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學雷鋒日,愛情公寓附近有很多單親家庭,孩子常年缺乏關愛。每年,這些小朋友都可以寫一封給雷鋒叔叔的信,寫上希望得到的小禮物,然後由居委會轉發給大家來幫他們實現心願。
酒吧裡,小賢正拿著幾封這樣的信分發給一菲、悠悠、羽墨和張偉。
輪到張偉,剛要伸手又縮回去,眾人看他,他吞吞吐吐道:「呃……他們要的東西不會很離譜吧?」
小賢安撫道:「小孩子嘛,一般都要些糖啦、文具啦,貪心一點最多是絨毛玩具了。」
張偉又伸手,這次只拿了個杯子喝水,又縮回去,「你們說會不會有不法分子借此詐騙啊?」
「不法分子?誰詐騙玩具啊?」小賢把信塞給他。
張偉拆開信看著,突然哆嗦著滑下了椅子。
「怎麼了?」小賢拿過來讀道,「下面是我想要的禮物:PSP遊戲機、液晶電視、NokiaN97——還mini典藏版!」
「曾老師,你確定這是貧困小朋友寫的?」張偉爬起來繼續念,「DVD播放器,煤氣灶,床上四件套……這是要禮物呢還是送嫁妝?」
一菲果斷鄙視,「真沒出息。我說你一個帥哥,怎麼老是一副熊樣。」
「算了,這個小朋友的要求是有點過分,他送不起,你們就別逼他了。」羽墨溫柔地看著他,「張偉,要不給你換個信封?」
張偉死要面子,「誰說的!我是個律師,高收入群體,誰說我送不起?」
「你不還是准律師嗎?」
「准律師也是律師,臭雞蛋難道不是雞蛋?我只是需要多一點時間,把愛心醞釀一下。」張偉說完站起身,挺直腰桿但渾身發抖,深呼吸離開,還險些滑倒。
其他人稍後回公寓,卻發現樓道裡擠了一群前凸後翹的高挑女生,公寓裡高喊一聲「下一個」,出來一個垂頭喪氣的女生,又進去一個。怎麼回事?他們七嘴八舌,摸不著頭腦。
一個別著15號胸牌的泳裝美女出來,「噓。裡面正在面試。你們也是來報名的?」
「什麼面試?我就是這裡的主人。」羽墨說。
「這麼快就入戲啦,不過,你能不能當主人還得評委說了算。」
「評委?這到底在選什麼呀?」悠悠問道。
「看,你就不如人家專業了。怎麼來面試都不知道選什麼呢?這家男主人叫關谷,他在愛情公寓網站上發帖,說要海選一個太太。」
「海選太太?!」
一菲往裡走,一個抹了粉的娘娘腔男人擋住他們。「喂喂,還沒叫到你們的號呢。」
小賢抽搐,「你也是來面試關谷太太的?」
「幹什麼啦。誰知道這家主人喜歡什麼調調,所以就過來碰碰運氣咯。」娘娘腔上下打量小賢,小瀋陽附體,「大家彼此彼此嘛,Ho~」
小賢打個冷顫,「我們住隔壁,Ho~~!」
這事,其實說來話長,關谷才真的是活雷鋒,去年的今天,他在馬路上救了一個心臟病的女生心鈴,把他送到了醫院。後來女孩醒了,就認定關谷是個大好人,願意關心照顧自己,便非要以身相許,關谷一不答應,她就病發昏迷,成了植物人。為了喚起她的求生意志,關谷對她說,「你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如果你能挺過來……我也不會不管你的!」這下好了,一年以後,心鈴從植物人狀態醒來,恢復健康出院,再次偶遇關谷,表示自己昏迷中聽到了他的話,熱情地要他娶她。
關谷害怕實話一刺激,人家姑娘脆弱的心臟又要罷工,便謊稱因為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醒來,已經娶了老婆。心鈴又提出要見一見,想看看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女人究竟長什麼樣。
「所以,你為了拯救一位可愛女孩的生命,在公寓裡海選你的妻子?」一菲聽完不以為然。
悠悠陶醉,「我覺得好浪漫啊。」
「這聽上去很浪漫嗎?可我覺得邏輯很扯淡啊!」一菲說。
「這都是子喬想出來的。」關谷低聲道。
一菲恍然大悟,「哦,現在邏輯通了。」
「你把胸圍35C以上的都留下了?」羽墨拿起子喬的登記表看。
小賢默默湊近子喬,輕聲道:「喂,下一輪海選什麼時候,我也來做評委……」
一菲大怒,「什麼評委?你們這樣做人真的很危險,這兩天雷陣雨,出門小心有去無回!」
「可是,我真的需要一個假的妻子,否則心鈴她不會罷休的。」關谷皺眉。一菲和悠悠聞言,各擺了一個無比浮誇的pose,羽墨正常,子喬和關谷面面相覷。
「有三個賢妻良母的典範站在你們面前,難道還要麻煩外人嗎?」一菲笑。
「這……怎麼選?」
「隨便啦,小公雞點到誰,我就選誰。」子喬點到悠悠,悠悠正高興,「你被淘汰了。小公雞點到誰,我就選誰。」
接著點到羽墨,一菲比了個勝利手勢。
「……我被淘汰了?」羽墨高興,準備出門。
「OK,就你了。」子喬拉住她,一菲臉上三道黑線。
悠悠哭喊:「你們重新考慮一下啊,我覺得這個角色我完全可以把握,我是專業的!」
「羽墨,關谷的妻子。」子喬笑,「我們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第二天,小賢和一菲在客廳做著準備工作,爬上小梯子,把P有關谷和羽墨的結婚照掛到牆上。
「我老覺得不太踏實。人家一個女孩子,我們那麼勞師動眾地組團忽悠她,合適嗎?」
小賢點頭,「我覺得這事兒早晚穿幫。」
「乾脆告訴她真相得了,我就不信人的心臟有那麼脆弱。」
「不行,萬一她禁不住打擊,掛在咱們公寓裡多麻煩啊。雖然這也是善意的謊言,不過一層牛皮顯然不夠兜的呀。」
一菲雙手叉腰,「那你有什麼高見?」
「以防萬一,我覺得有必要給關谷再海選一個前妻。」小賢正賤笑著,一菲一腳差點把他從梯子上踹下來。
羽墨撅著嘴,不情願地從房間裡出來,關谷跟在後面。
「拿著這個,拿著!」子喬追出,手裡拿著一個襁褓包著的娃娃,「這是你們的孩子啊,有了孩子,心鈴一定會知難而退的。」
羽墨哭喪臉,「可這是個玩具啊,還是個長得好醜的玩具啊。」
「這不是普通的玩具,可以遙控的,我專門用它來喚醒少女心中暗藏的母愛。很管用的。你拿著。」羽墨害怕地抱著,子喬拿出遙控器一按,娃娃的頭開始搖動,羽墨尖叫著扔給關谷,門鈴響起。
「她來了!」關谷嚇了一跳,把娃娃塞給一菲,一菲把娃娃給小賢,小賢隨手放在了茶几上。門開後,心鈴進來。
「請進,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心鈴,他們是我的鄰居——小賢、子喬、一菲,還有悠……」關谷轉向子喬,小聲問,「悠悠呢?」
子喬小聲,「你不給他戲份,鬧情緒了。」
羽墨嬌滴滴地現身,聲音裡滴出蜜來,「老公,誰來啦?今天怎麼這麼多人啊,都是朋友嗎?」
關谷汗死,「他們是你的鄰居啊,你不認識了嗎?」
羽墨低聲自語:「劇本裡有說我應該認識他們嗎?哦,歡迎,歡迎,好久不見,大家請坐。」
「這是心鈴。」關谷介紹道。
「你好!關谷,你太太真漂亮。」心鈴看到茶几上的娃娃。「這……這是什麼?」
「哦,這是我們的娃娃。」關谷說著一隻手拿起,塞給羽墨抱。
羽墨僵笑,「對啊,在這兒啊,我想怎麼找不到了。」
「你們……已經有孩子了?關谷,從來沒聽你說起過啊。」
一菲揮手色色地笑:「哦,是個意外。你知道他們小夫妻嘛,擦槍走火,早晚會有的。」
心鈴頗為失落,「哦,這樣啊。不過——怎麼讓他躺在茶几上?會生病的。」
「沒事,醫生說,睡硬的地方對腰背有好處。」羽墨抱著孩子大咧咧笑。
子喬偷偷拿出遙控器操作,羽墨發現孩子下面在動,拉開襁褓,發現抱反了,趕緊倒過來。這該不會是後媽吧,心鈴心裡打鼓。
悠悠穿著圍裙出來,一口四川話,「哎呀,少奶奶,您身嬌肉貴的,抱孩子這種粗活還是交給我們這些下人來做。」說著,從羽墨手中接過孩子,非常專業地抱起,搖晃。
「這位是……」
「她叫悠悠,是——」
悠悠搶道:「我是關谷先生家的保姆兼奶媽。」
「奶媽?這麼年輕。」
「別看我年輕,我做這行可有年頭了。」悠悠故意摸摸突起的肚子。
「悠悠,你這肚子怎麼了?」
悠悠故作驚訝:「哎呀,被你們看出來了。不瞞你說,其實我都有好幾個月了。可恨我們家那口子整天喝老酒搓麻將,我命苦沒辦法,只能出來打兩份工,白天做保姆,晚上幫人織毛衣……」
子喬衝過來,「看得出你是一個偉大的保姆。」
「其實,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我還是上市公……」
「行了!我說保姆啊,我很喜歡聽你的故事,你跟我進去慢慢說吧。」大家目送子喬拖著悠悠和孩子進去,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眾人坐下後,心鈴開口說:「今天我是特地來看看關谷的。我的這條命……是關谷救的。」
「呵呵,往事不用再提了。」
「怎麼能不提呢。雖然之前我和關谷素不相識,但他對我的關愛,我完全感受得到。那種感覺我一直銘記到今天。我的父母離婚了,10年前他們組成了各自的家庭,一直以來我都是多餘的那個,他們沒有留給我任何東西,除了這遺傳的心臟病。我在這個城市沒有朋友,真怕哪一天我如果又發病,連走了都沒人在意。」
羽墨在一邊磨指甲,一菲感歎:「好可憐啊,跟偉大的保姆有得一拼了。」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留戀的,直到我遇到他——我的關谷。他的承諾……給了我堅強的理由。」
給點反應啊!眾人瞟向羽墨,羽墨自顧自地翻時尚雜誌。
「我知道你已經有了一個美滿的家庭,我本不該來打擾。但是我還是想讓你知道,我會一直等你,我的心早就已經給了你。」心鈴向關谷靠近。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羽墨在用美寶蓮補妝,氣定神閒,暗想,都看著我幹什麼?我這段沒台詞啊,她說她的關我什麼事。我今天眼線是不是畫歪啦?
「好吧,關谷,那我就不打擾了。」心鈴起身。
關谷高興,「你要走了?」
「你很高興?」心鈴傷心狀。
關谷連忙哭喪臉,「沒有,本來還想跟你多聊幾句的。」
心鈴換笑臉,「那好啊,我們出去吃飯吧,就我們倆。」
「嗯……要不就在家裡吃吧,大家一起多熱鬧,我讓羽墨去做菜。」
羽墨照鏡子,「你開玩笑吧?為什麼是我,我從來都不做菜的。」
心鈴衝進廚房,「還是我來吧,今天就讓大家嘗嘗我的手藝。」
「可……你是客人啊。」
「別把我當外人,我最喜歡家裡熱鬧了。」心鈴穿上圍裙。
一個小時後,廚房裡的桌上已經擺上好幾道佳餚,心鈴還在忙碌著,一菲和小賢打下手。
「真看不出來,你這麼漂亮,還那麼會做菜。」一菲誇道。
「謝謝,如果你們高興,可以天天來這裡,我做給你們吃。」
一菲愣了一下,「等等,你搞錯了吧,你——不住在這兒。」
心鈴樂觀地笑:「嗯,不一定啊。」
「而且關谷夫婦感情很好,孩子都那麼大了……」小賢湊上。
心鈴一臉認真,「其實,我不介意的,我是個很傳統的女孩。」
「看得出來,一看你就不會忍心破壞別人家庭的。」一菲讚許。
「當然,我為什麼要破壞他們呢?如果他不介意,我可以做小。」
一菲和小賢當場石化,「這個,我們民族不是所有傳統美德都應該繼承的。再說等孩子大了,怎麼跟他解釋啊?」
「我可以做小媽啊,我照顧孩子可有一套了。你看,我剛給他做好的奶糊。」心鈴端著一個小碗,「我們吃飯前,先喂寶寶吧。」
「你等等!是不是太燙了?讓我試試。」一菲死命攔住心鈴,示意小賢去通風報信。
小賢衝進臥室,「快快!心鈴要來喂寶寶了。」
「寶寶?你小名叫寶寶?」子喬嬌媚地朝著關谷喊,「寶寶!」
關谷拿起娃娃扔給子喬,「快!快藏起來。」床下,門背後,書堆裡都沒地方放,子喬打開衣櫥,一把塞進去,關門的時候,娃娃的頭猛地被門夾掉,滾落在地。
「關谷,我給寶寶送奶糊來了。」心鈴進來。
子喬抱起無頭娃娃,假裝沒事,「寶貝,來,我給你講《紅樓夢》。」
「是嗎?我嘗嘗看燙不燙。」關谷攔住心鈴,示意眾人趕緊找頭,小賢滿地找頭,使勁給安裝上,「他……睡著了。真的睡著了。」
「好吧,那等他醒了再吃吧。你們再坐一會兒,馬上就開飯了。」心鈴走到門口,眾人長舒一口氣,小賢一屁股坐下,正好坐在遙控器上,娃娃的頭開始飛快狂搖,心鈴又回頭。
「怎麼了?」
「沒事!沒事!他做噩夢了。」子喬踹起小賢。
飯桌上,大家圍坐在一起開吃,子喬抱著孩子。
「你們想像一下當時的畫面,2000支玫瑰花,還點著蠟燭。情人節大冬天居然刮颱風,真不知道是老天故意安排的還是關谷腦子有問題。然後羽墨就回來了……」
「哇哦,好浪漫啊。然後你就求婚了?」心鈴問道,關谷狂點頭,「那羽墨,你當時不是走了嗎?怎麼突然想到回來?」
「啊……我……我……是因為……」
「因為颱風,你的航班被取消了。我還給你念了一首我親手寫的詩——」
羽墨激動打斷他,「這個我記得——《孤獨的微積分》!」
「你好浪漫。」心鈴含情脈脈地看著關谷。
小賢假裝不經意,「是啊,我們關谷不僅浪漫而且還很體貼周到,我經常看到他去戒毒中心送飯送棉被,是不是啊,關谷?我還聽外頭傳說……」
「你去戒毒中心?」
羽墨大叫:「我想起來了!那首詩其實叫做《孤獨的——根號十三》!」
關谷抓狂,把她拖進衛生間,「拜託,羽墨,你稍微敬業一點好不好。你沒有一句台詞對的,我怎麼接啊。」
「詩名還是不對嗎?唉,我本來就暈,現在更暈了。」
「暈有什麼關係,我都快吐血身亡了。」關谷掩面。
「我知道該怎麼救場!」悠悠從浴缸裡跳出來,差點沒把兩人嚇死。
「悠悠!你怎麼在這裡?」
悠悠揮著刷子,「洗廁所啊。」
「洗廁所?」
悠悠深情投入,「我是一個懷有身孕,打兩份工貼補家用的偉大保姆,當然要堅守崗位!」
「救命啊,這裡就沒有一個正常人嗎?」關谷撞牆。
「你不就是要讓心鈴知難而退嗎?這還不簡單。有時候一個簡單的動作勝過千言萬語,卻可以震撼所有人的心靈。」
「比如?」
「Kiss!」
「悠悠你別開玩笑了,我不要。」羽墨捂臉。
「不行不行,這怎麼可以。」關谷退到牆邊。
「吻戲是每個演員的必修課……你忘記我跟你說的演員自我修養了嗎?」
「悠悠你不要再添亂了……」
「不要,人家會不好意思了啦。」
「哎呀,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很簡單的,喏!」悠悠把關谷推到馬桶上,吻下去,門被推開,心鈴進來,正好看見小保姆吻關谷,倒吸氣,摀住心口。
關谷爬起來,擔心地扶著心鈴,到房間裡坐下。再不解釋清楚不知道要成什麼樣了,他深吸氣說:「有件事情我決定告訴你,是一些你早就應該知道的事情,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知道……其實這一切都是假的。」
「你都已經知道了?!」
「是啊,我很能理解你為什麼這麼做。」
「你真的能理解,不生我的氣?」
「怎麼會呢?有空多去你看看你的前妻,她在戒毒中心裡一定很寂寞。」
「納尼?」
「沒關係,剛才曾老師都已經告訴我了,她叫美嘉對嗎?我衷心地祝願她能早日康復。」
前妻?吸毒?關谷用手摀住臉,在心裡暗暗詛咒曾小賢。
「只可憐你和她的孩子,從小就離開了母親。」心鈴抱起娃娃,「她一定長得很像她媽媽吧。」
「別動!」
心鈴撩開襁褓,頭掉了下來,「啊!」
「等等,挺住,別暈,別暈,這是道具,我真的不該騙你。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關谷緊張地看著她。
「你說什麼?」
「我……怕你傷心,他們都是我找來假扮成我的家人的。包括這個娃娃。我很抱歉,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放棄希望。因為……這個世界還有溫暖,你還年輕,你可以有你自己的人生道路,你不能為其他人活著,你應該為了你自己而活著!」
一片安靜,心鈴一抽一抽著。
「要不要我打120?!」
「沒事,我只是剛才吃得太飽了,打個嗝。」
「我不是有意要刺激你的。」
「是有點刺激,不過……來你家吃了頓飯,我心臟的承受能力好像提高了不少。我明白,為我做這一切說明你還是很在乎我的。」
「我……我不是……」
「別誤會,我是說,你說的對,這個世界還有溫暖,而我,可以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答應我,關谷,如果你遇到什麼特別的人,千萬不要讓她跑掉,但如果你40歲還沒有結婚,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心鈴擁抱關谷,可能是最後一次,但也是最溫暖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