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真的流了好多血還是因為見到了師父就覺得安心,我靠在他懷裡,覺得昏昏沉沉的,傷口也覺得疼起來,想來也是怪,師父不來的時候,也不知道疼,也不知道暈。
我朦朧著眼睛看著他,似乎突然明白了,在他身邊,我不需要堅強,有他在,我就可以什麼都不想了。
他抱我到安子亦的房間,也不管門是上鎖的,抬掌一推就進去了。
安子亦的房間有一些藥,他把我放在凳子上,緊著腳步取了東西給我處理傷口。
他撥開我的頭髮,用棉布擦著血,我看著盤子裡一塊一塊帶血的布,有的懵,神經兮兮的問他血會不會流乾。
他的眉頭皺的緊緊的,也不理我,手上的動作倒是難得的輕柔。
腦袋上被包了一圈又一圈,我用手摸著,照照鏡子,覺得自己像個異族女子,笑著問師父我要不要遮個頭紗。
他的眉頭一直未舒展,站在我身側,聲音低沉清冽,問我疼不疼,他一說我還真覺得挺疼的,噘著嘴點頭。
他伸手讓我靠在他肩上,讓我休息一會。我心裡還是惦記著箬茜,有點不安,忐忑的問他怎麼辦。
他輕輕拍拍我的肩,把我抱到安子亦的榻上,剛剛結束了因為後背有傷要趴著的日子,這回又被磕了後腦勺,無奈又要趴著了。
他輕輕的說,「老實待著,我會處理。」
我根本不想休息,又爬起來,「師父,我還是很擔心箬茜姐姐,都怪我,你說她會不會……」
「她會沒事的,不是落兒的錯。」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麼妖術,但是他一說沒事,我就覺得一定沒事。
他扶我趴下來休息,然後輕輕關上門出去了。
我安下心來,頭很沉,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屋中無人,我迷迷糊糊的爬起來,頭更疼了。
我踉踉蹌蹌的跑出去想要去看看箬茜,轉過一道遊廊正好撞見安子亦。我趕緊問:「箬茜姐姐怎麼樣了?」
他有點愧疚的看著我,轉到後面掰著我的頭看了一下,皺緊了眉,「丫頭,安大哥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管這麼多,緊著問他:「箬茜姐姐醒了嗎?」
他歎了口氣,「丫頭,你這樣,我會覺得更對不起你。」
「那你先告訴我箬茜姐姐有沒有事。」
他認真的看著我,「她沒事,不過可能需要多睡一會,我會看著她的,放心吧。」
我立刻覺得一顆懸著的心落下來了,又趕緊對他說:「那你趕快回去照顧她呀,跑出來幹嘛?」我把他往回推,「快點回去。」
他伸手擋住我,「我本來是打算看看你的,你師父不讓我去,我偷偷跑出來的。」
「為什麼不讓你看我?」
他苦笑,「我把你弄傷了,他不殺了我就不錯了。」
我聽著替他緊張,停下推他的動作,問他:「我師父沒把你怎麼樣吧?」
他無奈的攤攤手,「你現在師父心裡全都在擔心你,沒空理我,只告訴我不要靠近你。」
「那他去哪了?」
他笑笑,把我還扯著他未放開的手拿下來,「去啟彥府上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啟彥有一顆千年人參,你師父應該是想給你補補身子。」
我吃了一驚,千年人參,給我吃!
我對安子亦齜了一下牙,「人參也太補了吧,我這小身子骨消受不起。」
他也笑,「那你去跟你師父說,看他會不會聽你的。」
我嘟囔著,「當然不會啊……」
安子亦摸了摸我頭上的纏的結結實實的棉布,「你師父做的沒錯,你本來還有大傷未癒,現在這傷又不輕,兩下相傷,的確很耗損元氣,你確實該好好補補了。」
我「哦」了一聲,聽到他說,「現在可不可以讓我好好道一下歉了?你再不讓我表示歉意,我可真的要內疚死了。」
我笑了笑,晚上風涼,我被風一吹,覺得頭更疼了,腿軟,就扶著遊廊邊上的位子坐下。
安子亦笑道:「怎麼?坐的這麼端正,是要我三拜九叩行大禮嗎?」
他一鬥嘴,我也來了些精神,伸手擺了擺,「那你倒是拜一個我看看。」
他的臉色認真了些,「丫頭,安大哥是真的要跟你道歉。」
我大大咧咧的對他說:「我真的沒事,我知道你是心急才會這樣的,以前我受傷的時候,我師父不也總是對你無禮嗎?」
他接口,「你師父是一直很無禮。」
我被他逗笑了,突然想,我師父是什麼時候開始因為我的傷勢而著急的?好像從我第一次從樹上摔下來的時候,他就警告安子亦一定要保護好我。如此看來,難道師父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這麼在乎我了嗎?想來倒有些甜蜜。
我的頭本來就疼,現在一想事情更疼了,不由得習慣性的用手錘頭。
安子亦趕緊制止我,「小祖宗,你剛受的傷,別亂動行不行?」
我撅著嘴看他,把手放下來,對他說:「你快去看著箬茜姐姐吧,我真的沒事了,你不用自責,而且我是一點也不怪你的。」
提起箬茜,他的眉頭又生出一絲憂慮,問我:「你們今天到底發生什麼了,她怎麼會暈過去?」
我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了一遍,只不過把圍觀之人講的那些難聽話隱瞞了一些。
說道箬茜跪在地上失聲痛哭的時候,我看到他的拳頭攥的緊緊的,腦門上的青筋都暴起來了。
我急忙安慰他:「安大哥,其實你不用在乎那些流言蜚語的,只要你知道箬茜姐姐是個好姑娘,你們兩個真心相愛,這就足夠了。」
他看著我,眼睛都有些紅,良久,他聲音沉沉的說:「不是在乎這些流言,是在乎箬茜,我不在身邊的時候,她都受了多少苦……現在我在她身邊,還是不能給她安全感,落兒,安大哥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我是不是太沒用了……」他說著,流下兩行清淚,「我的心上人整天鬱鬱寡歡茶飯不思我都醫不好,我他媽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神醫!」
我第一次聽他說這樣粗陋的話,看來他心裡真的很難過。
「安大哥,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的守護她,她說,她為了你才咬牙苟且活下來,為了和你在一起,捨不得死去。這麼多年她一直都是為了你……」
我看到安子亦的兩行男兒淚,夜晚的風吹著他,竟有些淒涼。
「安大哥,其實你不用跟我道歉的,今天要不是我自作主張帶箬茜姐姐出去散心,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說到底是我不好。」
他平靜了些,拍拍我的肩以示安撫,「這和你無關,就算不是今天你陪著,這樣的事情在她身上也不會少,是我沒有珍惜她,才讓她過的這麼苦。」
「安大哥,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以後你好好的對箬茜姐姐,不要讓別人再欺負她。」
他點點頭。
我剛要再說話,一個人影翩然落在我的面前,是師父,我看到他手中有一個長盒子,大概是人參吧。
安子亦看見師父,有點緊張,「那個……初澈……我……我就是擔心落兒的傷。」
師父沒理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輕聲說:「回去休息。」
我見安子亦尷尬,就搪塞著:「師父,我剛剛睡醒,你讓我在外面呆一會吧。」
他繼續用平靜的語氣跟我說話:「先回房間,讓安子亦給你開一副藥,你要好好調理一下。」
然後他把我拉起來,另一隻手把盒子遞給安子亦,又補了一句:「別傷了人參的藥性。」
他的眼睛沒有看向安子亦,但我看見安子亦臉上的緊張表情放鬆了,伸手拉住我的手腕,過了一會,笑著對我說:「等下我把藥熬好了派人給你送過去。」
我趕緊道謝,卻被師父攔住。
他冷著眸子看向安子亦,「你自己來送,我有事和你說。」
安子亦點了點頭,師父就帶著我回了安子亦的房間。
屋中很暖和,我本來就暈乎乎的,在外面被風一吹,又回到暖融融的房間裡,感覺迷糊的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恍恍惚惚的被師父扶到安子亦的榻上,趴在那裡想要死過去,可是頭又很痛,半清醒半眩暈,難受的要命。
不自覺的哼唧了一句:「爹……娘……」
話一出口,頭腦中尚存的一點清醒讓我有點愣神,爹,娘,這兩個字我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叫過了吧,師父要我隱去自己的身份,不再提從前,可是我的從前還在那裡,在我心裡隱隱的藏著,在某個脆弱的時候脫口而出。
一個聲音冷冷的說:「你說什麼?」
我迷迷糊糊的答:「師父,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
他沒有回應,我有點害怕,費力的爬起來,去拉他的袖子,「師父,我……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後不會亂說了。」
他坐到我身邊,扶住打晃的我,又讓我倒回榻上,我聽到他的聲音,「別再提那些事,老實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