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湖中的巨怪外皮如同樹紋年輪,「耳輪」當中是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全身上下沾滿了長尾蜉蝣的屍體,好似有奇光異霧圍繞一般,詭異得無法描述。張保慶真是嚇壞了,扭頭就要跑,卻見二鼻子兄妹沒有任何反應,還在往湖中走。張保慶情急之下一手一個揪住這兄妹倆,拼了命往後拽,那二人全無反應,只顧往前走。他連二鼻子一個人也拽不動,何況還有個菜瓜,雖然拼盡了全力,可非但攔不住這兩個人,反而被他們往前拖去,只是經過這一番連扯帶拽,二鼻子兄妹往前走的腳步也放緩了。
此時那幾隻猞猁從三個人身邊走過,看也沒看他們一眼,直接走到地下湖邊,順從地任那巨怪一一吞下,有如食人草吞食螻蟻一般。張保慶當然不知道,螢光湖中這個形如木芝巨耳的龐然大物,在古代佛經之中有所記載,稱之為「地耳」,與「地聽」等同,乃上古之物,說白了是史前的東西,早已滅絕了上億年。不過張保慶也看出來了,地底的巨怪無頭無口,卻能發出一種聲波,一旦聽到它所發出的聲響,不論是人是獸都會被帶入光怪陸離的幻境,誰也無法抗拒。實則吃人不吐骨頭,一半是植物一半是生物,無知也無識。地底這個怪物不僅巨大無比,發出的聲響直透人心,憑你大羅金仙也無處躲藏。平時吃地下湖中大量的蜉蝣屍體為生,一到深夜,它就用聲波吸引別的東西靠近它加以吞噬,凡是有血有肉能聽見響動的東西均無法逃脫。
想見天坑大宅中的馬匪,全讓地底的怪物吃了。當年土頭陀看出了天坑中藏有金脈,又逢馬殿臣身份敗露,才隱居在這與世隔絕的天坑之中,既可以躲避緝拿,還可以繼續挖金子。整座大宅造在金脈上方,用從洞中挖出的金子以及馬殿臣積攢的財寶,鑄成九座金塔,這條金脈越挖越深,直到炸開了深處地底的古洞。那一天正值陰曆四月十八,是馬殿臣準備給他兒子燒替身祈福免災的日子。馬殿臣一生殺人如麻,越是這樣的人,越怕遭報應,報應在自己身上還好說,如果報應在兒子身上,給他來個斷子絕孫、後繼無人,當了關外的金王又有何用?馬匪之中臥虎藏龍,會什麼的都有,馬殿臣的兒子一生下來,便找了一個會看命的手下,安排他兒子跳廟破關,天坑大宅中除了沒有廟,其餘的應有盡有。陰曆四月十八當天,馬殿臣讓手下紮好紙人擺設供品,結果還沒等走完過場,大宅中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全讓地底傳來的怪聲引上了死路。只有那個又聾又啞的土頭陀倖免於難,但是土頭陀目睹眾人一個個目光呆滯,像釜底游魚一般走到了金洞之中有去無回,卻不知是什麼原因,出於迷信思想,還當是鬼神作祟、報應當頭,絕望和驚恐之餘,就在堂屋裡自盡了。按說馬殿臣當時已經是金王了,九座金塔還嫌不夠,還要繼續挖金子,正應了那句老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一個人不過一天兩頓飯、睡一張床、死了埋一個坑,有多少錢是多?有多少錢是少?馬殿臣要飯的出身,曾為了幾兩銀子的軍餉當兵打仗,也曾為了有口飯吃,吃倉訛庫讓人打斷過腿,後來闖關東進深山,九死一生挖到一棵棒槌,掙下一躺銀子,直到成為關東的金王,財是越發越大,但是做夢也想不到,在他埋下九座金塔的天坑之下,還有一個不可估量的巨大寶藏。金山那麼大,野心和慾望也沒有盡頭,人卻終有一死。可歎馬殿臣三闖關東一世英雄,只因看不破這一層才遭此橫禍。
張保慶在洞道中讓炸藥震聾了雙耳,才沒被地底的怪聲吸引,他想到大宅中只有土頭陀的死屍,此人天聾地啞,與自己當下的處境相同,不覺恍然大悟,螢光湖中那個木芝巨耳似的古怪植物,可能是用聲音當作誘餌。他急忙抓起一把湖邊的淤泥,堵住二鼻子兄妹的耳朵。那二人本來恍恍隱惚的,好像走進了一片奇光異霧當中,突然被堵住雙耳,看到眼前的恐怖真相,均是驚得魂不附體,渾身上下抖成了一團。
此時不用多說,只有一個「逃」字,三個人一路跌跌撞撞、連滾帶爬逃到崩裂的洞口,前路仍是一片漆黑,但聽得背後「嘩嘩」的水聲,巖壁也在不住顫動,顯然是那個龐然巨物從地下湖中追來了。此時他們哪還有膽子轉頭去看,恨只恨爹娘少給自己生了兩條腿,疾步如飛拼了命往洞口奔逃。
二鼻子身上有備用的火把,摸出兩根點上,從來路往外逃竄,又怕巨怪追上來,順手扔出一根火把,投在堆積的火藥罈子上,這些土火藥本來就極不穩定,沾火哪能不著,立時間引爆了馬匪崩山所用的炸藥。
舊時的土炸藥,雖然不能跟現在的烈性炸藥相比,但也是拿來開山裂石所用,何況洞道兩旁堆的都是,數量眾多,登時將洞道炸塌了一大段。漫長的洞道打在地脈之上,不免引起了一連串的塌方,洞口的大屋都跟著往下沉陷,將馬匪的九座金塔,以及那個巨大寶藏的洞口,完全埋在了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