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底下傳來的怪聲,是任何人都沒聽過的聲響,說大也不大,但是聽在耳輪之中卻分外真切,說動聽也不動聽,可讓人越聽越想聽,似乎直接鑽進了心裡,明知不能往古洞深處走,卻似讓什麼東西勾住了魂魄,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兩條腿,手中火把也不知不覺撒了手,落在地上熄滅了。二人扶住石壁一步一步往下走,意識漸漸恍惚,彷彿進入了一個從未見過的世界,想要的東西都在這裡了,不僅身上的傷口好了,肚子也不餓了,從內而外說不出的受用,如同放下了千鈞之擔,長這麼大也沒這麼舒坦過,使人欲罷不能,只想投身其中。
張保慶在洞道中震聾了雙耳,聽不到地底有什麼響動,他和二鼻子兄妹打手勢說得好好的,要找路出去,怎知往回走了兩步扭頭一看,那二人居然一聲不吭走進了深處地底的巨型溶洞。張保慶伸手拽住二鼻子想問個究竟,二鼻子卻理都不理他,怎麼拽也拽不住,還把張保慶帶了一個趔趄。張保慶還以為二鼻子太貪心,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非要到地下湖近前看個究竟不可。此時的張保慶聽不到聲音,可也有同樣的感覺,古洞之中的螢光湖太恐怖了,馬匪必定全部葬身於此,無論如何不能再往那邊走!奈何拽不住二鼻子和菜瓜,又沒有膽子一個人留下,萬一猞猁追上來,孤身一人如何應對?他越想越怕,與其一個人等死,還不如和二鼻子兄妹一同死掉,好歹在黃泉路上有兩個做伴的,當下將心一橫,加快步追上前邊的二鼻子兄妹。一邊走一邊四處打量,洞穴之中的地形怪異至極,億萬年形成的巖柱直上直下,呈現出一層層漩渦狀的花紋,實在是前所未見。
走到一半,張保慶發覺不對,不知二鼻子兄妹見到什麼了,雙眼都是直的,目光呆滯無神,直勾勾盯住地底的螢光湖,手腳十分僵硬,簡直如同兩個行屍走肉。張保慶心說:你們倆瞧見肉包子也不至於這樣吧?再往二人臉上一看,見二鼻子兄妹臉上似笑非笑,神色怪誕無比。張保慶又驚又駭:這二人究竟在看什麼?洞底的死蜉蝣多得驚人,看一眼身上都直起雞皮疙瘩,走到近處看豈不更是瘆人?瞧二鼻子和菜瓜的樣子,分明是讓勾死鬼迷了魂。三個人一同來到此處,為什麼只有我沒讓鬼迷住?他疑神疑鬼,又聽不到任何響動,心下更覺惶恐,忍不住轉頭看向四周,一看身後嚇了一跳,那幾隻陰魂不散的猞猁,不知何時到了三人身後。張保慶先前幾次三番被猞猁摁在爪下,如果不是二鼻子捨身相救,早已死了多時。他嘴上雖是不服,實則對二鼻子倚若長城,然而二鼻子這會兒中了邪一樣五迷三道,哪還對付得了凶獸?
張保慶萬念俱灰,知道這一次在劫難逃了,此刻全無退路,他豁出命去也鬥不過猞猁,倘若三隻獵鷹尚在,情況或許還有轉機,而今撒丫子往前逃也不成,猞猁吃掉二鼻子兄妹倆,仍會追上來把他咬死。張保慶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正當他束手無措之際,發覺那幾隻猞猁並沒有撲上來咬人意思,卻也直著眼往發光的地下湖走,對他們三個大活人恍如不見。
張保慶驚詫莫名,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發生了什麼變故,猞猁也讓鬼迷了不成?三個人在前,幾隻猞猁在後,在洞中迂迴下行,距離螢光湖越來越近,這時螢光湖的水面突然一分為二,從深處冒出一個形狀接近木芝、外形酷似耳蝸的龐然大物,至少也有十幾丈高。巨怪從水中浮起,帶動水波向四周盪開,無數蜉蝣四散奔逃,形成了一團團湧動不定的光霧,立時將巨大無比的地洞照如白晝。張保慶這才看清楚,地洞深處是一座金山,壯觀巍峨的金山綿延起伏,根本望不到盡頭,洞頂之上叢叢水晶倒懸,湖底則是數不清的各色寶石。張保慶目瞪口呆,先前見到馬殿臣埋在大宅下的九座金塔,已經稱得上驚世駭俗了,他做夢也夢不到的那麼多金子,哪想像得出地底下竟然還有如此巨大的寶藏,相較之下,馬殿臣的九座金塔不如九牛一毛!眼前這個寶藏的規模之巨,完全超出了張保慶的認知,再給他八個腦袋他也想不出來。然而蜉蝣四散奔逃,霎時間光亮全無,洞穴深處的寶藏又陷入了萬古不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