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了臉色難看之極,臉上的妝容都有些扭曲了,氣急敗壞的抬手就朝我打過來。
我輕身向後跳了一步,閃過了她的手,她倒是由於用力太大,差點摔倒。
旁邊的丫鬟趕緊來扶她,反被她甩了一巴掌。
我看著她在那裡氣急敗壞的折騰,突然覺得有趣。
其實師父今日倒是真的有事,被安子亦叫走了。不然對於她這種人,根本不值得師父躲避,若是躲出去,反而顯得刻意了。
他臨行時我曾問他,若是趙錦絮來了該如何。
他根本不在意,可能把這件事已經忘了,我一問,他看了我一眼,輕輕的說按規矩就好。
我心道她要是能按規矩我何苦問你。
不過他似乎很快就想到了,又對我說,「你隨意。」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他已經出門了,在門口頓了頓,留了一句話,「別鬧出人命。」
我想起這句「別鬧出人命」,突然很想教訓一下這個女人,轉念想想,還是不要給師父惹麻煩的好,畢竟她是丞相家的小姐,出嫁的第二天就被一個小丫頭打了一頓,怎麼說也不太好聽。況且,雖然她的樣子很找打,畢竟她沒有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也沒有傷害到我。
於是我輕輕的施了一禮,「少奶奶問安,易落會轉達給師父的,少奶奶情緒不好,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我越是平靜,她就越生氣,那眼神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我覺得她心裡好像還是在乎師父的,不然怎麼會剛新婚入府就來這裡胡鬧呢。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嫁給初清,為了氣師父?那代價也太大了吧,而且師父根本就不在乎,她不會傻到這個程度的。
我來不及想太多,因為她又朝我走過來,我有些煩了,想著這個女人若是再無理取鬧,我可能真的要動手了,師父真是的,自己長了個招蜂引蝶的面孔,卻留下爛攤子給徒弟,今天晚飯一定要他多給我吃兩個雞腿,不,三個!
我一邊想著,一邊看著她又揮過來的手,暗自運了真氣擋她。她若是真的用力打我,那麼她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至少要疼上幾天。
「啪!」那手掌沒有打在我身上,卻被一隻大手攔住了。
我抬眼一看,竟是初清大哥,趕緊收了氣息施禮問好。
初清看了我一眼,「落姑娘可否給我個面子,繞她這隻手?」
我知道他看穿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說,「當然,讓大少爺見笑了,落兒似乎惹怒了大少奶奶,還請大少爺見諒。」
初清大哥低頭看著這個柳眉倒豎,還在他手中掙扎的女人,眼神竟有一絲寵溺,「錦絮,既然各院都問過安了,那便回去吧。」
「我就不,她一個小丫頭,竟然敢這樣對我,我是大少奶奶,她就是一個下人,今天的事情傳出去,我以後怎麼見人啊。」
我聽到下人兩個字,心中有一些酸楚。
曾經,我也是京鼎官大人的千金,如今,棲身在別人家的屋簷下,被當做一個下人。
可能在大多數人的心裡,我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二公子院落中的野孩子就是他的小僕而已,當著我的面叫一聲落姑娘,背地裡也和趙錦絮一樣,覺得我就是一個撿來的野孩子,一個少爺好心收留的下人而已。
初清大哥皺了皺眉,「易落不是下人,她是初澈的徒弟,你對她無理,便是對初澈無理。」
我感激的看了一眼初清大哥,他無奈的對我笑了笑。
趙錦絮不依不饒,「是嗎?我怎麼覺得她就是初澈撿回來的野孩子而已,就跟路邊的野貓野狗一樣,只不過跟對了主子,才會被人高看一眼。再說了,我對初澈無理又怎麼樣,我是他大嫂,他還敢對我不敬嗎?」
我聽得心中邪火暗生,靠近她耳邊,輕輕的說,「你不要忘了,只要我願意,我隨時也可以做你的大嫂。」
她聽了,帶著怒容看向我,我平靜的看回去。
我覺得她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轉頭對初清說,「大少爺大少奶奶請自便,易落還有事。」
初清對我點了點頭,我看見趙錦絮張了張嘴,終究沒有開口。
於是對他們施了一禮,轉身進屋去了。
我聽到他們離去的聲音,趙錦絮又開始吵吵嚷嚷,一直到很遠的地方我還能聽到她的聲音,看來以後這個府裡要熱鬧了。
幾日後,我又去初淺的院中小坐,許久沒來,這裡依然保持著恬靜美好,和我記憶裡喜歡的樣子一模一樣。
我突然想起八年前,小小的我撐著一把巨大的傘,捏著地上撿來的玉蘭花敲開這個漂亮的房門,好像八年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我現在已經比初淺還要高了,我再也不需要初淺為我打理衣服或者偶爾接濟我一些食物了,可是,她也再不在我身邊,不會為我做精巧的桃花酥了。
我每次來到這裡都是又開心又感傷,喝她愛喝的茶,看她喜歡的花,假裝自己活的如她一般精巧美好。
安子亦總說我搞得好像初淺不在人世了一樣,我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想念她,可能正是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她的出現讓我有了一絲慰藉吧。雪中送炭永遠比春日的驕陽更能讓人心暖。
天色將晚,晚霞淒艷,我一個人往回走,有些失神,沒注意到周圍。
突然一個人影閃在我面前,我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向後騰身跳遠。
那人笑了,「原來你功夫這麼好啊。」
我定睛一看,竟是趙錦宸,他的手臂上還纏著藥布,正微笑著看我。
不由得心裡一緊,掉頭回去,想繞路避開他,沒想到他竟追上來,我看他的身手,絕不在我之下,沒想到這樣一個人竟是有不錯的武藝,那天若不是師父出手,怕是一般人也難以傷到他吧。
我心知逃不掉了,只能轉身對他說,「趙公子有事嗎?」
他又笑了,「原來你記得我啊,太好了。我來看望我妹妹,想著能不能遇到你,不想還真遇到了……看來我們很有緣。」
他說著,走近我,我連忙後退,心道真不該選這僻靜的小路走,這路上連個路過的人都沒有。
他見我躲避,便停步了。「易落姑娘好像很害怕?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啊?」
我搖搖頭,「孤男寡女,著實不便講話,公子還是請先行吧。」
他笑了,「孤男寡女?你和你師父孤男寡女相處了這麼多年,也沒見有什麼不方便的,怎麼對我就不方便了呢?」
說真的,我當時真的很害怕,路上少人,我又打不過他,他這樣問,我竟答不上話,只靜靜的站著不說話。
他見我不說話,歎了口氣,問我:「我向你提親,你為何不同意?」
我沒想到他竟會如此直接的問我,有些驚詫,「我……與公子素不相識,怎麼可能答應。」
他笑了,「如此,倒確實是我唐突了,不過……你的意思是,我們熟識了以後,你就會答應了?」
我沒想到他說話這麼喜歡鑽空子,正不知如何應付,沒想到他又說,「我聽錦絮說,你曾經對她說過,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做她的大嫂。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錦絮好像只有我一個哥哥。」
我聽得面紅耳赤,「趙公子……誤會了,我說的只是氣話,不能……不能作數的。」
他一雙眼睛泛著桃花,認真的盯著我看,似乎毫不在意禮數,樣子有些浪蕩。
過了一會,他說:「易落姑娘,我知道很多人都對我有偏見,但是趙某對你是真心實意的。」
我終於受不了了,「趙公子,你對一個僅兩面之緣的人說真心實意,是不是有些誇張了?」
「那又如何,很多人成親之前連一面都沒見過,我們已經見過兩面了。」他一臉認真,倒有些像個孩子。
這些年我接觸的男人中,師父話少,安大哥在我面前也是有所收斂,冷不防他這樣巧舌如簧,我有些招架不住,不知如何對付,我真想讓他打我一頓算了。
我轉身欲走,他伸手攔我,我以為他要對我怎麼樣,害怕極了。
這些年,我只待在這個小院裡,畢竟我經歷的事情太少,更沒見過死纏爛打的男人。他一湊過來,我就慫了,竟然哭了出來。
他也嚇了一跳,看我的慫樣居然笑了,「我以為你挺厲害的,沒想到你也會哭。易落,你這樣的性情真是太有趣,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我雖未成親,但也知禮義廉恥,從未見過誰就這樣直白隨便的說喜歡二字,而且是在路上說。可他說的很自然,就像是說喜歡一個玩器擺設一樣簡單,難怪大家說他是個浪蕩之人。
我躲開他沒命的跑,這次他沒有追過來,而是在我後面大聲喊,「易落,我一定會娶你的。」
我聽見他的聲音,心裡咯登一下,完了,這麼大的嗓門,師父一定會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