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晉的目光,讓八福晉渾身不自在,兩處分開後,她在宮道上呆立許久,直到身邊的人催促她還走不走,才方醒過神,卻是道:「我們也去英華殿看看。」
侍女忙勸:「福晉您不知道嗎,英華殿可不是隨便能去的。」
八福晉一怔,又改口:「那就等在太子妃回來的路上。」
這邊廂,永和宮的人正巧到儲秀宮來給貴妃娘娘送東西,遠遠看到八福晉在那附近徘徊,回去照樣傳給了自家主子聽,嵐琪奇怪:「那裡有什麼光景可看?」
玉葵應道:「奴婢聽說太子妃這陣子,天天去英華殿進香叩拜,指不定在等太子妃呢。」
嵐琪嗯了一聲,心中想,那日良嬪特地跑來告訴自己,她已警告兒媳婦沒事別盯著永和宮,嵐琪知道良嬪的用意就是讓自己小心八福晉那背過人去陰沉沉的個性,而良嬪已經到了要親口警告兒媳婦的地步,八福晉到底怎麼看待自己了?更不知道這警告,到底能不能有用。
「環春,你傳我的話……」
嵐琪隨口喊了聲,眾人笑道:「主子真是離不開環春姐姐,可您也看看咱們吶,咱們可不比環春姐姐差。」
玩笑著,把這份尷尬解了,可是提起環春,嵐琪就擔心她的女兒。承德離京城雖說不是千里迢迢,可往來消息也不是一日就能到達的,她一天一天地等,始終沒有消息傳來,反是玄燁的書信隔幾天就能看到,從不間斷。
皇帝壽誕是三月初八,但聖駕擬定回程的日子是三月十五,二月中旬時嵐琪收到書信,玄燁說免壽宴免朝臣敬賀,僅回京後宮內小聚即可。
再有給朝臣的聖旨,亦是如此,另因大阿哥效仿父親當初為太后製作萬壽無疆屏風,也如法炮製了一架屏風進獻給父皇,玄燁特地叮囑不收這份禮物,讓大阿哥把他寫的《萬壽無疆賦》謄錄在冊送給皇帝即可,大阿哥雖然不高興,也不敢表露出來,可原本在眾阿哥準備的賀禮中十分顯眼張揚,一下子變成了最尷尬的事。
接到聖旨後兩日,大阿哥進宮給母親看自己準備的謄本,用金絲紅綢裝訂的書冊,請書法名家仔細抄寫,惠妃只是打了一眼就歎氣,擺手道:「你這孩子,怎麼不懂你阿瑪的心呢?難道這是老八的主意?」
大阿哥嗤之以鼻,哼道:「文章是他寫的,我要做屏風他就反對,說弄一幅字軸皇阿瑪就會高興,我不答應覺得那樣太寒酸了,這下被他說中了,我怎麼好腆著臉再去問他?」
惠妃歎:「老八倒是真心幫你,可你啊,你阿瑪一向節儉,對太后孝敬那是必須要做的事,金山銀山他也會搬去寧壽宮,可對自己,你沒看到乾清宮裡用的東西極少翻新?你弄這麼金燦燦紅澄澄的一本子東西,回頭他問你,一寸絲綢要養多少蠶吐多少絲才能得到,你回答得上來嗎?」
大阿哥一愣愣的,滿臉不服氣,惠妃勸說:「隨便找一冊乾乾淨淨的本子,你親自一筆一劃寫上去。」
「我的字不好看。」兒子反駁。
「那也是你的心血。」惠妃恨其不爭氣,將那花裡胡哨的本子自己收下,吩咐兒子,「你照我說的去做,你阿瑪就是不給笑臉,也絕不會說你什麼。你若是再弄這東西送上去,他就要為了屏風的事怪你了,你怎麼也不該學著他給太后做屏風照樣給他弄一遍,你阿瑪怎麼敢和太后比肩?傻兒子啊。」
惠妃隨口又問:「老八準備了什麼禮物?」
大阿哥搖頭表示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忙,皇阿瑪好像許了他什麼差事正在查,弄得神秘兮兮的,估摸著過陣子等皇阿瑪回來就能知道了。」
惠妃眉頭緊蹙,細思量如今朝堂的局勢,秘密查的事能有什麼,難道說要給殘存在索尼掙下的那座大宅子裡的人,最後一擊?若真是如此,皇帝這是要趕盡殺絕了,當初對付明珠也不曾如此,下一回再這樣發狠,又會衝著誰去?
然而除了八阿哥在忙碌秘密的事外,其他人都在悉心準備著皇帝五十壽誕的賀禮,雖然已經明言不會大肆慶祝,眾人的心意總還要向皇帝表白,嵐琪琢磨好幾個月了都沒想到永和宮送什麼,那日小宸兒捧著匣子樂呵呵地來獻寶,對她說傅紀千里迢迢先把賀禮送回來了,讓公主準備著。
匣子裡頭,是五顏六色各種各樣的糧食,連綠豆紅豆都有好幾個品種,那匣子裡四四方方的格子分了好幾十格,像是一早就花心思準備好的,小宸兒顯擺著說:「這是全國各地的糧食,好些咱們都沒吃過,傅紀說咱們把這盒糧食送給皇阿瑪,讓皇阿瑪熬粥喝,全國各地土地上長的糧食就都能嘗到了,額娘,我家額駙是不是很有心?」
嵐琪笑悠悠看著女兒,傅紀能把小宸兒哄得那麼好,怎會是沒心的人,這份禮物玄燁一定喜歡,也是傅紀這樣在外頭行走的人可以辦到的事,她都想央求女兒把這份禮物讓給自己,可做娘的怎好搶孩子的東西,只能繼續煩惱,要給玄燁什麼才好。過年時他就笑嘻嘻地問過自己,那時候敷衍了,眼瞧著日子到眼前,還怎麼敷衍。
小宸兒果然好奇地問額娘:「額娘給皇阿瑪準備什麼了?」
嵐琪還沒想好如何開口,正猶豫時,外頭好一陣熱鬧,聽得一句「環春姐姐你可回來了。」嵐琪心裡直跳,怎麼她突然回來,連一句話都不捎帶,難道女兒出大事了,她才要親自回來稟告?
小宸兒看到母親臉色大變,連聲問怎麼了,只等環春風塵僕僕到眼前,看到她喜笑顏開地說著:「娘娘,奴婢回來了。」,額娘臉上的神情才鬆懈下來,雖然她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但母親好好的,她也安心了。
只等小宸兒回去寧壽宮陪著太后,嵐琪才支開旁人,環春周正地給娘娘行了大禮,賀喜道:「公主平安分娩,生下健康的女娃娃,奴婢原打算等公主出了月子才回來,可公主說她擔心您在家裡惦記著,消息往南送再等皇上送回來要好些日子,就讓奴婢先來稟告。」
嵐琪熱淚盈眶,合十謝過諸神佛祖,忙把環春拉到身邊問情形,環春說萬歲爺為公主準備了許許多多經驗老道的人隨時伺候,公主分娩十分順利幾乎沒吃苦頭,小娃娃像極了公主小時候,環春感慨道:「奴婢都恍惚覺得回到當年了,簡直和公主一模一樣。」
嵐琪唏噓:「他準備那麼多人,不怕惹人懷疑?」
環春尷尬地笑著:「奴婢去時,公主對人說奴婢是她娘家的姨母,那些人都以為公主是哪位達官貴人養在外宅的小妾,並不知道是皇上一手安排的,更不曉得公主是金枝玉葉,反正宅子裡應有盡有,您不必擔心。」
嵐琪苦笑:「這也想得出來,他們父女倆真是什麼都不在乎了。」
但得知溫憲母女平安,她已心滿意足,等著入夏後到承德避暑,能親手抱一抱她的外孫女。可是想起溫憲,總會想起舜安顏,這些日子,她聽說舜安顏私底下與八貝勒府往來親密。
自然這是舜安顏自己的事,可嵐琪記得玄燁曾說,從今往後會讓舜安顏照著他說的去做,若是玄燁的意思,她不明白,到底要女婿和八阿哥親近做什麼?
那麼巧的事,第二天十四福晉進內宮來,拿準備好的賀禮徵求嵐琪的建議,話趕話地說起:「胤禵這些日子心情不好,兒臣原以為還是為了南巡的事,前天才聽他嘀咕,說是看到舜安顏和八貝勒在一起,他說他恨舜安顏辜負了皇姐,不知往後如何與八阿哥往來。」
完顏氏的性子不那麼細膩,遇到這種事不知怎麼處理,苦惱著:「額娘,兒臣並不瞭解從前的事,不知道怎麼勸他才好。」
嵐琪唯有寬慰兒媳婦:「你們夫妻之間,原本是什麼話都能說的,但你體諒他的心情,也是好事。這事兒的確不用你煩心,他自己會想明白,往後日子久了你摸透他的而脾氣,就不會煩惱了。」
但背過十四福晉,嵐琪不得不憂心,不明白皇帝把舜安顏派去八阿哥身邊做什麼,萬一不是皇帝的意思,難道舜安顏真的恨他嫡親的舅兄,要帶著國舅府的勢力支持別人?偏偏是玄燁不在身邊的日子,這種事接二連三地冒出來。
同是這一日,入夜後,八貝勒府裡來了客人,舜安顏是乘著夜色隱匿行蹤而來,將兩冊賬本交給了八阿哥。那是佟國維和手下,花費多年心血搜集的索額圖一黨貪贓枉法的證據,壓著多年不呈報給皇帝,也是一直覺得不合時宜。
胤祀匆匆翻了幾頁,心中雖喜,可面上很嚴肅,他到底要防一防,不明白國舅府的人突然向自己示好是為什麼,不免道:「額駙這樣做,我該如何應對你才是?」
舜安顏淒涼地一笑:「這是祖父的意思,洞悉到您奉命在查索額圖一黨,祖父說八貝勒若不嫌棄,就拿去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