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時分,北阪漸漸的熱了起來,知了開始無休止的聒噪了。
麥收已過,秋禾初起,新綠無邊無際的瀰漫了北阪原野。這時正是最為燠熱的三伏天,田野的農人們開始三三兩兩的向北阪松林聚攏,要在這裡等待家人送飯,吃過飯便在松林中消暑一個時辰,避過最酷熱的正午時刻,再繼續午後的勞作。
「噫——!快來看啊,有人在這兒睡大覺!」松林邊的村姑尖叫起來。
一個老人煽著大草帽走了過來:「人家睡覺,關你甚事……哎,這是睡覺麼?不對!快來呀,有人遭劫啦!」
田頭走出的農人們聞聲陸續趕來,圍住了路邊大樹下這個酣睡者,不禁驚訝得鴉雀無聲!
此人赤·裸著身子,渾身只有貼身的一件絲綢短褂兒,臉上、腿上、胳膊上,到處都是細細的劃傷,好像光著身子從荊棘林中穿過來的一般,腳上兩隻繡花白布襪倒很是講究,卻鞋子也沒有,熾熱的陽光已經將他曬得渾身通紅,可他猶自在呼呼酣睡,粗重的鼾聲鼻息聲,竟不在任何一個村夫之下!
「細皮嫩肉,肯定是個富家子!」
「廢話!光這絲綢小衣,咱三輩子也沒見過。」
「吔!布襪上的繡花好針腳呢,多細巧!」一個送飯的女子叫起來。
「嘖嘖嘖,是個俊後生,鼻樑多挺!眼睛不睜也好看呢。」另一個女子跟著嚷起來。
「大姐哎,乾脆給碎女子招贅個女婿罷了,值呢!」一個中年漢子恍然高喊,眾人便轟的笑了起來。那個女人罵道:「天殺的你!招你老爹!」眾人更是跌腳大笑,那個中年漢子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著:「哎呀呀,老爹好福氣呢。」女人滿面通紅,抽出送飯扁擔就來追打那個漢子,漢子笑得癱在地上舉手連連求饒,一片轟笑,亂做一團。
「起開!」最先趕來的老人高喝一聲:「路人遇難,有這等鬧法麼?都給我閉嘴!」老人顯然很有權威,一聲大喝,眾人頓時靜了下來。
「村正,先報官府吧。」那個中年漢子歉疚的擠了上來,低聲出主意。
「在我村地頭,報官自然要報。先把人抬到樹蔭下,別要曬死人了。」
「來!快抬!」中年漢子一招手,便有兩個後生過來,三人搭手,將路邊酣睡者便平穩的抬進了松林,平放在一塊大青石板上。這位酣睡者竟依舊爛泥般大放鼾聲。
老村正湊近打量,眉頭大皺:「好重的酒氣!誰家涼茶來了?」
「我這裡有。」手裡還拄著扁擔的那個女人,連忙從飯筐裡拿出一個棉布包裹的陶壺。老村正吩咐道:「你手輕,就給他喂吧。要不,我估摸他要睡死的,臉都赤紅的了。」
女人很細心的蹲下身子,將陶壺嘴輕輕對著酣睡者的嘴唇,陶壺稍稍傾斜,冰涼的茶汁便流了出來。奇怪,那火紅滾燙的嘴唇竟然像片乾旱的沙土,絲毫不見動靜,茶水卻是一絲不漏的吸了進去。女人倒得快,「沙土」就吸滲得快,片刻之間竟是將大大的一陶壺冰茶吞了個一乾二淨!
「嘖嘖嘖!」女人驚訝得咋舌:「快,誰還有?這人要渴死了呢。」便立即有人應聲,遞過來兩個大陶壺。女人如法灌喂,那酣睡者竟是在片刻之間又吸乾了兩陶壺冰茶!
圍觀人眾不禁駭然,目光不由一齊聚向老村正。
老村正又湊近酣睡者鼻息,聽聽聞聞搖搖手道:「不打緊了,過會兒能醒來的。」
眾人還未散開,便見那人長長的一個鼻息,兩手伸展開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好風涼!好舒坦!」眼睛悠然睜開一瞥,卻突然立即閉緊,兩手拚命的揉著眼睛,揉得一陣,霍然坐起睜開眼睛,左右一陣打量,又看看自己身上,不禁滿臉脹紅,期期艾艾道:「諸位,父老,我,這,這是在哪裡啊?我的,我的衣物呢?」急得眼中竟是要噴出火來一般。
老村正肅然道:「後生啊,我等發現你時,你正在這官道邊野臥。老夫估摸你是酒後遭劫,被劫匪拋在了這荒郊野外。想想,可是?」
那後生卻雙眼死死盯著天空,腮幫咬得臉都變青了!
餵水女人小聲道:「村正,邪門兒,快叫叫他,失心瘋了不得呢。」
老村正擺擺手:「我看這後生不是凡人,讓他靜靜。起開,不要圍在這兒,各咥各飯去!」
眾人不言聲的散開了,眼睛卻都時不時的瞄著青石板。良久,那後生從青石板上站起,默默的向老村正和眾人深深一躬,轉身大步就走。老村正疾步趕上攔住:「我說後生啊,你有志氣,老夫看得出。可你如此模樣,走得多遠?誰沒個三災六難,老秦人能看著你這個模樣走了?來,先咥飯,再穿一身衣服,老夫決然不攔你,咋樣?」
愣怔片刻,後生又默默的一躬,便跟著老村正走進了松林。老村正親自拿來了幾張干餅幾塊乾肉一把小蔥一罐豆粥:「後生,咥吧,莫嫌粗淡。」後生二話沒說,便大嚼起來,吃著吃著,淚水竟斷線般流了下來!老村正長長的歎息一聲,向身邊一個少年低聲吩咐了幾句,少年飛快的跑出了松林。半柱香的工夫,少年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交給老人一個黑布包袱。老村正打開包袱對後生道:「這是我大兒子的一身見客衣裳,後生穿了,莫嫌粗簡。」說著便一件一件的遞到了後生手中:一件黑色細布長衫,兩件未染顏色的本色褲褂,一雙結實端正的厚底布靴;簇新的布色,漿洗得平平整整。在老秦庶民來說,這的確便是上好的衣裳了。那後生沒說一句話,拿著衣裳就走進了樹林,片刻出來,已經變成了一個英挺的布衣士子,要不是那鐵青脹紅的臉色,倒是另有一番精神。後生手中捧著自己那兩件汗污不堪的絲綢褲褂與那雙繡花細布襪,恭敬的向老村正一躬,將手中衣物放在了老人面前,轉身便走。
「後生慢走。」老村正拿著衣裳過來:「後生啊,這兩件衣裳你自己帶著,萬一不濟就賣了它。絲綢的,二十個秦半兩差不多,也值幾頓飯錢呢。」
後生看看老人手中已經包好了的衣裳,也不說話,便接了過來。老人又道:「後生啊,老夫是村正,得說兩句官話,如何處置?你自思量了。依得秦法,路人遭劫,但凡路遇知情者,須得報官;你是酒後遭劫,老夫估摸你有難言之隱。你說,我等報官不報?報官,你就得隨我等到咸陽令官署,追回你的物事;不報,你就不能說自己遭了劫,得吃個暗虧了。你思謀咋個辦好?老夫絕不難為你。」
後生略一思忖,堅決的搖搖頭,顯然是「不要報官」的意思。老村正點點頭:「老夫曉得了。你走吧,咱是誰也沒遇見過誰。」後生卻深深一躬:「老人家,我乃洛陽人氏,名叫蘇秦。多蒙你救我大難,容當後報了。」這是面前後生第一次開口說話,老村正溝壑縱橫的古銅色臉上不禁蕩出了一絲笑意:「老了,記不得那麼多了,你走吧。」
蘇秦咬咬牙,轉身大步走了。這個老村正真是個風塵人物,若在平日,蘇秦定要和他結個忘年知己,然則目下落魄如此,卻是只能匆匆去了。雖然沒有問老村正名諱,但蘇秦永遠都會記住咸陽北阪的這個村子,記得這片松林的,日後能否報答老人,只有天知曉了。目下燃眉之急,是如何度過這道難關?蘇秦很清楚,搶劫他王車的這批人絕非尋常盜賊,他們早就離開秦國隱匿得無蹤無影了,秦國官府如何緝拿他們?一旦報官,非但麻煩多多,「蘇秦說秦不成,醉酒遭劫」也會成為天下醜聞,豈不是生生的毀了自己?唯一的選擇,便是隱忍不發,自己了結這場災禍,再圖去處。看看進了北阪小道,蘇秦沒有立即進咸陽城。他找了路邊一片小樹林,躺在了一塊石板上假寐沉思,想著想者便又朦朧睡去了。
直到日落西山,北阪一片暮色,蘇秦才出了小樹林,匆匆進了咸陽城。
北門街市內車馬行人都很少。這裡是老秦人居住區,不比尚商坊,入夜便是行人稀疏車馬罕見。蘇秦一個人急匆匆行走,竟是分外的顯眼。走走問問過了幾條街,才見一片客寓外風燈高掛,行人稍多了一些,仔細一看,正是長陽街到了。蘇秦駐足打量,已經看見了前面不遠處風燈上「櫟陽客寓」幾個大字,也看見了在大門前招徠客人的女店主的身影,卻只是站在燈影裡躊躇不前。過往行人都要奇怪的瞄他一眼,幾家客寓門前的迎客侍者也都不斷的向他打量,只是沒有一個人邀他住店。思量老站在這裡也不是辦法,蘇秦終於硬著頭皮向櫟陽客寓走來,看看離女店主只有幾步遠了,可她竟然沒有看見自己,只顧向街中車馬張望著。
「吭——喀!」蘇秦很響亮的咳嗽了一聲。
「喲——忒般粗野,好嚇人!沒瞅這是啥地方?你家炕頭麼?」女店主一連串嘮叨著轉過身來,卻猛然僵住了:「你你你,你是誰呀?」
蘇秦勉力的笑著:「大姐不認識客人了?」
「哪裡敢喲?」女人兩隻眼睛滴溜溜轉,笑得親切極了:「有般粗人,天黑便不規矩,我也是怕呢。先生,到北阪走村去了麼?一身布衣,多灑脫!如何不見你的車?在後邊麼,我去趕來。」
「不用了,車送一個老友了。」蘇秦冷冷笑著,便向客寓大門走去。
「嘖嘖嘖!多好的車喲,先生出手好闊也。」女人臉上笑,嘴上說,眼睛還向街面飛快的打量,看周圍確實沒有車來,便一溜碎步跟了上來:「先生沒喝晚湯吧,我去叫人準備。」
「不用了。」蘇秦擺擺手:「我要離開咸陽,片刻後你來兌賬便了。」
「先生客氣了呢,先生慢走,鯨三兒在竹節居收拾呢,先生沐浴休憩一會兒再說。」待蘇秦走進庭院,女店主對前庭一個年輕侍者輕聲耳語了一陣,年輕侍者便匆匆出店去了。
那個木訥樸實的男侍鯨三兒剛剛將房間收拾完畢,蘇秦便回到了竹節居。鯨三兒小心翼翼道:「先生氣色不太好,是否酒後受了風寒?要不要我去請個醫官來?」蘇秦見他顯然沒有任何疑心,便淡淡道:「不用了。有熱水麼?我沐浴一番便好了。」
「現成的。先生稍待,我立即去挑來。」說完便匆匆去挑熱水了。
鯨三兒一走,蘇秦立即打開兩隻大箱翻了起來。這是兩個上好的楠木大箱,一個是衣箱,一個是文箱。衣箱是大嫂與妻子收拾的,文箱是蘇代蘇厲收拾的。來到咸陽,蘇秦只打開了幾次文箱,拿出了最上面的幾卷竹簡和幾張羊皮紙,並沒有仔細翻檢過。他現下最關心的是,箱中有沒有金錢?蘇秦出門時說定的只帶百金,按照大哥的商旅閱歷,這一百隻金餅分做三處,放置在車廂的三個暗箱中。函谷關與燕姬換車,金餅原封不動的轉移了過來——自西周以來,王車的打造規格從來不變,車中暗箱的位置也都是同一的。大哥叮嚀過:這一百金都是家傳的殷商金,金餅上有商王銘文,每金足抵十多個戰國流行的金餅,一百金足當千金之多!現下,這些金餅自然不去想了。蘇秦想看看,衣箱文箱裡有沒有大嫂她們放的零金?翻到衣箱底層,蘇秦看見了一隻皮袋,手一碰便知道是金幣。拎出來「嘩啷」倒出一數,卻只有二十個!再翻文箱,卻只有十多枚魏國的老刀幣。蘇秦知道,那是因為他平日喜歡收藏刀幣,蘇代帶給他贈送同好用的。
正在蘇秦翻檢得滿屋都是凌亂物事的時候,院中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應該是鯨三兒挑水來了。蘇秦連忙將金錢放進箱中鎖好,打開了房門。
「先生,我在門外,有事喚我了。」鯨三兒將熱水添好,拉上房門就要出去。
「鯨三兒,你們這櫟陽客寓,日金幾多啊?」蘇秦一副不經意的樣子。
「看怎麼說了。」鯨三兒低著頭:「這竹節居,每日一到兩金吧。」
「好了。隨意問問,你去吧。」
待鯨三兒出門,蘇秦便到裡間沐浴,泡在熱水中頓時一身大汗,渾身癱軟了一般。蘇秦思忖,自己在這裡住了幾近兩個月,少說也得五十金,如今手邊只有二十金,差得太多;隨身值錢之物也都沒了,那些衣物雖是上好,可也得看人家認不認。看今日街市上情景,這個女店主似乎也不是個善主兒。是啊,人都如那老村正一般,也就沒有這「利慾」一說了。蘇秦啊蘇秦,你當真是命蹇事乖啊,說秦不成尚不打緊,如何偏偏遇上了這幫冠冕堂皇的車癡劫匪?蘇秦自呱呱墜地,從來沒有體味過缺少金錢的滋味兒,方得出山,正在雄心萬丈之時,竟突然遭遇了這匪夷所思的事端,一夜之間,竟淪為赤手空拳的布衣窮漢,還真有些亂了方寸。
沐浴完畢,蘇秦覺得精神稍許好了一些。他換了一身新的內衣,外邊還是穿上了那件布衫,方得收拾妥當,便聽見門外腳步聲。仔細一聽,卻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喲,先生精神氣色好多了呢。」女店主笑臉盈盈,身後卻沒有別人。
「大姐,兌賬吧,我該給你多少金?」蘇秦看著這笑臉就覺得彆扭,毫無打趣的興致。
「不多不多。」女店主笑盈盈站在那裡,一雙眼睛卻在房間滴溜溜轉:「人家魏國白氏的渭風古寓一日十金,我這兒一日只兩金。先生住了五十三日,權做五十日計,也就百金之數吧。店小情薄,先生見笑了呢。」
「好說。」蘇秦心中暗暗一驚,果然是個毫不通融的厲害女人!如果自己不遭橫劫,要說遲付一月,那女人肯定還巴不得呢。可如今不同,這女人好像知道了什麼,那副神情顯然是要立馬兌金,只是不知曉自己囊中底細,先行客氣罷了。自己若顯出底氣不足,只怕今日大是尷尬。想到這裡,蘇秦悠然一笑:「倒是不多。然則,我的金匣在車上,友人趕車辦件急事去了。先兌你二十金,一個月後再加給你一百金,如何啊?」
「喲!先生真是闊主兒呢。」女店主雖然還是一臉笑意,卻不屑的撇了撇嘴:「我這小店可是負債周旋,不敢賒欠呢。那一個月後的利頭,小女子也不敢貪。秦國新法,誠實交易,暴利有罪,詐商也有罪呢。」話語之中竟是隱隱的帶了些許威脅。
蘇秦雖是商家出身,對商道卻大是生疏,對此等商人更是拙於周旋,聽得女店主笑語不善,面色頓時脹紅:「那就兌吧。除了我的文箱,一應物事都給你了。」
「喲——」女店主笑臉頓時帶了嘲諷:「先生當我這兒是南市大集呢,羊皮換狗皮麼?住我這店的客人,可沒有拿東西抵賬的。小女子倒是有個主張,先生願不願聽?」
蘇秦點點頭,冷著臉沒有說話。
「先生若能找個官員給我招呼一聲,也就罷了。或者,有個山東商人也成。」
「沒有!」蘇秦臉色鐵青:「我任誰也不認識。你自己看看,那些物事也夠你的了。」
女店主咯咯咯笑了:「也好。只是小女子不曉得貴賤,我叫抱大賬的先生進來看看。」說罷向外高聲道:「先生進來吧。」話音落點,便見一個黑胖胖矮墩墩的中年漢子推門進來,也不向蘇秦做禮,只對女店主一躬身:「請女主吩咐。」女店主笑道:「沒甚事兒。先生將先生的這些物事檢檢看看,估個價兒,看值得幾多?」
黑矮胖子眼睛一瞄,便知道屋中兩口楠木大箱便是要檢看的物事,上前先打開衣箱一件件抖落,末了淡淡說了一句:「大體值得二十金。」說完便要來翻檢另一隻木箱,蘇秦「啪!」的一拍箱蓋:「這是文箱,不許動。」又冷冷一笑:「你識得好賴麼?僅那件化雪於三尺之外的貂皮斗篷,就值得五十金!」
「先生所言,乃是市價。若先生拿去南市賣了,再來兌賬,自是另說了。」黑矮胖子也繃著臉冷冰冰的。
「喲——」女店主咯咯咯笑道:「小女子原是只喜歡兌金,不喜歡這些物事抵賬了。算了算了,衣裳先生還得穿不是?先生就兌金算了,多乾淨啊?」
蘇秦咬著牙冷冷道:「不說了,都給你們,了賬。」
「喲——,差那麼多,如何了賬啊?」
「先生,我還是檢檢這只木箱吧,文箱有甚用?不值錢呢。」黑矮胖子說著便逕自打開了文箱。蘇秦臉色脹紅得出血一般,生生咬緊牙關,拿出了那幾卷竹簡抱在懷中:「那些都給你吧!」
黑矮胖子邊檢邊報:「羊皮紙五十張,白簡一百支,刻刀兩把,翎筆十支,玉硯一口,老刀幣二十枚,銅管三支。沒有了。大體值得十金罷了。」
聽得這喋喋不休的念叨,蘇秦直是心頭滴血!他的文箱可說是件件皆寶,那羊皮紙在戰國時期是極為貴重的文房至寶,一張至少值得一金!二十枚老刀幣已是古董,至少也是一枚一金,更不要說玉硯翎筆了!可是,自己能拿到市上去賣麼?能去做天下笑柄麼?既然不能,就得忍耐,就得聽任這般屈辱。
驟然之間,蘇秦仰天大笑,一腳揣開房門,抱著竹簡揚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