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屋中安安靜靜的坐著,直到晨曦又回到房間裡,輕輕的問我:「娘娘,喬氏如此害您,要不要稟告陛下?」
「稟告他?中傷皇族子嗣的大罪,足夠喬家滅族了,她一個人的罪過,我與她一人算賬便好,何須遷怒旁人?」
晨曦瞪大了眼睛看我,「娘娘,您真是宅心仁厚,連這樣的大罪都可以饒恕她的家人,晨曦真是佩服娘娘。」
我對她笑笑,「你不用佩服我,我不會輕易放過她的,我只是不想傷害無辜的人,尤其是禍及家人的事……」
「那娘娘您……」
「你出去吧,我休息一會兒。」
晨曦低頭出去了,我緩了緩神,腹中還是有些疼痛。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身子,抬手撫上去,孩子,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我不會再失去一個孩子了。我不會讓你再受到傷害的,想殺你的人,我會讓她得到報應的。
晚上,洛鴻影問我:「聽說今日太醫來了,是你身子不舒服嗎啊?」
我抬頭看著他,他愣了一下,趕緊說:「我沒有派人監視你,是我剛剛進門的時候聽青松和那丫頭聊天聽到的。」
「我也沒有問你啊,是你自己心虛了吧?」
洛鴻影笑笑,湊近我,「你快點告訴我,太醫怎麼說,你的身體沒什麼事吧?」
「我自然沒事了。」
「那就好。」
「對了,後天,我想去廟裡給孩子祈福,好不好?」
洛鴻影點頭道:「祈福是好,但是你想祈福,我請僧祝到宮裡來便可,你就不用出去了。」
我拉著他的手,「出去祈福不是顯得心誠嗎?你知道我以前……我不想這個孩子也……」
我說著,眼圈就開始泛紅,洛鴻影見狀,趕緊點頭應道,「好好好,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還不行嗎?到時候我陪你去,好不好?」
我朝他點頭,「好。」
正說著,洛鴻影又愣了一下,「後天……是大朝之日,很多地方的小官吏都要來向我稟告臣民事物,你也知道,自從那次私訪之後,下屬小吏都大有變動,正是改政緊要的時期,後天我沒法陪你去。」
我心裡暗笑,選的便是你沒法去的日子。
「那我自己去呀。」
洛鴻影拍拍我的頭,「別鬧,我不可能讓你自己去,要不改日吧,等我大朝之後的那日如何?」
我鼓了腮幫子不樂意,「後天是好日子,祈福求平安再合適不過了,我精挑細選的,不能改的。」
洛鴻影犯了愁,嘀咕道:「這日子有那麼好嗎?」
「哦,你覺得不好,那你來選啊,我不管了。」
洛鴻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耳根子軟的人,趕緊拉著我的手哄道:「好,柒月選的什麼都是好的。」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自古君王荒廢朝政沉迷女色,恐怕也就是這副樣子吧,幸虧我與初淺早就沒有了半分情義,若是我真的聽了初淺的話來禍亂錫戎後宮,不知道洛鴻影是會陷入我的圈套,還是斬斷情絲處置了我。
洛鴻影接著說:「那我讓羌遙護送你,如何?」
「羌遙將軍馬上就要大婚了,你讓他護送我去,是不是太擾人家的興致了?」
洛鴻影笑笑捏我的臉,「那正好,他要大婚了,也給自己祈個福,再說,你可是他的大媒人,他敢不送你?」
「也好,有羌遙將軍在,我便安心了。」
我對洛鴻影笑,又轉而說:「對了,那個一直給我送湯羹的喬氏,我正想好好謝謝她呢,不如,讓她也陪我一起吧。」
「好啊,難得你在宮中有願意相處的人,我明日讓就她準備。」
是啊,她的確需要好好準備準備了。
我對洛鴻影笑了笑,卻暗暗盤算著心裡事。
隔日,我和喬氏上了同一輛馬車,由羌遙將軍護送,前往飛雁峰廣崖寺祈福。
這是我第一次見喬氏,喬少苘,相貌姿容都不算上乘,滿臉的乖巧低微之色,倒像是一個溫順的女僕,我暗笑,果然,會咬人的狗大都是不叫的。
馬車緩緩的行著,羌遙將軍怕我覺得顛簸,故意讓行進速度放緩,我掀起簾子,看著他在前方騎著高頭大馬引路,恍然回到了幾年前,他用同樣的方式引路帶我來錫戎。
只是今非昔比,如今坐在馬車裡的已經不再是那個為了一點點傷痛就會痛徹心扉的小姑娘,而是一個為了自己的孩子而謀劃著害人的女人了。
喬少苘小心翼翼的跟我說著話,「妾身年後入宮,還從未見過皇后娘娘,聽聞娘娘國色天香,果然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她說話的樣子極為恭敬,這樣的外表,這樣謙卑的態度,真的是看上去絲毫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如果旁人對我說這女子是個心機歹毒之人,我還真是不太相信。
我對她笑笑,「本宮是慵懶閒散之人,所以新人入宮也很少去看看,你別怪本宮疏忽就是。」
「妾身怎敢,娘娘是尊貴之人,無閒暇顧及我們也是自然的。」
「對了,本宮前幾日害喜得厲害,多虧喬夫人的沁露雪梨羹,才能勉強吃得下幾口東西,說起來,本宮還未好好謝謝你呢。」
「娘娘客氣了,妾身為娘娘盡一份心思,也是為錫戎的皇家血脈盡一點綿薄之力而已,這都是妾身應該做的。」
這女人說話竟然絲毫沒有異樣,看來也不是個簡單的人,她見我沒什麼事,怕是心裡已經生出了猜疑吧。
我趕緊笑著回答:「你盡你的心思,本宮該謝還是要謝你的。」
她繼續低眉順眼,端著不露絲毫破綻的淺笑,幾乎不抬頭看我,我見她這幅樣子,心裡更恨的深了。
朝晨曦使了個眼色,晨曦會意,對我說:「娘娘,我們也行了近兩個時辰了,要不要休息一會兒,您的身子不舒服,怕是再走一會兒就吃不消了。」
喬氏問道:「娘娘身子不舒服嗎?」
晨曦小聲對喬氏說:「我們娘娘最近胎氣不是很穩固,所以才會想著去祈福以保平安呢。」
「胎氣不穩固?怎麼會這樣?」喬氏故作驚訝。
「娘娘幾日前晨起漏血了,嚇得我差點暈過去。」
「晨曦!」我喝住晨曦,轉身看向喬氏,故意拉著她的手,「本宮拿妹妹不當外人,此事還請妹妹一定要幫本宮保密。入宮這麼久,好不容易才有孕了,無論如何,我都要保證這個孩子順利出生。」
我故意頓了頓,「若是我的孩子受到了一點傷害,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喬氏沉靜的臉上露出一絲緊張的笑,進而說道:「娘娘嚴重了,娘娘怕是身子弱而已,好好調養定可以保皇子的安泰,何來這麼大的陣仗,小心驚了腹中的孩子呢。」
「我的孩子連這點波瀾都承受不起,以後還怎麼做錫戎太子?」我故意把語氣壓的很重,喬氏看了看我,沒有再做聲。
「羌遙將軍,娘娘累了,請將軍停下休息一會兒。」晨曦探出頭去朝馬車前面喊。
緊接著聽到前面勒住嘶韁,羌遙將軍低沉洪亮的聲音響起:「請郡主下車休息。」
我掀開簾子走下去,晨曦扶著我在空地上來來回回的溜躂。喬氏也跟了上來,也想扶著我,我朝她笑笑,「妹妹也累了,不用管我,這裡空曠少人,景致倒是也難得的好,妹妹也四處走走散散心吧。」
看著喬氏一點點走遠了,悄悄問羌遙:「將軍可準備好了?」
「郡主,您真的要這麼做嗎?」
「將軍是覺得柒月心狠了?」
羌遙笑了,「末將說過,只要郡主您一聲令下,無論何事,羌遙願赴湯蹈火,況且這樣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陛下也不會過問的。」
「無論何事……這樣說來,將軍還是覺得柒月狠心了。」
「不,末將是覺得,郡主終於長大了。」
我抬頭看向羌遙,他依然是一張憨厚忠正的臉,眼神裡卻透著一絲精明的光芒,「郡主,愛恨分明,並不是狠心。郡主不再一味退讓躲避,末將倒是覺得這是件好事。」
我對他苦笑,「也許吧。」
遠處,喬氏帶著婢女已經離我們有幾丈遠,羌遙輕輕揮手,不知從那裡冒出來幾個人,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把喬氏和婢女打暈了。
「郡主,這兩個人,您打算如何?」
「婢女你隨意處置,至於喬氏……把她嫁與一個最醜陋窮困的男人,然後盯得死死的,一旦她身懷有孕,就把她打到小產為止。」
羌遙一雙虎目瞪得大大的,轉而笑笑,對我說:「娘娘祈福求拜之時,要多上一柱香才好。」
我也對她笑了笑,一行人上馬的上馬,上車的上車,揚長而去。
我坐在車裡掀著簾子向後看,喬氏和婢女被人像拖死狗一樣的拖走了,我心裡竟然沒有絲毫惻隱,連自己也有些驚懼了,難道,我一下子,竟變得如此狠心了嗎?
師父拼了命想要為我守住的乾淨性情,終究是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