪啦的用馬槊桿子一人揍了三十軍棍之後。就哈著腰來到雲燁的面前謝罪。

  「大帥,王孝傑在後面還有大批的財貨,正在運過來,不知如何處置,請大帥示下。」

  「可是上繳的府庫的戰利品?」

  校尉神色古怪的搖搖頭,雲燁呵呵一笑對雲壽和李容說:「今天這場日頭曬得值得。」劉進寶歡笑著就騎上一匹馬,轉身就去了水軍大營……

  雲壽押著這些人去了兵部大牢,雲燁和李容在鄉民的簇擁下回了雲家莊子,侯爺被一群刺客驚著了,要不是有鄉農護佑。說不定會遭殃。

  請假!這是一定要請假的,侯爺受了驚嚇怎麼也需要靜養一半個月。

  彈劾雲燁的奏章雪片一樣的落到褚遂良手上,老褚嘿嘿一笑,有往裡面添加了好多別的罪名,奏章就出了門下省。到了房玄齡手上,老頭子面無表情的將所有的折子打包送到皇帝的案頭,他自己看都沒看。

  李二正在看雲燁的折子,看完之後,再隨便翻了翻那些彈劾的奏本,苦笑一聲,就全部打了回來,一位兵部尚書要收拾一個將軍,不管什麼理由,皇帝都不可能越級批閱,除非先把雲燁的兵部尚書的職銜給撤掉,而現在李二根本就沒有這個打算。

  似乎早知道是這個結果的房玄齡又目無表情的把奏本退還到門下省,褚遂良神色陰晴不定,最後把這些奏折扔進了火盆,閉口不談這件事情,就好像人世間根本就沒有王孝傑這個人。

  從雲家地道裡爬上來的小武到了地面上就坐到鞦韆上納涼,狄仁傑輕輕地推著她,小武笑靨如花,兩隻眼睛彎彎的,回頭對狄仁傑說:「師父終於反擊了,還以為師父這一次打算就這樣過去了,沒想到,這一反擊就是如此的犀利,王孝傑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財貨,不知道長孫無忌怎麼跟陛下解釋,說是自己家賺的?」

  狄仁傑笑道:「統統入了府庫,咱家可一個子都沒有撈著。」

  「入了府庫才算是把事情做絕了,入了咱家說不定會被要走,師父這次看樣子是真的恨極了長孫家,要不然才不會這麼做,而且做的這麼明目張膽,擺明了不給長孫家任何顏面。」

  狄仁傑坐到另外一個鞦韆上搖搖頭對小武說:「我覺得不止這一重意思,更重要的是做給陛下看的,長孫家一頭做大,恐怕不是陛下喜歡看到的,更何況他們家是外戚,自兩漢以來,皇權對於外戚的打擊從來斷絕過,漢武臨死前也要帶走鉤弋夫人就是明證,陛下不可能不知該怎麼做,你沒見師父現在威風八面的無人敢敵其鋒纓,朝堂上喊叫了兩天之後,就沒了動靜,反而是師父上奏折請求辭去兵部尚書的奏章才讓人深思,聽說前一段時間長孫無忌為長孫沖謀求這個職位來著,只要師父退下來了,頂上去的也只有長孫沖,因為沒人敢和他爭,段虎不過吱唔了兩聲,現在就已經在草原上帶兵吃草。」

  「你們兩個胡咧咧什麼,那來那麼些陰謀詭計,我就是看不習慣王孝傑的跋扈之態,又討厭他在晉陽的作為,這才出手的。」

  剛剛從後院出來的雲燁聽到兩個徒弟的分析不由得哭笑不得。

  「那您怎麼會那麼巧的就在那個時候出現在那條路上,而且還非常巧的在柳樹林子裡睡覺,您怎麼知道王孝傑會進到林子裡避暑?還知道他會和鄉民起衝突?」

  小武眨巴著大眼睛盯著師父看。

  「誰知道呢,我運氣太好,王孝傑運氣不好,就這樣,不許瞎想。」雲燁說完就背著手出了院子,今天答應孫思邈要過去受虐,和老孫下棋就是在受虐,半天不下一顆棋子,總是需要長考,最要命的還是一個臭棋簍子,和雲燁的棋藝旗鼓相當。

  小武看著師父的背影,把腦袋湊到狄仁傑的耳朵邊上問:「你覺得這件事是巧合嗎?」

  狄仁傑把腦袋搖的就像撥浪鼓,打死他都不相信會有這樣的巧合。

  孫思邈每過半個月就會來到雲家住一天,享受一下無舌的香茶,雲家廚娘的美味點心,也只有在這一天,他不會碰任何藥材,就是單純的享受生命中一些美好的事情。

  無舌和劉方端著自己的茶壺絕對不會往那兩個人跟前湊,看他們下棋,其實就是在受罪,無舌現在整個人似乎都變了,真正的成了鶴髮童顏,孫思邈給他診過脈,認為老不死的活過百歲無憂,還說如果有一天無舌不小心跌斷了腿,一定要記得告訴他,他準備親自治療,順便檢查一些無舌的骨髓,是不是如同妲己說的那樣是粉紅色的。

  「落子邊角已經是臭棋了,今日你在老道手裡恐怕落不了好處啊。」

  「您的第一子落在天元,也不見得高明,明明是道家,偏偏要將自己放在四戰之地,硝煙未起,戰火未燃已經落於下乘,還敢說我是臭棋。」雲燁寸土必爭。

  「我在守心,你在奪意,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我是兵家,講究侵略如火,回撤如風,總是需要一個厚實的大後方,否則就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不得長久!」

  孫思邈不知道想到了那裡,頹然將棋子扔進罐子裡,吶吶自語道:「明明是取死之道,為什麼就不聽勸呢!大火燎原一旦勢成,風火相濟,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多睿智的一個人啊,怎麼就不知道這個道理呢?」

  聽了孫思邈的話,雲燁手裡的棋子也落到了地上,他很清楚孫思邈說的是誰。

  孫思邈沒心情下棋了,端起一碗特意給他炸的素丸子,咯吱,咯吱的吃了起來,他向來喜歡羅卜丸子,吃起來沒夠……

  從孫思邈那裡回來之後,雲燁就下到地道裡,蹲在地上看牆上的那些紅線。從岳州的柱子上解下來好多的紅繩子,通通的將它們栓到了長安的這根空空如也的柱子上,又把李佑,李黯,李恪這三條紅線也綁到長安的柱子上,甚至從遙遠的遠島,也牽了一根繩子過來,從沙漠裡揪出一根黑色的繩子也掛在長安的柱子上……

  當這一切都做完之後就看這地圖發愣。

  小武從背後輕聲地問:「師父,您真的要孤注一擲了嗎?」

《唐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