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裡,展博拿著電腦在工作,美嘉走近。
「展博,看到關谷了嗎?」
展博隨口說:「關谷啊,他拖著曾老師去看我姐的話劇了。」
美嘉饒有興趣地說:「一菲什麼時候演話劇了?」
展博不以為然:「哦,還不是那個『高雅藝術進社區』活動,每個人都可以自由報名,人氣最高的節目可以送到市裡去評獎。」
美嘉接著打探:「一菲姐演的什麼劇種?喜劇,悲劇還是瓊瑤劇?」
展博抬起頭,望向天花板:「都不是,據說叫做——互動劇。我也搞不清,回頭你自己問關谷吧。」
美嘉自言自語:「關谷這傢伙居然放我鴿子,說好了今天下午要約一個人體模特見面的。」
展博立刻來了精神:「人體模特?」
美嘉沒好氣地說:「別興奮,是男的。」
展博失望地說:「關谷不是畫漫畫的嗎?要人體模特幹嗎?」
美嘉想起來,說:「估計也是為了『高雅藝術進社區』,他要畫油畫了。不過上次那個人體模特太醜了,我實在看不下去。我的媽呀,整一個巴黎聖母院敲鐘的!」
展博也想起了那個形象,附和道:「我也有同感……那張臉就算拍照片都會被以為是抽像畫的。」
美嘉說著就要行動:「所以我得及時制止關谷才行,對了,他們是不是在小劇場?」
「是啊。喲,估計開演了。」展博面無表情地說。
小賢走進劇場,看到裡面零零散散地坐著約七八個觀眾。關谷坐在第一排,揮手招呼。
「曾老師,這裡,這裡有連著的空位。」
小賢看了一眼,整個劇場根本沒什麼人,尷尬地坐了過去:「這第一排……怎麼離舞台這麼近?演員放個屁我都能聞到。」
關谷興奮地說:「這就是傳說中的『互動劇』,很另類的。」
小賢不屑地說:「一菲演哪一出啊?」
關谷回答:「《華爾街之死》。」
小賢想了想,還是問出來:「哦。華爾街是誰?」
關谷汗。
話劇開場,燈光漸暗。四個學生走上舞台,身著黑色T恤。
學生甲出列:「我是次貸~風險!」
一個場工在一旁敲鑼,咚——把小賢嚇一跳。
學生乙出列:「我是股票~崩盤!」
場工再敲鑼,咚——小賢精神緊繃。
學生丙:「我是銀行~壞賬!」
鑼聲——咚。
學生丁最後一個出現:「我是次貸……呸,我消費~呆滯!」
台下發出噓聲。
小賢小聲說:「我不行了,這什麼啊?華爾街沒死我就先死了,不行,我要走了。」說完就要起身。
突然,學生甲衝過來,拿著一面鏡子對著小賢:「看吧!這就是『投機者』的嘴臉。」
鑼聲接著——咚。
小賢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嚇了一跳。
關谷小聲說:「恭喜你,曾老師,你被互動了。」
小賢面部表情僵住。
這時一菲走出來,嘴裡叼著煙,頭上捲著卷髮卡,手裡拿著一個啤酒瓶和一個雞毛撣子——一副包租婆的打扮。一菲開唱:「愛——沒有,恨——沒有,抓——不來,跑——不掉。」唱的卻是《如果·愛》。
小賢雞皮疙瘩掉一地,弱弱地問:「她演誰啊?」
一菲繼續學著周迅的聲音:「你好——次貸風險,股票崩盤,你好銀行壞賬,消費呆滯。」她每叫到一個人,那個學生演員都假裝出驚恐的表情。「還有你——自以為是的投機者!」學生甲又把鏡子貼到小賢臉上。
小賢尷尬地舉手示意,轉頭向後排作揖。
一菲一個亮相:「我是你們的母親——金融危機!」追光燈照亮她的臉,咚咚咚咚——場工猛敲鑼鼓。
小賢拿出一個塑料袋,乾嘔。
三個小時之後。
所有演員手拉手謝幕,台下的掌聲稀稀拉拉。
一個學生給一菲獻花,崇拜似的擁抱。
關谷趁其不備,摘下一枝花獻給一菲:「一菲,實在太精彩了!我根本想不到原來『次貸風險』才是真正的兇手。不過『股票崩盤』和『銀行壞賬』最後沒有走到一起,真是太可惜了。」
一菲微笑著說:「我會考慮你的意見修改劇本的。」
「不管怎麼說,恭喜你,一菲!」關谷和一菲擁抱,一菲一個猛子幾乎跳到了他的身上。
一菲轉向和小賢擁抱。
小賢被抱得太緊,斷斷續續地說:「!@¥#@¥%,一菲!」
一菲聽不清楚他說什麼,問道:「你說什麼呢?」
「這齣戲實在太爛了。」小賢掙扎著說。
一菲猛地推開小賢。
關谷扶住他:「曾老師。」
小賢正義感十足地說:「怎麼了?我有說錯嗎?的確很爛,不是嗎?」身邊的幾個人觀眾鄙夷地看著他,小賢硬著頭皮說下去,「我只是說實話,我們是好朋友,好朋友應該說實話的。」還給自己找華麗的理由。
一菲怒氣沖沖地說:「好你個頭。好朋友應該相互鼓勵,讓彼此開心才對。你這算哪門子的好朋友。」
關谷圓場:「曾老師不是這個意思。」
一菲怒不可遏:「他就是在潑冷水。好朋友做出了努力,應該給予支持,而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小賢諷刺道:「我剛剛坐著就已經腰疼了。」
「什麼!」一菲就要發飆。
「別生氣,一菲姐。」關谷安慰道。
這時關谷手機發出變形金剛變形的音效。一菲立刻顫抖了一下。
「這什麼聲音?」一菲奇怪地問。
關谷拿出手機:「這是我的短信鈴聲啊,酷吧。」
一菲求饒地說:「我不能聽到這個聲音。」
「為什麼?」關谷疑惑。
一菲心情鬱悶地解釋說:「這個聲音本來沒什麼,只是展博一聽到這個聲音就會條件反射一樣地去學,我一聽到人學,我就雞皮疙瘩掉一地。弄得我現在也條件反射了。」
關谷認真核對:「是不是『kukukukiki』的聲音?」
一菲又一陣顫抖:「別,別學了,行嗎?」
小賢借題發揮:「看到嗎?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喜好和厭惡。幹嗎要去強求呢?」
一菲爭鋒相對地說:「內心的喜好和對人的支持是兩碼事。比方說我喜好關谷畫漫畫,不過如果他畫油畫,我也一樣會支持他,即使他的手機發出這種聲音我一樣會支持他。這就是朋友,傳說中的『朋友』。」著重點出最後兩個字。
小賢不服氣地遷怒於關谷:「說到這個,我還想說呢,關谷,你從漫畫改油畫我沒意見,至少找個像樣一點的模特。現在這個明顯長得分辨率太低,你怎麼可能畫得好呢?」
關谷立即放棄調解者的工作,參與爭吵:「你覺得我的模特不好?」
小賢嬉皮笑臉地說:「不是不好,是很糟糕。」
「你!」關谷逼視著小賢。
一菲拉攏戰友:「關谷,別跟他一般見識,從現在開始,咱們以德報怨,好好教教他素質兩個字怎麼寫?」
小賢反駁:「實話實說不就是最好的素質嗎?」
一菲據理力爭:「如果你要是演一場話劇,我們一定會坐著看完,然後再大肆稱讚你的表演,這才是真正的朋友該做的,明白嗎?」
小賢的眼睛裡突然放出令人膽寒的、邪惡的目光:「哦,真的嗎?你確定?」
一菲篤定地說:「那當然。從現在開始,我要讓你看到我和你之間做人的差距。」
學生甲又湊上來,說:「各位,現在進入導演問答時間。對這個劇有什麼建議的,我們可以繼續互動。」
小賢立刻連滾帶爬地從觀眾席上翻過去,奪門而出。
眾人鄙視。
展博在房間裡踱來踱去,魂不守舍,看表,實在忍不住了,去敲一菲的房門。
「姐,姐!」
一菲穿著睡袍,頭髮凌亂地出來,打哈欠。
展博激動地說:「你怎麼就這麼篤定,這種時候你還睡得著?」
一菲迷迷糊糊地問:「哦,是嗎?現在幾點了?」
「12點。」
「12點?我不應該睡覺難道還應該在邊疆站崗放哨?看到敵人進犯,就點燃烽火台?」
展博搖搖她:「你醒醒,聽我說話好不好。」
「好。」一菲站著就開始打呼。
展博靈機一動,模擬變形金剛變形:「kukukukiki。」
一菲抖了一下,醒過來:「你存心是不是?」
展博臉部扭曲:「姐,宛瑜還沒回來。」
「啊?哦。」一菲不以為然地走向廚房。
展博跟在後面嘟囔:「宛瑜還沒回來!而且手機關機了。」
一菲鎮定自若地說:「有什麼問題嗎?可能是雜誌社加班啊。」
「今天是星期六啊。而且我已經打過電話去她的辦公室了。」
「是不是又在樓下酒吧打零工。」
「我去看過了,沒有。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出去找她?」
一菲突然振作:「好主意!你可以自己去,我困了。我剛夢到我的互動劇在鳥巢體育館演出,張藝謀坐在下面看得熱淚盈眶連聲叫好。」說著轉身想進屋。
展博拉住她:「姐!春秋大夢等你死了之後有的是時間做,現在宛瑜也許碰到壞人了,很可能有危險。」
一菲無可奈何地說:「能有什麼危險?你以為這是哪兒啊?罪惡都市?我也經常後半夜才回來,從~~來沒碰到過什麼壞人。」
展博義正嚴詞地回答:「那是因為壞人也怕碰到你。」
一菲聽不順耳了:「別以為張藝謀還在等我,我就沒工夫收拾你。」
展博連忙拍馬屁:「你是空手道黑帶,不一樣的。」
「展博,我建議你也練練空手道吧,你和宛瑜的徒手戰鬥力差不多,宛瑜至少還比你機靈呢,萬一真碰到個打……打……打劫,」一菲學著范偉在《天下無賊》裡的腔調,「你出事的概率倒比較高。」
展博央求道:「我不是在開玩笑。」
一菲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要不這樣,我有個主意。你現在什麼都別想,脫了衣服上床。沒多久宛瑜就會自己回來了,然後你們一起睡覺。世界就清靜了。」
展博開始遐想:「什麼?」
一菲慢慢解釋:「我的意思是時間上——你們一起睡,空間上——你睡你的,她睡她的。」
展博執拗起來:「不行,我老覺得今天晚上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我剛才用撲克牌卜了一卦,你猜我抽到了什麼——紅桃2。」
一菲兩手一攤:「紅桃2?說明什麼?」
展博神神叨叨地說:「紅桃!桃花代表異性,紅色代表血光,2代表禍不單行,看出來沒有?」
一菲數落道:「你的確挺『二』的,我說你一個天才兒童留學多年,沒少學數理化,現在居然玩八卦?你怎麼沒從相對論裡推導出宛瑜會被吸到時間裂縫裡去?」
展博哭喪著臉:「宛瑜到現在還沒回來。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一菲只得用逆向思維來解釋:「凡是看上去不正常的事情,往往都會有很簡單很簡單的解釋。」
「比如說。」
「比如說宛瑜shopping買了很多東西,拎不動,正好肚子也餓了,就找了個地方喝咖啡,碰到一個風趣的咖啡店服務生。他們就聊天,聊著聊著宛瑜忘記了時間,你知道她經常這樣的。然後突然一看表:『呀,這麼晚了。』然後那個服務生說:『小姐,我幫你打輛車吧。』然後她正在回來的路上。」
展博卻往壞處聯想:「然後她喝醉了,撞上了公交車,然後車毀人亡。」
一菲鄙視地說:「喝咖啡怎麼會喝醉呢?」
展博激動地描述:「我是說也許那個出租車司機喝醉了,或者那個公交車司機也喝醉了。也可能,那個風趣的咖啡館服務生同時還是個變態色魔。」
一菲詫異地說:「你是說——宛瑜一個晚上遇到兩個喝醉的司機,同時還遇到一個變態色魔服務生?」
「這只是我的猜想,說不定更糟……」展博臉色大變。
一菲受不了了:「行了,行了,這樣吧,沒有咖啡館,也沒有風趣服務生。更沒有什麼醉酒司機。宛瑜就是逛完街順便看了場電影,行了吧。」
展博還在較勁:「可是就算10點開始看,1個半小時總該看完了吧,為什麼她還沒有到家。」
一菲咋咋呼呼地叫喊:「噢,就是說非出事不可是不是,你想要逼死我呀。」
這時候門鈴響。一菲慶幸地說:「謝天謝地,祖宗終於回來了。我可以去睡覺了。」
展博連忙開門,興奮地呼喚:「宛瑜——」很快又失落地說,「美嘉?」
美嘉走進來,悶悶不樂地說:「你這表情落差也太明顯了吧。」
展博連忙解釋:「不是……你見到宛瑜沒有?她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美嘉抱著雙臂,冷冷地說:「我就是來說這件事的——剛才看到她在樓下大堂。」
展博長舒一口氣。
一菲得意地說:「我就說她會回來的吧。瞎擔心。」
可是美嘉突然臉色凝重:「可是我看到有個男人在調戲她!」
展博、一菲失聲大叫:「調戲?」
美嘉陷入了回憶:「我剛從健身房回來,準備回去休息,可是電梯怎麼等都不來,我一怒之下決定走樓梯。剛走了幾步,就聽到後面有個男人的聲音。」
美嘉正在等電梯,顯得有些焦急,於是決定走樓梯。剛走上樓梯,傳來一把男聲。
「林宛瑜。」
美嘉回頭,看見宛瑜正走進來。剛要叫她,就看到一個陌生男人推門進來。
美嘉從樓梯的夾縫處偷看,看到宛瑜走到電梯口,一個男人從門外進來攔住她。
宛瑜雙手舉著手提包,緊張地說:「你叫我?」
陌生男人奸笑著:「對啊。美女。」
宛瑜更加害怕:「你是誰?」
陌生男人恬不知恥地說:「我是一個默默關注了你很久的人。」
宛瑜慌張地搖頭:「我不認識你啊。」
陌生男人似乎對宛瑜瞭如指掌:「可我認識你啊。林宛瑜,生日2月25日,雙魚座,小名叫作悠悠小金魚。你爸爸是林氏國際銀行的董事長,對不對?」
「你怎麼都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宛瑜緊張地抱胸。
陌生男人陰險地說:「我一路跟了你好久,才敢在這裡叫住你。再不叫你,你就該跑了。」
宛瑜驚慌地說:「你跟蹤我?」
陌生男人繼續壞笑:「不跟蹤你,我怎麼知道你住在哪兒呢?」
宛瑜的表情就像一隻在森林裡遇到大灰狼的小白兔。
展博聽得毛骨悚然,追問道:「跟蹤?!那後來呢。」
美嘉不以為然地說:「後來我接了個電話,就沒聽清楚。」
展博激動地大喊:「這麼關鍵的時候你接電話?!」
美嘉得意地說:「他們說我的手機號碼被抽中了牛大集團回饋社會二等獎。」
一菲優哉游哉地插話:「才二等獎,我一等獎都被抽到過七八次,那是騙人的。」
美嘉灰心喪氣地說:「哦,怪不得那個兌獎的普通話這麼不標準。」
展博也接過話來:「不過我接到過口音標準的……去去去去,扯哪兒了扯哪兒了,說宛瑜。」
美嘉繼續回憶:「哦,哦,我看到那個男的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接著宛瑜就大叫了一聲。」
記憶回到公寓大堂。陌生男人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看不清,只是紅色的,一閃而過。
「啊!」宛瑜往後退了兩步。
展博緊張地打斷美嘉:「凶器?宛瑜有危險。」
美嘉繪聲繪色地說:「然後他們說了幾句話,我就看到那個男的對宛瑜動手動腳。」
從美嘉的視角看去,那個男人的確捏了捏宛瑜的手臂、腰還有大腿。
美嘉呆在樓梯上,握著電話,露出驚訝的表情。
展博再次打斷:「那你為什麼不上不去幫忙?」
美嘉微弱的聲音說:「喂!我也是個女孩子耶,我怎麼知道那個男的掏出什麼東西來?我這不是馬上來找幫手了嗎?」
展博突然意識到:「你是不是回去換過衣服了啊?」
美嘉難為情地說:「你怎麼知道?」
展博打量了美嘉一番,美嘉穿了裙子,化了妝,帶了耳環:「你這是剛從健身房回來的?」
美嘉支支吾吾地說:「呵呵。那個男的雖然一看就是個色狼,但好像長得還挺帥的。所以我就先回去換了套像樣的。」
展博痛心疾首地說:「啊啊啊!你是不是還打算給色狼留個好印象啊!」
不一會,眾人跳出電梯,發現大堂裡已經是空空的。
展博揮動著掃把作打人狀:「人呢?」
美嘉四處張望:「前面還在這兒的。」
展博哭喪著臉說:「我們來晚了!說不定宛瑜已經遭到什麼不測了!」
美嘉意識到自己罪過不小,緊張地問:「那怎麼辦啊?」
展博的手機響起,接電話:「姐,我們在樓下,宛瑜已經到家了?那就好。什麼?哭了?我們馬上回來。」朝著美嘉齜牙咧嘴,「該死的,宛瑜好像真的被非禮了!」
回到客廳,展博東張西望:「宛瑜呢?」
一菲悄悄地說:「你們剛走,她就回來了。」
一菲回憶當時的情形:
門鈴響,她去開門。「宛瑜!」
宛瑜面無表情:「菲菲。」
一菲小心翼翼地說:「出了什麼事了?跟我說。」
宛瑜含著淚,不說話,推開一菲,搖著頭衝進廁所,像唱越劇一樣,小碎步,拖著手臂,動作誇張。
展博等不及了,說:「讓我去跟宛瑜聊聊。」
美嘉連忙阻止:「女孩子碰到這種事情一般都會難以啟齒。」
一菲大義凜然地說:「還是讓我來吧。這種事情,女孩子之間比較好溝通。」
展博凶神惡煞地賭咒:「要是我早點下去,也許就能阻止那個色狼了。我要去找到那個傢伙,他居然欺負宛瑜,我饒不了他。」
門鈴又響,一菲去開門,陌生男人站在門口。「請問林宛瑜是住在這裡嗎?她剛才走得急,我問她留個電話。」
一菲隨口說:「她在呢,請進。」把陌生男人讓進屋子。
美嘉抬頭看到陌生男人,極度緊張地對展博耳語:「就是他。我就是看到他調戲宛瑜。」
展博凶相畢露:「你確定就是他?」
美嘉很肯定:「長得這麼帥,沒錯的。」
展博二話沒說,朝陌生男人的面門一拳過去,對方應聲倒地。
這時,宛瑜從廁所出來,正好看到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她的內心裡對剛剛發生的事件有著獨到的見解:「當時的空氣幾乎凝固了,周圍沒有一點聲音,可能是因為太安靜了,我幾乎能聽到每個人的心聲。」
在宛瑜的腦海中,畫面從陌生男人倒到一半的時候,定格。當時,眾人皆是驚訝的表情,只有宛瑜是正常移動,她看到所有人都僵直地站在那裡,嘴張得很大。她聽見一菲的心聲——「天哪,我弟弟居然出手打人了!我們家族有男人了!」美嘉的心聲——「帥哥就是帥哥,倒下去都倒得那麼有腔調。臉沒被打壞吧。」展博的心聲——「啊啊啊,我的手。」
宛瑜大叫一聲,打破自己的幻想:「住手!」
眾人的目光都轉過來:「宛瑜!」
陌生男人躺在沙發上。
宛瑜責問道:「展博,你幹嗎打他?」
展博無辜地說:「他不是色狼嗎?」
宛瑜怨恨地說:「什麼色狼啊,他是我的初中同學。他叫阿泰。」
眾人同時感歎:「初中同學?」
展博老實交代:「是美嘉跟我說他跟蹤你,還對你動手動腳。」
美嘉理直氣壯地說:「我親眼看見的。」
「他?」
宛瑜帶來真實的回憶。
當時宛瑜在公寓大堂被阿泰攔住,起初是緊張,抱胸:「你怎麼都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阿泰打趣地說:「我一路跟了你好久,才敢在這裡叫住你。再不叫你,你就該跑了。」
宛瑜一臉疑惑:「你跟蹤我?」
阿泰壞笑著說:「不跟蹤你,我怎麼知道你住在哪兒呢?」
宛瑜緊鎖眉頭突然放鬆,驚叫道:「你是……阿泰!」
阿泰興奮地回應:「你終於認出我了啊。」
宛瑜有點激動:「你怎麼不早點喊我。我們10年沒見了吧。」
「是啊,女大十八變,真是認不出了,要不是今天我撿到你的錢包,看到你的身份證,我還真的不敢認你了。」阿泰說著拿出宛瑜的紅色錢包。
宛瑜欣喜地喊叫:「啊!」
美嘉回過神來:「錢包!?」也就是那道紅色的光。
展博看著美嘉,質疑:「這就是宛瑜大叫的原因?」
美嘉自己也不明所以:「我怎麼知道凶器居然是個錢包。」
展博又對宛瑜委婉地說:「那他也不可以對你動手動腳啊?」
宛瑜鬱悶地說:「哪兒有?」
當時,宛瑜繼續與阿泰寒暄:「真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你。你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帥。你還在踢球嗎?」
阿泰得意地說:「不,我現在經營一個連鎖的搏擊健身俱樂部。」
宛瑜驚歎道:「搏擊健身,現在很時髦的。我一直都想學,就是沒時間。」
「時間都是人擠出來的嘛。很多白領啊,長時間坐著,上肢、腰部、大腿,都缺乏應有的鍛煉,這樣下去肌肉會下垂的。這是專業意見哦。」阿泰說著捏捏宛瑜的手臂、腰部,指指大腿,「你還是那麼瘦,跟小時候一樣。」
展博、美嘉聞言露出尷尬的表情。
一菲又拋出自己的疑惑:「那我剛才問你發生了什麼,你怎麼什麼都不肯說就衝進廁所裡。」
宛瑜委屈地說:「不是我不肯,是因為我不該在商場裡喝那8杯檸檬茶的。」
一菲驚歎:「8杯檸檬茶?」
當時,宛瑜很想盡快結束寒暄:「我們別站在這裡聊,到我家坐坐吧。」心裡想著:「求求你了,我想上廁所,我再也不喝檸檬茶了。」
阿泰善意迎合:「好啊,我們可以一起敘舊喝茶。我知道,你從小就最愛喝檸檬茶了。」
宛瑜聽到「茶」字,面部開始抽筋,轉身按電梯,焦急地等待。她當時只想先上樓再說。可是誰知道電梯遲遲不來,最後她終於決定……
「我爬樓梯。」宛瑜說著,飛快衝了上去。
阿泰莫名其妙地拿著錢包。
宛瑜委屈地說:「我一進門你還攔著我。」
一菲擁抱安撫:「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不好。不對,都怪他們不好,他們說你遇到色狼來著。」
宛瑜更加委屈:「阿泰是我的初中同學,又帥氣又體貼,好多女孩子都崇拜他的。怎麼可能是色狼呢?」
展博低著頭說:「我……我……我錯了。對不起。」
「跟我對不起有什麼用,跟他說吧。」宛瑜指著沙發。
展博走了過去:「他……他沒事吧。」
美嘉上前查看:「好像昏過去了。要不要打120?」
一菲也過去看了一眼:「沒事,展博可能是碰巧打中了他面部的『攢竹穴』。休息個十天半個月就會好的。」
宛瑜大怒:「展博,你太衝動了。」
一菲附和著:「就是,你太衝動了。」
美嘉邊吐舌頭邊說:「嗯……你太衝動了。」
展博無地自容。
次日早晨,一菲打著哈欠來到客廳。
關谷坐在沙發上,送來笑臉:「一菲姐,你精神不太好啊,演話劇演得太累了吧。」
一菲一臉不爽地說:「什麼呀,昨晚上被展博和宛瑜他們折騰的。我決定現在遠離他們,專心搞創作。」
關谷鼓動道:「我相信你可以的,一菲姐!我看好你哦!」
小賢從裡屋走進來:「我也沒怎麼睡啊?精神不是照樣很好。」特意找茬的樣子。
關谷問道:「你昨晚做直播了?」
小賢興奮地說:「沒有,我在準備我的話劇。」
一菲奚落道:「你開玩笑吧。」
小賢早有準備,從口袋裡拿出幾張傳單,分發給兩人。「這是我自編自導自演的互動劇,今天下午,小劇場開演。」
關谷直愣愣地盯著傳單:「你也演互動劇?」
小賢不服氣地說:「這是誰的專利嗎?」看看一菲。
一菲無可奈何地說:「不錯,我看好你哦。」
小賢張開猙獰的面孔:「事先聲明,儘管我的這齣戲——很爛,而且——又臭又長,不過我還是衷心地希望各位都能到場,因為我們都是最最真誠的——好朋友。」
一菲毫不猶豫地接招:「不用廢話了,我們一定會到的。」
小賢激將道:「當然,你也可以承認你之前的錯誤觀點。我不會強求什麼。」
一菲堅定地回答:「不可能。」
小賢心滿意足地說道:「爽快!我要去排練了。等著拍爛你們的手掌吧。」起身要走,又轉回來,「差點忘記了。別忘了帶雨衣。」
關谷驚訝地說:「帶雨衣幹什麼?」
小賢陰陽怪氣地說:「我演的是互動劇,前三排觀眾可能會被淋濕。」
關谷和一菲面面相覷。
早晨,阿泰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第一眼便看到展博和美嘉滿臉堆笑,手裡拿著一份麥當勞,被嚇了一跳。
展博熱情地呼喚:「你醒啦。」
阿泰還在迷糊:「你是誰?這是哪兒?」
展博解釋道:「這是宛瑜家,我是他室友,你可能不認識我,我叫展博。」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誤導。
阿泰馬上認出:「我認識你,你就是昨天打我的那個。」
美嘉幸災樂禍地對展博說:「你完了。他記得你。你該問問一菲,打哪個穴位會讓人失憶?」
阿泰坐起身。
展博娓娓道來:「是這樣的,阿泰對吧,昨天可能有些誤會。我們把你當成壞人了。」
阿泰吃驚地說:「你就只打了我一拳,我就在這裡躺了一個晚上?」
美嘉幫著賠禮:「展博不是故意的。」
阿泰雙手抱拳:「兄台,看得出,你是練過的啊,我是練搏擊的,敢問兄台是什麼路數?泰拳?羅漢拳?還是詠春拳?」
展博略一遲疑,馬上得意地侃侃而談:「這些我都沒練過,我對天馬流星拳倒是挺有興趣的。就是那種一秒鐘出拳100次的那種。」
「哦,你挺會開玩笑的……既然是誤會那就算了。我們不打不相識。」阿泰伸出手握手。
「太好了。我不用被拘留了。」展博卻和美嘉擊掌。
阿泰這才意識到:「這位美女是?」
「你好,我是美嘉,就住在隔壁。」美嘉主動伸出手。
阿泰握上去,一字一句地說:「『非常』『榮幸』認識你。」
美嘉的表情有點古怪:「我……去告訴宛瑜,說你醒了。」說著掙開手,上樓。
展博繼續賠禮:「昨天晚上的事情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阿泰看上去很豁達:「沒事,男人嘛,不必那麼斤斤計較。你昨天那一拳打得挺有大師風範的。你是怎麼做到的?」
「見笑了,昨天的那一拳,我管它叫廬山升龍霸。關鍵在於,右手捏拳,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一點。然後揮拳的時候,心裡默念,巍峨的廬山五老峰啊,賜予我力量吧……」展博捏拳,拇指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大吼一聲,然後出拳。
這時候,美嘉帶著宛瑜下樓,宛瑜穿得很漂亮。「阿泰,你沒事啦?」
阿泰立刻覺得蓬蓽生輝:「哇哦,雖然我挨了這輕輕的一拳,卻能讓我睜開眼睛就看到如此漂亮的仙女,我真的願意……明天再來一拳。」
宛瑜甜甜一笑:「阿泰,你嘴真甜。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你能原諒展博嗎,他……」
阿泰硬生生打斷:「不用說了,我能理解,如果我知道你有什麼危險,我也會這麼做的。」
宛瑜禮貌地說:「謝謝。」
阿泰笑容可掬地提議:「要不我們去喝點東西,好久沒見,我們可以聊聊。檸檬茶怎麼樣?」
宛瑜聞言色變:「不了不了,不用喝東西了。就在這兒吧。」
展博知趣地說:「沒關係,我們迴避,你們慢慢敘舊,童年的時光是最美好的。走啦,美嘉。」
美嘉有點不情願,被展博拉出。
來到隔壁房間,展博鬆了口氣:「謝天謝地,我沒事了。幸好阿泰寬宏大量,他真是個好人。」
美嘉忽然氣呼呼地說:「他簡直就是一匹藏在羊皮底下的狼。」
展博大驚失色:「啊?」
小劇場裡,關谷和一菲在第一排坐定,但是沒人穿雨衣。
關谷悄悄地問:「你確定要跟曾老師慪氣?」
一菲故作姿態:「哼,我是個有涵養的人。不管他演得多爛,我都會坐在這裡看完,並且給他積極的評價,只有這樣他才會明白什麼叫『做人』。對了,他演的這出叫什麼名字?」
「《擎天柱之死》。」
一菲露出詭異的表情。心中默念:「我好像有種不祥的預感。」
節目開演,燈漸漸暗下去。追光亮起,小賢穿著一件黑色T恤走出來。舞台中央擺了一個椅子,小賢一條腿踏在椅子上,擺出一個偉岸的pose。他深呼吸一口。鑼聲跟著響起,咚~~
小賢開始說話:「擎天柱——之死,第一章,汽車人,變形——kukukukiki。」
一菲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小賢接著說:「kukukukiki。」
一菲又抖了一下,她緊張地深呼吸。
小賢連續說:「kukukukiki,kukukukiki,kukukukiki,kukukukiki。」
關谷後來證實:「曾老師表演的第一章只有這一句台詞,不過不同凡響的是——他足足念了半個小時。」
展博奇怪地追問:「美嘉,到底怎麼回事?你在這裡嘀嘀咕咕地罵了他10分鐘了,你為什麼就這麼討厭阿泰,你總得給我一個正常的理由先吧。」
美嘉眼神犀利:「我不相信他,我有種直覺。」
「直覺不是理由。」
「是,就是。一定有理由的,否則我怎麼會感覺得到。」
「好吧,美嘉,慢慢說,你什麼時候第一次有這種直覺的。」
「不是第一次直覺,是第一個理由。」
展博繞糊塗了:「好,ok,理由,直覺,有什麼區別嘛!」
美嘉卻非常清醒:「我就說沒區別,是你說有區別。剛才是誰說的『直覺不是理由』的?」
展博大聲疾呼:「啊,救命啊,美嘉,你別跟我繞了。我投降,你告訴我,你覺得阿泰是壞人,有什麼證據嗎?」
美嘉陰沉著臉說:「有,當然有。我……我……我不喜歡……我不喜歡他說的話。」
展博還是沒聽懂:「他說什麼了?」
美嘉表情更為冷峻:「他說:『非常榮幸認識你。』」
「所以呢?」
「所以,這就是證據啊。」
展博憤憤不平地說:「『非常榮幸認識你』?難道你要他說——『你化成灰我也認得』?」
美嘉焦急地問:「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展博更暈乎:「我難道應該明白嗎?」
美嘉望著窗外,慢慢地說:「當他說『我非常榮幸』的時候,那顯然根本不是普通的『非常』。」
美嘉接著說:「這個世界上有這麼一種『非常』,還有另外一種『非常』!而他的『非常』顯然非常非常非常的——非常。」
「……你到底要說什麼!」展博快崩潰。
美嘉突然靈機一動,說:「特別是當一個人說話時候連用了三個重音!」
展博集中注意力:「什麼叫『三個』重音?『非常』、『榮幸』?人家說話用了重音關你什麼事嗎?再說了,只有兩個重音啊?」
美嘉有點不耐煩了:「唉!我來演示給你看。你現在扮演我,我來扮演阿泰。」
「我來扮演你?」
「沒錯。」
「好。」展博突然學鬥雞眼,表示白癡,然後翹著蘭花指,故意演一個弱智女花癡的樣子。
美嘉厲聲斥責:「……陸展博,你別鬧了好不好,我在跟你說正經事。」
「行行行,你要我怎麼做。」
「把你的手給我。」
展博把手給了美嘉。
美嘉一隻手握住,另一隻手握著他的手腕,說:「『非常』『榮幸』認識你。」
展博皺眉:「慢著,你幹嗎?你為什麼說『非常』的時候,還輕輕地捏了我的手腕一下?」
美嘉得意地說:「看到了嗎?這就是第三個重音!」
「這說明什麼?」
「你還不明白嗎?這樣捏一下,就代表一個問句信號的意思。」
展博還是猜不透:「問句信號?」
美嘉小聲說:「是啊!江湖上的特殊用語,其實他是在問『今天晚上有空嗎,寶貝兒?』」
展博不屑地說:「這什麼亂七八糟的。」
「能發出這種信號的人,絕對不是省油的燈。」美嘉很肯定。
展博告饒:「拜託,我看是你的燈泡有問題吧。」
美嘉繼續開導:「我以前遇到過好幾個說三個重音的男人。他們沒有一個是好人。」
展博忽然想到:「比如說……子喬?」
美嘉痛苦地回答:「他用四個重音。」
兩人的腦海中同時出現子喬的畫面:他笑盈盈地說:「『小姐』『請問』你今晚『寂寞嗎』?」說著眨一下眼睛,捏下手,四個很明顯的重音。
展博回到現實:「得了。太深奧了,我實在沒辦法理解。」
「這有什麼深奧的?」
「好吧美嘉,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說。」展博一本正經地握著美嘉的手,「我『現在』要去『尿尿』了。」三個重音,展博捏了美嘉一下。
阿泰和宛瑜在沙發上談笑風生。
「哈哈哈。」
「呵呵呵。」
宛瑜說:「以前的事情真是太好笑了,我記得你足球踢得好,總是有好多女孩子圍著你。」
阿泰瞇起眼睛:「我的更衣櫃裡更離譜,全是情書。」
宛瑜羨慕地說:「是啊,幾乎所有的女孩子都給你寫過。」
阿泰突然說:「不,有一個女孩沒寫過。」
「真的啊。誰啊?」宛瑜好奇地問。
阿泰深情款款地說:「就是你啊。」
宛瑜有點尷尬:「我?這麼久的事情我都忘記了。」
阿泰湊近一點坐:「我一直很納悶一個問題,你當時為什麼不寫?是因為害羞嗎?」
「……呵呵呵。」宛瑜一個勁兒傻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不過我們居然又在這裡重逢了,難道這不是緣分嗎?」阿泰的手臂搭住了宛瑜的肩膀。
宛瑜有點不自在,往旁邊坐了一點:「我從來不寫這種肉麻的東西。」
阿泰也擠了過去:「你不用寫,早知道你那麼漂亮,是應該我給你寫才對。」
宛瑜扯開話題:「對了,阿泰,你原來不是踢足球的嗎?什麼時候改行練的自由搏擊?」
「這是趨勢。這兒又不是巴西,在這裡,足球運動員的搏擊技術都要比腳下功夫好。而且,女孩子都比較喜歡男人保持良好的身材。」阿泰借題發揮,顯得更來勁了。
宛瑜弱弱地說:「看得出你的身材保持得不錯。」
「要不要感受一下我的肌肉。」阿泰迅速露出二頭肌。
「不用了。」
「我們都是老同學了。來嘛。」阿泰抓住宛瑜的手,輕輕地碰了一下自己的二頭肌。
宛瑜奉承說:「不錯,不錯。」其實覺得噁心。
「別客氣嘛,其實我的胸部和腹部,脂肪含量最少。要不要看看。」阿泰說著開始解襯衫紐扣。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宛瑜又往旁邊坐了點,阿泰再擠過去。宛瑜又讓開坐到了沙發扶手上,阿泰又過去。
「啊!」宛瑜從沙發邊掉了下去。
阿泰趕忙上前查看:「你沒事吧。」
宛瑜蹭地站起,與他保持距離:「沒事!要不要喝點什麼?檸檬茶好不好。」
「kukukukiki~謝謝大家。」小賢說完最後一句,暫時下台。
關谷滿頭大汗:「第一章終於完了。一菲,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堅持得住。」一菲每說一個字都顫抖一下。
聚光燈再次亮起,小賢穿著擎天柱的盔甲出場,頭盔沒戴。「第二章,汽車人——進攻!」小賢一本正經地蹲在一個椅子前,當掩體,然後掏出一把很猥瑣的小水槍,開始噴水。「就……就……就!」小賢自己給水槍配音,動作很慢,一槍一槍射,表情很嚴肅。而每一槍都射在一菲的臉上。
一菲忍耐。關谷也被濺到,迅速躲到一菲背後。
一輪水戰後,小賢冷冷地說:「就……我要去補充子彈了。馬上回來,演出還沒有結束。」小賢跑開,有觀眾離場了,一菲深呼吸,堅持住。
展博在發呆,美嘉焦慮地用手指敲打著桌子,敲出節奏。展博一把按住美嘉敲桌子的手。
「你到底想幹嗎?先是弄得我緊張兮兮心跳加速,現在我的心臟已經開始跟著你的拍子跳了。」
美嘉欣慰地說:「你終於相信我的直覺了?」
展博怒氣沖沖地說:「相信又怎麼樣,不相信又怎麼樣?我已經自作多情了一回了。你還想讓我再去發一次傻?」
「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就是這樣的。」
「宛瑜不覺得我是孫悟空,我倒覺得自己有點豬八戒的味道。」展博的聲音弱下來。
美嘉還在鼓動:「至少豬八戒也是正面人物阿。」
展博煩躁地說:「行了,別玩cosplay了,宛瑜那麼瘦,加起來也沒幾斤唐僧肉,我們還是趁早把行李分了,然後我回我的高老莊,你回你的流沙河。」
美嘉突然大喊:「啊!我有主意了!」
展博捂著胸口:「姑奶奶,我的心臟啊。」
美嘉四處張望:「電話!我們可以打個電話給宛瑜,告訴她我們的推理,就算她不信,也能有個警惕啊。」
展博站到一邊,喝他的水:「再這樣下去她都快警惕我了。還以為我有什麼企圖呢?」
美嘉厲聲問道:「你沒有嗎?」
「哈!我有嗎?我有什麼企圖?吃唐僧肉?……她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展博說著有點失落。
美嘉動之以情:「你難道不想追她?」
「追她?呵呵,我知道我的等級,我連她的車尾燈都看不到。」展博說著有點傷心。
「那你昨天還毫不猶豫地上去就是一拳。」
「你已經坑了我一次了。我不能再被忽悠了。阿泰是宛瑜的老同學,而且跟宛瑜青梅竹馬,他們只是敘敘舊而已。」展博自我安慰。
美嘉再次提醒:「可他說話有『三個重音』!」
「美嘉,我現在很平靜,你說什麼都沒用。」展博的手開始情不自禁地在桌上打拍子,邊打拍子邊哼,「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好吧我承認我現在很焦慮!我只是不想讓宛瑜受到傷害。」
美嘉心滿意足:「ok,那我們現在就打個電話給她。」
展博又在推辭:「不行,這樣她會覺得我正在監視她。」
「那就裝別人的聲音。讓她不知道是你。」美嘉支招。
展博鬱悶地說:「你別再為難我了。」
美嘉也唱起來:「小船兒推開波浪,海面倒映著兇惡的大白鯊,四周環繞著色狼烏鴉~~」
「我打,我打。」展博拿出手機,邊撥號碼邊問,「我應該學誰的聲音?」電話接通了,展博突然反應不過來,並沒有說地方話。只是突然把聲音拉得很尖,像鸚鵡,「hi,你好。是林宛瑜嗎?」「我……我……我是街道計劃生育辦公室。對,不,我不是鸚鵡,我是人,對,工作人員。我主要就是詢問一下,你們這裡計劃生育工作開展得怎麼樣了?哦,你還未婚是吧。哦,我知道,但是計劃生育要從我做起,從身邊的小事做起。」
美嘉推了他一下,展博連忙進入正題:「哦,對了,請問你這裡是不是有一位叫做阿泰的先生,雖然我不知道他的全名,但是他是我們計劃生育辦公室的重點看護對象。他雖然長得挺帥的。但是他已經先後誘拐了多名無知少女走上歧途,所以盡量不要和他單獨相處。呵呵呵呵——」突然變成正常聲音,嚴肅地說,「hi,宛瑜,沒錯是我。」「沒有,沒有,我沒有感冒。我只是……」聲音低落,「是的,我是吃飽了撐的。你很好是吧。哦,那就好,拜拜。」展博掛掉電話,表情憂鬱。
美嘉連忙問:「她怎麼說?」
展博鬱悶地說:「她說我學林志玲的聲音學得一點都不像。」
美嘉大驚:「哦,我以為你是在學曾志偉呢。」
展博不服氣地說:「說什麼呢,我明明是在學張信哲。」又回到鸚鵡的聲音。
宛瑜坐在沙發上,胸口抱著4個靠墊,疊在一起,以保持與阿泰的距離。手裡哆哆嗦嗦地拿著一杯檸檬茶。
阿泰踱來踱去,似乎很糾結:「宛瑜,你覺得我變化很大嗎?」
宛瑜話裡有話地說:「挺……大的,我昨天一開始差點沒認出你。」
「你知道為什麼嗎?」阿泰有點激動。
宛瑜回答:「因為10年沒看到你了。」
阿泰開始慷慨陳詞:「不,因為我熟了。我知道你還在猶豫,你一定擔心我還和以前一樣,有很多女孩在身邊。完全不用擔心,因為在我眼裡他們都是浮雲。直到我再次遇到你,我才看到了我的太陽。有一首詩是這樣寫的:日!太陽啊……」
宛瑜嗆了一下。
「你怎麼了?」
「沒事,只是嗆到了。」
阿泰坐到宛瑜身邊:「宛瑜,你知道我昨天為什麼會昏倒嗎?不是那個展博打的,是我自己昏倒的。因為看到了你,讓我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在我昏迷的時候,我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一個字——宛瑜,宛瑜,宛瑜,宛瑜。」每說一個宛瑜,便抽掉一個靠枕。
宛瑜糾正道:「這是兩個字。」試圖轉移注意力。
「我知道,我不太擅長舞文弄墨,所以,要不我們來做一點我擅長的事情吧。」阿泰去抱宛瑜,被宛瑜逃脫。
「不不不,阿泰,我想還是不要。」宛瑜朝房間逃去。
阿泰追上來:「我們已經錯過了一段最美好的時光,不能再錯過了。」
宛瑜急中生智:「Hi展博!」
阿泰愣了一下,回頭。宛瑜趕緊躲進房間,把房門鎖上。阿泰鬱悶地推著門。
小賢穿著變形金剛的衣服開始隨著音樂唱歌。「變形金剛~~隨時變形狀。變形金剛~~~」台下已經沒有其他觀眾了。
關谷皺著眉頭問:「我們到了第幾章了?」
一菲站起來,抖動濕漉漉的頭髮,尖叫:「啊!我再也受不了了!」
小賢停下。
一菲走上前去:「你贏了!曾小賢!行了吧?我道歉,我不該讓你們去看我昨天的演出。」
小賢得意地說:「謝謝,胡一菲同志。」
「我承認,好朋友應該說實話。」
「關於我的表演,你們有什麼實話要說?」
一菲狼狽不堪地、憤怒地嚎叫:「沒了,對於你的表演,我想不出任何一句好話來形容,很爛,爛到無以復加!」
小賢洋洋得意地引向關谷:「那關谷的油畫模特呢?」
一菲接著說:「很醜。丑到無法形容。」
關谷激動地站起來:「那尼!」
小賢攥著拳頭,狠狠一揮:「yes!我贏了,我終於贏了,你知道我後面要演什麼嗎?第十一章,歐~」自己想到都想吐,「你們簡直無法想像。可以被世人譽為無極中的無極。」
一菲受夠了:「行了,我已經能夠想像了。我們回去吧。」
小賢好像演上了癮:「要不你們先走吧,我要繼續演完,讓我享受這勝利的果實吧,哈!」沒等小賢說完,就突然被擊倒了。
「啊!我再也受不了了!」敲鑼的場工衝過來,砸暈了小賢,場工宣佈,「擎天柱——死了。」
一菲和關谷面面相覷。
美嘉、展博走進房間,發現房間空無一人,正納悶。這時宛瑜從房間裡出來,關上門。
宛瑜打招呼:「oh,hi!」
美嘉看見宛瑜衣衫不整,還在不斷喘氣,激動地說:「難道……難道都已經完事了?」
展博簡直要崩潰了:「阿泰呢?」
宛瑜輕描淡寫地說:「他在房裡。」
美嘉在房裡大喊大叫:「我就說出事了吧,阿泰非禮了宛瑜!」
「慢著,美嘉,凡事不能過早地下結論,應該調查清楚。」展博走道宛瑜面前,嚴厲地問,「到底怎麼回事?宛瑜。」
宛瑜弱弱地說:「他要非禮我。」
展博轉頭看美嘉:「看到了嗎?」突然大喊,「哦,我的天哪!」
宛瑜連忙解釋:「不過他沒有得手。他只是撲向我,然後我跑到臥室把門鎖上了。」
「然後呢?」展博焦急地問。
「他準備衝開我的門,不過不幸被椅子絆倒了,他的頭撞到了那個破了的茶几。」宛瑜指向一邊。
展博奇怪地問:「我們家沒有破了的茶几啊?」
「現在有了……不過沒事了,他又昏倒了,我把他扶上了床,然後給他敷了冰塊,累得我半死。」宛瑜說著,直翻白眼。
展博徑直向臥室門口走去。
宛瑜奇怪地問:「你要幹嗎?」
展博冷冷地說:「我要去叫醒他,然後再打昏他。」
房裡傳來阿泰的聲音:「宛瑜。」
美嘉緊張起來:「他醒了!」
宛瑜趕緊拉住展博:「讓我來吧。我來處理。你們兩個先迴避一下,到樓上去。」
展博擔心地問:「你一個人行嗎?」
「放心,到目前為止都是我一個人處理的,沒問題。」宛瑜把展博推上了樓。
阿泰捂著冰袋出來。
宛瑜若無其事地說:「你沒事了吧。」
沒想到阿泰搶先說:「沒事,宛瑜,我原諒你了。」
宛瑜驚訝:「你原諒我?」
阿泰又開始他那套陳詞濫調:「每個女孩子都會假裝很矜持,這一點我很清楚,不過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你的矜持已經征服我了。」
宛瑜冷漠地說:「我也有個好消息告訴你,我對你一點都沒興趣。」
阿泰捏住宛瑜的手臂:「別這樣,宛瑜,別再裝了。」
展博和美嘉從樓上趕下來:「住手!你個禽獸。」
阿泰驚訝:「你們兩個在這裡幹什麼?」
美嘉把宛瑜拉到展博身後:「你的耳朵有毛病嗎?宛瑜說了,對你沒有興趣。」
展博挺起胸膛威嚇:「你不是為了美女寧願再來一拳嗎,我告訴你,不用等到明天了,我今天就成全你。」
阿泰冷笑:「哈!你以為你是誰啊?還想再偷襲我一次?不可能了。我可是8屆自由搏擊冠軍。」
展博也不含糊:「笑話,我第一次聽到有人自稱『八戒』的。」
「不信,往這兒看。」阿泰拉開襯衫,露出巨大的金腰帶。
美嘉擔心地問:「你還真帶著啊?不重嗎?」
阿泰自鳴得意:「重是挺重的,不過我就是要告訴你,現在閃開還來得及。」
展博突然指向窗外:「看,飛碟。」
阿泰抬頭。
「廬山升龍霸!」展博又是一拳,阿泰當場倒地,宛瑜和美嘉鼓掌。
美嘉笑著說:「你又打中他的『攢竹穴』了。」
數日後。
宛瑜、美嘉在吧檯端坐。
美嘉開心地說:「恭喜你啊,一菲姐,你們的節目被選上了。」
一菲從容不迫地說:「哈哈,是生活給了我靈感。所以為了回報大家,今天在酒吧上演特別場。」
宛瑜好奇地問:「是什麼節目,歌舞還是話劇。」
「都不是,是一種全新的藝術形式。」一菲沾沾自喜。
美嘉擔心地問:「不會又是互動的吧。」
一菲神秘兮兮地說:「你看了就知道了。」
展博、小賢登場亮相,兩個人都面無表情。音樂聲起,兩人的表情突然變得極度誇張,用各式各樣的扭曲面容迎合音樂的節奏,他們表演的是日本人的表情舞蹈。
台下掌聲雷動。
宛瑜激動地說:「太棒了一菲。恭喜你啊。」
一菲想起了關谷:「對了,關谷呢?他應該也來看的。」
美嘉隱晦地說:「我幫關谷找了個新模特。正在畫油畫呢。」
畫室裡,關谷正在畫油畫。子喬光著身子,手裡拿著一柄加勒比海盜的寶劍,擺出英明神武的造型,充當模特。
關谷邊畫邊說:「堅持住了,別動。」
子喬有氣無力地回答:「你好了沒有,我都站了3個多小時了。」
「專業一點。馬上就好。」關谷無限深情地欣賞自己的畫,上面只畫了那柄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