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羽墨推開關谷房間的門,就聽到悠悠一聲尖叫,衣冠不整地從床上跳起來。她忙遮住眼睛,表示自己什麼都沒看到。
悠悠把她的手放下,「幹什麼呀,這兒又沒別人。」
「關谷不在?」
「不在,他去參加漫畫協會的年會了,今晚不回來。」
那是有其他男人?羽墨這麼一想,連忙又把眼睛遮上。
「就我一個人啊。」悠悠坐回床上,右手拿著一個小蒸籠,「你嚇了我一大跳,我還以為關谷回來了呢,你可千萬別告訴他,我在他床上邊看電影,邊吃生煎。」
「為什麼?」
「你不懂,這是一種享受,關谷的床很軟,而且對著電腦,再加上一籠熱騰騰的蟹粉生煎,人生還有比這個更浪漫的事情嗎?」
你的人生夠有追求的!羽墨終於放心地放下手。
「但是關谷不同意我在他畫室裡吃東西,非說食物的味道會沾上畫稿,你說是不是莫名其妙?」
「他也許是怕你把湯湯水水打翻在他畫上。」
「我那麼笨嗎?為了確保安全,我剛才吃的時候連醋都沒蘸。」悠悠得意地搖著手中的生煎,「噹噹噹!小楊生煎奢華版!DoubleJuice。」
「DoubleJuice?」
「兩倍湯汁啊,一口咬下去,全是湯。不信你看。」悠悠舉起生煎咬下去,湯汁飛飆而出,「嗯?這個怎麼沒什麼湯啊?」
闖禍了哦!九_九_藏_書_網羽墨深吸一口氣,「悠悠,湯汁都到那邊去了。」
順著她的手指,悠悠看見一旁畫架上有一幅鉛筆畫,植物大戰殭屍的原畫,殭屍的腦袋上有一大塊湯汁印。啊!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他不讓你在他的畫室裡吃東西了。」羽墨聳肩。
悠悠坐到地上,拿捏著哭腔說:「關谷知道了一定會發脾氣的,嗚嗚,你看,漫畫都變成油畫啦。」
事到如今,還能怎麼辦呢,羽墨給她出了一個主意。先拿一塊白色薄布把畫架蓋住,在關谷看到屍體前,先發制人,充分發揮女生的特殊技能,發嗲撒嬌,讓他有氣也撒不出來。死馬當活馬醫吧,悠悠決定聽她的。
一小時後,小賢和子喬從外面回來,子喬手裡扛著彩彈槍,兩人都全副武裝。
「累死我了。憑什麼你做狙擊手,我是敢死隊啊!」小賢哀嚎著,「而且你一共就開了十槍,九槍放空,一槍還打在我屁股上。」
「整個彩彈場裡,只有你一個人把屁股對著我,我看到這麼好的機會,實在忍不住。」
小賢去冰箱拿啤酒,屁股的迷彩褲上有一大攤綠色:「下次我也要做狙擊手,否則你自己玩。」
「那誰去誘敵?」子喬一思索,喜上眉梢,「對了,我們可以叫關谷去啊,他個子高,目標大,很有做誘餌的潛質。」
「而且對方知道他是日本兵,一定會集中火力的。就這麼定了。關谷,關谷!」兩人走進關谷的房間找他,只見地面被打掃得異常乾淨,但卻空無一人。
「空氣中怎麼有一股蟹粉生煎的味道。」
子喬拿槍防身,「我覺得一定發生了什麼恐怖的事情。」
小賢摸電腦,「啊」的一聲大叫,嚇得子喬開了一槍。
「電腦還是熱的,肯定剛剛還有人看過。」
「熱就熱唄,也不用叫得這麼誇張吧,嚇死我了,害的我走火了。」
「就你這德性,還做狙擊手?」
「這叫條件反射的甩槍,你懂不懂?」
「你甩哪兒了?」
兩人開始在房間裡找,終於發現關谷的畫架上,一攤綠色的顏料,打在包在外面的薄紙上。把包在外面的布掀開,只見裡面的漫畫人物頭上,印了一大塊綠色,覆蓋在油漬處。
「媽呀,還有穿透效果。你也忒准了,正兒八經打的時候沒一槍打中,隨便甩甩就爆頭了。」
「曾老師,關谷問起來,就說我從來沒有來過這兒。」子喬火箭一般竄出房間。
張偉也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去過那家超市,這樣的話,他就不會遇見曾經的未婚妻小麗了。但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在貨架間,他不僅碰見到了小麗,對方還遞給他一張結婚請柬。
兩人尷尬對視著,張偉拿著請柬的手發抖,淡定淡定啊,他暗自打氣,背過身去,左手砸右手。
「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參加,我也能理解。」
張偉咬牙,「不是不願意,又不是沒參加過。我是說……我最近挺忙的。」
「我知道你還在為我逃婚的事情耿耿於懷,我真的很抱歉。當時我們都太年輕,太衝動。現在回想起來,原來自己犯了這麼大的錯誤。」
張偉依稀看到了希望,激動地說:「真的?你真的覺得你錯了?」
「是啊,其實我愛的一直是強子,我早該把這事情跟你說清楚的。」
再一次幻滅啊,張偉扶著牆站住。
「我一直很內疚,想為你做些補償。」
「補償?」張偉乾笑,「我們已經沒什麼關係了。」
「不管怎麼說,我不可能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這有一張支票,收下它吧,好歹是我們的一片心意。」
張偉想也不想地推辭,「不用。」
「你就不先看看數字?」小麗遞過去,張偉看了一眼,天文數字!他發出暢快的感歎聲,手抖得更厲害了。當然,張大律師還是有尊嚴的,愣是重重地左手砸右手,把支票塞還小麗。
酒吧裡,一菲聽完這個故事,對他的堅貞不屈表示了讚揚。
「欣然送上祝福,毅然拒絕施捨,恍然認清自我,好樣的!」她緊握著他纏了紗布的手。
子喬賊兮兮地笑說:「聰明,你是嫌給的錢不夠多,欲擒故縱?」
「我知道,還有一種可能,你希望他們陷入無盡的內疚之中,然後你就可以慢慢在精神上折磨他們。」小賢跟上。
「不是錢的問題,而且我真的對她沒感覺了,為什麼要折磨她?」
一菲凜然道:「人家已經把小麗放下了,你們能不能說點人話?」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放下了?敢不敢打賭?」小賢發射出自信堅定的目光,一菲當即和他擊掌,一賠六,看你怎麼輸得只剩內褲。
子喬鬼鬼祟祟地把小賢叫到一邊,詢問關谷昨晚有沒有回來。
「聽說去參加漫畫協會的年會了,今天回來。」
「上帝,有沒有什麼辦法能保證他不切腹,也不切我的腹?」子喬哭。
「有辦法!找機會和他道歉,畢竟大家都是兄弟,只要你發發嗲,他有氣也撒不出來。」
什麼餿主意?子喬跳開一步,「切,我不會因為一幅漫畫改變自己取向的。」
「放心,我都幫你解決了,下次我做狙擊手,你做敢死隊,OK?」小賢趁火打個劫,看著對方痛苦地答應了,繼續道,「關谷有個大師兄叫杜俊,他的畫畫水平不在關谷之下,我昨天請他幫我們照原樣又畫了一幅,這會兒快遞應該到了哦。」
兩人一路奔回去,快遞果然是到了,只可惜小白龍誓死超過關谷,畫得實在太到位,連顏色都給上了!這,這,勉強換上去先再說吧,再把他的武士刀藏起來,子喬顫抖著。
關谷回來後,首先上陣的是悠悠,逮著他一陣腳底按摩。
「Oh!爽,死了死了!悠悠,你已經幫我按了1個小時了,你不累嗎?」
悠悠撥開被汗水打濕的頭髮,嬌媚地笑:「不累,你最近工作操勞了,作為你女朋友,當然應該慰勞你一下啦。」
「你今天好奇怪哦,平時你都只知道拉著我玩。」
「人家也會進步的嘛,都是羽墨教我的,她跟我說女人要嗲一點才會百戰百勝,我很嗲是不是?」
嗲是什麼意思?關谷皺眉,連忙用手機查詞典,果然要學到老活到老啊。
「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事情,你不會怪我吧。」悠悠偷眼看他。
「你是我的寶貝,我怎麼會怪你呢?」
「如果我在你房間吃生煎呢?」
「納尼!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許在我房間吃東西的。」
「你剛才還說不怪我。」悠悠撅起小嘴。
關谷看著她這個柔情四起啊,放低聲音,「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只要你沒弄髒我的畫稿就好了。」
「這個……」悠悠淚汪汪地低下頭。
「悠悠,你!」關谷歎氣,「好吧,讓我看看成什麼樣了?」
他說著起身走到畫架前,悠悠跟在後面,幫忙掀開白布,兩人同時發出驚呼。
「這顏色上的太棒了!親愛的,你演得太像了!」關谷抱住她,悠悠莫名其妙,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不停地解釋沒在演戲,真的是自己親手用生煎湯包把那幅漫畫給毀了的,但關谷不相信,非說這是個奇跡,悠悠只好把羽墨也拉過來。
羽墨接過畫一看,「真的哎。一點痕跡都沒有,你用奧妙洗過了?」
「快幫我證明啦。」悠悠跺腳。
「不用了,我相信奇跡是不用證明的。」關谷一臉神往,「我就說中國是個充滿傳奇的地方,我看一本書上說,如果善良的人誠心誠意地想一件事,奇跡就會發生。」
「什麼書?」
「神筆馬良。」
「神筆馬良?我覺得比較像海螺姑娘,」羽墨笑著,不管悠悠是怎麼猛瞪她的,「從前,海邊住著一個勤勞的青年,他每天出海打魚。有一天,他打到一隻金色的海螺,青年把它帶回家,放進水缸裡。原來,這只海螺是藍海仙女變的,她愛上了這個青年,趁他不在家,就變回人形,偷偷幫他煮飯、縫衣,打掃房間。後來他們終於相見了,就這樣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哇,太浪漫了。」
悠悠拉住他,「這只是個傳說而已。」
「怪不得我的房間也被人打掃過了。」
「這是我幹的!」悠悠抓狂,親愛的你還真把傳說當事實啊。
「那這幅畫呢?哦!我上星期撿回來個煙灰缸,你們說會不會……」關谷急忙開始翻箱倒櫃。
一菲深信張偉已經放下往事,為了證明這點並取得賭局的勝利,在小麗來訪時,她爽快地替他答應了出席婚禮。這還不算最糟的,她直接連做伴娘都替他答應了。
「為什麼是伴娘?」張偉一頭黑線。
「你想做伴郎嗎?可是男方已經找好人了。」
伴娘伴郎我都不想!張偉在心裡哀嚎,一面對著一菲苦笑,「我的性別好像是男吧。」
「沒事,小麗說她一直把你當做姐妹,如果你能陪她走上紅地毯,她心裡就踏實多了,這也是對她最大的祝福。」
張偉蹲在地上,「誰祝福我啊?」
「什麼?你不都已經放下了嗎,就當送個順水人情給人家。」一菲拉他起來,「禮服都來了,快試試看。」
她把張偉硬塞進房間換衣服,又喊大家出來圍觀。大家坐在沙發上翹首以盼,過了一刻鐘,只見張偉扭扭捏捏地出來,穿著一件艷麗的唐裝,胸口一個巨大的「伴」字。
「我的天啊。」羽墨大笑,看到一菲和她使眼色,艱難地改口,「你真是帥呆了。」
張偉扯著胸口,「一菲,你沒和我說是這麼一套衣服啊。」
「你確定這是伴娘裝嗎?我怎麼覺得像是聖衣啊!哈哈哈。」子喬笑得在地上打滾。
「我知道我現在看上去一定像個白癡。」
「『像』這個字,用的有點不準確。」子喬從沙發底下滾出來,看了一眼繼續笑。
一菲看張偉身體難受,「你覺得衣服不合身嗎?」
小賢接著說道:「他現在感覺到地球已經不適合他居住了,哈哈哈。」
「張偉,你要是不爽,就別去啊,反正我也不懂為什麼你非要去參加你前未婚妻的婚禮。」羽墨同情地看著他。
「因為他答應人家了。」
「是你替我答應的!」張偉幽怨地看著一菲。
「差不多啦。不過你答應過我,你已經放下了,而且你會面對最後的考驗的。」一菲瞟了眼小賢,「張偉馬上要贏了,你就輸回火星去吧。」
「就算輸了,能看到這麼勁爆的時裝表演,也算值回票價了。」小賢和子喬擊掌。
一菲繼續打量張偉,「稍微大了那麼一點,回頭我讓小麗幫你找師傅改一下。」
「能不能別貼這個字?」
「我覺得挺好啊。」
關谷進來,起先沒在意張偉,忽然抬頭看到他,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笑聲,張偉一跺腳,掩面跑回房間。
悠悠追出來,手中拿著一幅姑娘的畫像,「關谷,你這畫的是誰?」
「嗯……是我心中的那個人。」關谷羞澀地低頭。
「我有穿過這套戲服嗎?咿?頭上還頂著這一坨東西?」
「這是海螺。」
「海螺?」悠悠恍然大悟,「啊!你不會畫的是海螺姑娘吧,你太過分了。」
「我怎麼了?」
「搞了半天,你心裡的那個人是海螺姑娘,不是我啊!」悠悠氣走。
「海螺?什麼海螺?」子喬和小賢低語,「我是不是安全了?」
關谷追過去,「別生氣,我的海螺姑娘是以你為原型的。哎,我的畫。」
悠悠又跑回來,把畫扔還給他,拉起羽墨躲進房間。兩人商量了一番,決定設計把這個海螺給揪出來,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該不會是公寓裡真有誰暗戀關谷吧,子喬他們經常進出忘記關門,也許給了海螺可乘之機。
幾天後,張偉傷心地在聽陳奕迅的《婚禮的祝福》,一菲過來把CD關掉。
「張偉,穿好衣服,我們準備出發了。」
「出發?你也去?」
「是啊,我給小麗打過電話,她讓我也去。」
張偉抱住柱子,「我想過了,我還是不去了。」
「你很重要,你是伴娘啊。」
「你不覺得這很荒唐嗎?再跟她們家人歡聚一堂,賠著笑臉,陪著喝酒,還穿著得像個錦衣衛一樣!」
「你不是已經放下了嗎?有時候事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恐怖,我當然不會逼你,是你自己說你不在乎的。」一菲進屋,「我去換衣服,我們馬上走!」
這叫不逼我?不行,打死也不能去,張偉突然看到茶几上有一盒小龍蝦,他深吸一口氣,閉著眼拿起一個塞進嘴巴,進急診室也比去婚禮好,啊,好痛苦,快不行了!
酒吧裡,悠悠正和羽墨擊掌,「我已經安排好了,我在關谷的新浪微博還有論壇上都放了消息。說關谷的那幅漫畫的顏色上錯了,他現在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個海螺姑娘一定會上鉤的。」
另一邊的桌球區,小賢在打電話,「大師兄九-九-藏-書-網!我知道你要證明比關谷強,可是現在不是時候啊,關谷根本沒打算塗紅色。我知道,他腦子有問題,可不是爭論的時候,他的畫稿毀了分分鐘切腹的——我怎麼知道他切誰的腹?」
子喬搶過電話,「喂!你可是收了稿費的,你得搞定啊,否則我去315投訴你。行,我們等著。」
深夜,小賢和子喬拿著再次寄來的畫稿,偷偷溜進關谷的房間。羽墨潛伏到房間門口,聽到裡面窸窸窣窣的聲音,給悠悠打信號。悠悠抓著關谷,說是要帶他看海螺姑娘,輕輕推開房門。結果可想而知——他們看到的是倆二貨,正在笨手笨腳地換畫,大家都嚇了一跳。
外面,一菲扶著張偉從醫院回來,張偉臉還有點微腫。
「為什麼要給我做腸鏡呢,我的屁股到現在還在痛。」張偉看上去虛弱不堪。
他正在沙發上趴下,關谷哭著跑過,「嗚……我的海螺姑娘啊!我的夢又碎啦!媽媽!」
「你可不能學關谷,就算夢碎了也要勇敢地面對現實,逃避是沒有用的。」一菲看著關谷消失的背影,語重心長。
張偉假裝突然想起來,「嗯,哎呀,我忘了今天是小麗的婚禮,我居然忘了。糟糕,這該死的過敏,這麼晚了看來是來不及了,我這輩子真的注定沒法參加她的婚禮了。」
一菲看著他,「你還是故意想逃過她的婚禮,你還是沒有真正放下,對不對?」
「怎……怎麼會呢。」
「張偉!」
張偉一臉誠懇地說:「說實話,之前我真的挺糾結的,不過剛才舌頭堵住喉嚨的時候,我好像突然想通了。人生糟糕的事情多著呢,你真的要躲,是永遠都躲不完的。我連死都不怕,還怕放下這段過去這麼久的感情嗎?」
「你確定你真的相通了?你不怕穿伴娘服了?」
「是啊,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小麗的婚禮已經結束了,我顯然又錯過了。」張偉歎氣。
一菲詭異地笑道:「誰說的,婚禮又不是今天。」
「啊?你說什麼?」張偉嚇得從沙發上掉下來。
「你沒看她給你的請柬嗎?」
「我當時腦子一片混亂,沒敢看。」張偉拿起桌子上的請柬,「不是今天?!那你下午催著我說小麗來接我,去哪兒?」
「你不是嫌伴娘的衣服不合身嗎?她約了師傅給你改尺寸啊。」
張偉覺得天要塌了,「什麼?改衣服?你根本沒跟我說過是去改衣服啊。」
「我也沒跟你說是去參加婚禮啊。」
張偉用頭去撞沙發,「我居然為了件衣服,差點要了自己的命!」
「你現在在我心中的形象又高大起來了。」一菲看到沙發上有一個盒子,「哎,不用你去,新衣服小麗都幫你改好送來了。」
「這是什麼?」張偉抬眼。
「你的新伴娘裝啊。」
他決定認命,「只要沒那個伴娘的伴字,就行了。」
一菲拿出來展示,同樣的衣服上改繡了一個碩大的「娘」字,張偉看看剩下的龍蝦,又看看衣服,天哪!我上輩子得罪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