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匪在天坑下挖出的金洞漆黑陰森,除了三個人手中的火把再沒有任何光亮,洞頂卻突然射下一道金光,驚得張保慶大叫一聲,原地蹦了三尺多高。二鼻子和菜瓜聽到張保慶的叫聲,也讓他嚇得不輕,急忙轉過身來,隨即發覺到頭頂上有響動,立即抬頭觀瞧,見洞頂巖裂中倒爬下一條大蠍子,鞭尾足有成人的手臂粗細,通體皆黑,形同倒懸的琵琶,末端蠍鉤呈金色,讓火把映得金光亂晃,巴掌大小的一枚蠍子鉤,像箭打的一樣沖二鼻子刺了下來。
二鼻子身子的反應遠比腦子快,下意識舉起柴刀擋了一下,只聽「堂」的一聲脆響,如同金玉相擊,撞得二鼻子往後直飛出去,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心中駭異難以言喻:地底下怎麼會有如此之大的蠍子?
山裡的蠍子有兩種較為常見:一種是棕褐色的草蠍子,尾巴是半透明的黃色,個頭兒小,最大的超不過二寸,通常待在草棵子裡,這樣的草蠍子毒性小可以吃。另一種全身烏黑的山蠍子,可以長到一巴掌大小,毒性猛烈,習慣躲在枯樹洞或石頭下邊。二鼻子經常捉草蠍子泡酒,山蠍子卻不敢招惹,一不留神被蜇上一下,至少難受上十天半個月。驟然遇上這條一丈來長的金鉤蠍子,不由得大驚失色,好在手中有柄柴刀,勉強擋住了倒刺下來的尾鉤。從洞頂上倒爬下來大蠍子一下沒刺中,又擺尾沖菜瓜而來。菜瓜和二鼻子一樣,怕鬼不怕野獸,也會對付蛇蠍。她是手腳利落的獵戶,身上穿的馬匪皮襖雖顯笨拙,應變卻是極快,低頭一閃避過了蠍子尾鉤。眨眼這麼一會兒,大蠍子已從洞頂上下來了,剛好落在三個人當中,頭朝二鼻子兄妹,尾沖張保慶。三根火把前後一照,蠍子尾鉤上金光閃閃。故老相傳,金脈穿過的深山古洞中有金蠍,但是非常罕見,這東西週身黑殼如同玄鐵,趴在巖裂中與四周融為一體,只有蠍尾上的鉤子是金色,光亮亮奪人二目,明閃閃令人膽寒。
張保慶見蠍尾如同一條鋼鞭,在眼前晃來晃去,抽到巖壁上「啪啪」作響,碎石直往下掉,真得說挨上死碰上亡,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俗話說「蜘蛛有頭無有尾,蠍子有尾無有頭」,蠍子也不是真的沒有頭,只是沒有脖子不能扭頭。金蠍盯住了前邊的二鼻子和菜瓜,一時還顧不上張保慶。不過蠍尾上的大鉤子可不長眼,甩到哪兒是哪兒。張保慶剛剛掙扎起身,突然一陣勁風撲面,只覺胸前一緊,身上的皮襖讓蠍尾鉤住了,好在穿得厚實並未傷及皮肉。金蠍發覺尾鉤掛住了人,又轉不過頭去,急得在洞中亂爬。張保慶被蠍尾帶得雙腳離地,頭部撞在石壁上,眼前金星直冒。而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之間,二鼻子看出金蠍頭上有了破綻,怒喝聲中一躍而起,倒轉手中柴刀,狠狠紮在蠍子頭頂。他這一刀使盡了全力,柴刀插入蠍子頭部直沒至柄。金蠍全身猛地一縮,把尾鉤上的張保慶甩了出去。張保慶心說一聲「不好」,火把也撒了手,雙手抱著腦袋直飛出去,重重落在了二鼻子兄妹面前。菜瓜趕忙扶起張保慶,見他沒摔吐了血才把心放下。再看洞中的金蠍,抖了幾下便再也不動了。
二鼻子走上前去一隻腳踩住蠍子,雙手攢勁抽出柴刀,甩掉刀上黏黏糊糊的汁液,又把張保慶剛剛扔掉的火把撿回來遞給他,對二人說:「這蠍子大得也忒邪乎了,跟個小牛犢子似的,大宅子中的馬匪多半是讓它給吃了,得虧了它還在貓冬,雖然讓咱們驚動了,但一時還沒能緩過勁兒來,否則咱仨也得讓它嚼吧了!」
張保慶不以為然:「天坑大宅中少說也住了百八十口,蠍子能吃得下這麼多人?縱然都吃得下,百十來人還能排隊等它來吃?」這話一出口,他自己都覺得害怕,腦海中浮現出馬匪在金洞中一字排開,一個個被巨蠍吞噬的場面,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正當此時,洞中的死蠍子突然動了一動。三個人嚇了一跳,同時退開幾步,剛才那一柴刀下去,蠍子頭都被扎穿了,居然還沒死透?只聽蠍子背上發出一陣撕裂之聲,隨即鼓起一個大包。二鼻子舉著火把想上前看個究竟,剛邁出半步,忽聽得「卡嚓」一聲,死蠍子背上開裂,從裡面鑽出無數小蠍子,團團簇簇、密密麻麻,潮水一般向三個人湧了過來。
三人見此情形,皆有不寒而慄之感,說是小蠍子,卻比尋常的草蠍子大出好幾倍,有的上牆攀壁,有的伏地而行,轉眼佈滿了洞道。張保慶和二鼻子兄妹伸手用火把燎,抬腳用鞋底子踩,但是越打越多,只得逃向洞道深處,蠍子爬行發出的窸窸窣窣之聲,在三人身後如影隨形。
先前從洞頂下來的金蠍雖大,卻僅有一隻,三個人憑借火把柴刀,還可以勉強抵擋,但是什麼東西也架不住多,密密麻麻的小蠍子從洞道四壁蜂擁而至,瞅一眼都覺得毛骨悚然,只有撒開退狂奔逃命。不承想蠍子來得好快,不住有蠍子掉落在他們身上,順脖領子往裡鑽,三人邊跑邊跳,還要不停打落掉在頭上的蠍子。
張保慶到底有幾分機智,冷不丁冒出一個念頭,摘下裝滿老醋的狍子皮水囊,扯去木塞,將水囊中的醋潑向身後,周圍的蠍子立即紛紛逃散。二鼻子和菜瓜一看這招兒好使,趕緊照葫蘆畫瓢在洞道中潑醋。四周的蠍子轉瞬間都逃進了岩層裂縫,沒來得及逃走的,則被三個人一一踩死。他們趕走了蠍子,坐在洞道中「呼哧呼哧」直喘粗氣,想起剛才的情形,兀自驚魂難定。
二鼻子對張保慶說:「行啊!保慶,你那錛兒了八塊的腦袋瓜子真不白長,咋尋思出這個絕招兒的?」
張保慶說:「可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剛救了你一命,你還敢跟我這兒得瑟?剛才我一邊蹽一邊尋思,馬匪為何在洞口放那麼多醋?他們常年在洞道中挖金,難保不會遇上蠍子、蜈蚣,必定有對付的法子。記得老人們說過,蛇怕雄黃,蠍子怕醋,想不到還真頂用……」說到得意之處,忍不住伸手比畫,突然發現身邊有一個黑色的瓦罐,再往四下裡一看,洞道兩邊還有不少同樣的瓦罐,肚大口小,用手一晃還挺沉,不止這一個,洞道深處還有許多,不覺奇道:「怎麼有這麼多骨灰罈子?」轉念一想,說不定馬匪當年是用骨灰罈埋金,以此嚇唬進來偷金子的人,說話便往前湊,準備打開瞧瞧,裡邊到底有沒有金子。
菜瓜對張保慶說:「咱還是別動這個罈子了,萬一這裡頭裝了鬼可咋整。」
張保慶說:「二妹子,咱白天不說人,晚上不說鬼,你別嚇唬我成不成?」
菜瓜說:「我聽老輩兒人說過,土匪們為了懲治扒灰倒灶的崽子,把人倒吊在房樑上,頭頂上敲一個窟窿,讓這個人的腦漿子流到一個骨灰罈子中,據說這樣能把三魂七魄困住,死後不得超生。」
張保慶讓菜瓜說得腦瓜頂上一緊,當時也有些嘀咕,不過罈子挺沉,還是裝金子的可能性更大,當即舉起火把,上前去揭罈子蓋。
二鼻子突然驚呼道:「你快給我回來,裡邊的東西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