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百萬富翁(上)

  夜晚的電台直播間,曾小賢正抱著話筒扭臀扭得很開心,Lisa進來,帶來一個壞消息。《武林大會》節目組臨時通知要把參賽選手減掉一組,他的名字按照拼音排序,正好在最後面,所以就中獎了。

  「為什麼每次倒霉的都是我?你要替我做主啊,Lisa!」小賢賣力地撒嬌。

  「行了,你不就是想上電視嗎?這樣,我讓你上一個收視率更高的智力問答節目《誰能成為百萬富翁》!」

  小賢激動不已,「百萬富翁?太好了!Lisa你真是神通廣大,你放心,我知道這次機會來之不易,我一定會好好把握!」

  Lisa冷笑忍耐,這檔節目是個人交五塊錢就能報名參加的事,我會告訴你嗎?

  小賢一臉天真地抱著話筒繼續扭,一邊考慮溫習百科全書,讓自己的智力在節目中得到充分的體現。他錯過了公寓裡張偉的生日派對,不過——沒參加是幸運的。

  張偉拿出的願望清單,足足有幾米長,讀得聲情並茂,「首先……我要攢足買房的首付;第二,我要娶一位溫柔賢惠的妻子;第三,我要說服她和我一起還房貸……」

  大家流汗,急忙一起迅速吹滅蠟燭,開始切蛋糕,子喬建議道:「有空學風水去,死後佔個好墓也算彌補了生前買不起房的遺憾。」

  「今天是你30歲前最後一次生日,你就不能說點靠譜的願望?」一菲白張偉。

  羽墨開始啜泣,「別說了,弄得人家鼻子酸酸的。」她當然不是感動的,只是再一次意識到了自己也即將奔三這個事實,悲從中來。在她的意識裡,女人過了三十,就該下垂了。

  「下垂?我覺得還好啊。」子喬盯著她看。

  「我說的是人生軌跡!想什麼呢?」羽墨掩面跑回房間。

  次日,關谷收到日本寄來的快遞,拆開是蛋狀時間囊,裡面有一張小孩子畫的蠟筆畫,畫著很醜的一家三口。悠悠驚訝,難道關谷在日本有私生子,都已經上小學了?

  「這是我小學一年級時候畫的,」關谷感慨著,「那時老師讓我們每個人畫一幅畫放在這個時間囊裡,然後埋在地下,20年之後再派人挖出來寄回給我們。這麼做是為了讓我們永遠不要忘記金色的童年。」

  一菲囂張地說:「真厲害,這麼小個島,還有地方給你們埋這玩意?」

  「我們再弄一個時間囊,然後把最珍貴的回憶埋進去,等50年後我們都老得不成樣子了,再拿出來看會浪漫死的。」悠悠激動地拉著關谷,鑽進房間。

  羽墨開始抹眼淚,「不要說了,我對時間敏感。」

  子喬進來,「羽墨,我QQ上給你的留言看到了沒有?」

  羽墨搖頭,繼續眨巴眼睛。

  「愛情公寓野外生存俱樂部又招新了!我打算去參加,不過他們要求一男一女兩人一起才能批准,所以我幫你報了名,下週一報到。」子喬一口氣講完,羽墨愣了一下,飛過去一個抱枕,表示堅決不去。

  「我已經過了野外生存的年齡了。」她黯然搖頭。

  「哈!野外生存是沒有年齡界限的,就像泡妞一樣,是一項永無止境的偉大事業。」子喬興奮地說。

  「你提醒我了,我要把野外生存這件事情也記到我的卡片上去。」羽墨拿出一大疊卡片,「我想過了,我們每個人都不可避免地遭到了時間的強暴,既然我們無力反抗,只能從容面對。這就是我為奔三十做的系統準備,我會用這些卡片時刻提醒自己,哪些事情已經不能再做了,那些事情需要慢慢去適應。我不想真等到30歲生日的時候才發現手足無措,這叫未雨綢繆。」

  一菲拿過一些羽墨的卡片,「晚上不夜宵,夜間不上網?不再裝飾QQ空間?刪除MSN所有的卡通表情?」

  「我正在完成從懵懂少女向知性少婦的完美轉型。」羽墨起立,悲壯地宣佈。

  子喬和一菲面面相覷,正好小賢跳著舞進來,子喬忙道:「曾老師,這兒有個杞人憂天的少婦,你得給她心理咨詢一下了。」

  「關於什麼?」

  「快三十的人是不是應該報名參加野外生存俱樂部!」

  小賢瀟灑地說:「野外生存?這有什麼難的?你能在這座城市生存下去,還擔心在野外生存不下去?」

  「曾小賢,你這兩天在忙什麼呢?張偉的生日會你都不來。」一菲問。

  「我在追求我三十歲前的夢想,而且現在已經很接近了。」小賢等了幾秒鐘,沒有人問,他只好自己繼續道,「我要成為——百萬富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是個冷笑話?」子喬和羽墨離開。

  小賢連忙拉住還沒來得及撤的一菲,「我即將以參賽選手的身份亮相本週末的節目——《誰能成為百萬富翁》!」

  「真的?你的青梅竹馬也被黑幫綁去做小老婆了?」

  「你電影看多了吧。我上節目的原因非常簡單,是因為我的才華被發現了。後天我就要踏上舞台,面對鏡頭,從容答題,贏得比賽,然後用成功讓你們每個人都以我為榮!」

  一菲憋住笑,說:「這是你通往成功的路,不過可能還在施工,戴好安全帽。」

  子喬為了遊說羽墨,偷偷地在她的卡片裡加了一堆神奇的項目。羽墨自然是發現了,把一堆卡片甩在他面前,張偉好奇地撿起來看。

  「在30歲以前報名參加一次野外生存俱樂部,嗯,三個月考潛水執照,每週二學一次鋼管舞,鋼管舞?!」張偉自行腦補,子喬一臉得意。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這些事都是年輕人做的,我不會再做了。」

  「羽墨,我可不想看到你未老先衰,與世隔絕。」

  「別說風涼話,如果你自己把這打卡片上的事情全部干一遍,我看你這把老骨頭也會提前報廢的,呂大爺。」

  子喬頓時嚴肅,「美女——你是在挑戰我嗎?」

  「不是挑戰,我是……」

  子喬揮手打斷她,「那我現在挑戰你!如果在接下去的72小時之內我能完成這些任務,就說明這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如果我能做到,說明你也能做到,那就證明我的真理——年輕無極限!你就要陪我一起去野外生存俱樂部,不能有半句怨言。」

  「那你要是做不到呢?」

  「那我就和你一樣,從此退隱江湖,遁入空門!」

  羽墨笑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們有律師在場哦。」

  張偉跳起來說:「我以律師的身份莊嚴作證——甲方呂子喬先生,乙方……」

  「你只要見個證,沒那麼多台詞。」子喬一把推開他的臉,自信地盯著羽墨,「就這麼定了,等著吧,讓你看看我呂小布是如何寶刀不老,風韻猶存的,哈哈哈。」

  他笑著走進廁所,張偉爬回來,「羽墨,你真的要跟他打這個賭?」

  「放心,他寫的那堆卡片裡沒幾件正常的事情。你以為子喬真的會去打耳洞嗎?他最怕疼了。」羽墨輕鬆地說著,廁所裡傳來一陣慘叫。

  子喬出來,拿紙巾包著耳朵,上面有血跡,「打耳洞,完成!第二個任務,GoGoGo!」

  傍晚,關谷看到他的樣子,不可思議,「你這是跟羽墨打賭弄的?」

  「對啊,勇於挑戰荒謬是少年永遠的信條。」子喬拿出手機自拍,拚命鼓腮幫子,「對了,幫我看看我的頭像牛嗎?」

  「……像!」

  「OK!這就是我的今後的開心網頭像了。」子喬上傳自己的賤照,拿出卡片打鉤,「更換非主流大頭貼頭像——完成!」

  「子喬,你的耳朵好像化膿了,要不要看醫生啊。」

  「啊,你提醒我了,『輕傷不看醫生』也是我卡片上的任務。」子喬像打了雞血一樣拿出卡片打鉤,「完成!下一個!」

  悠悠進來,一臉狐疑地看著他捂著耳朵跑出去,再看到關谷,轉為面無表情地坐下。

  「親愛的,時間囊我早就準備好了,就等你一起入土了。」關谷湊過去。

  「呸,誰要跟你一起入土?你動作還挺利索的啊,是啊,你就放一本漫畫書,當然簡單了。」

  「納尼?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了怎麼地吧,我還知道你的心裡只有你自己和你的破漫畫!」

  「你偷看了我的時間囊?」

  悠悠生氣地站起來,「虧我還煞費苦心地收集我們愛情的見證,從巧克力,到照片,到存有短信的手機,生怕漏掉什麼,你倒好,壓根就沒有想到我!」

  「悠悠,時間囊不是這麼玩的,要等到50年後再打開的。」關谷皺眉。

  「是嗎?那你現在不用回答我,就當我不知道,等到50年之後再跟我解釋,為什麼你那麼自私——如果50年之後你還找得到我的話!」悠悠回房甩上門。

  節目錄製的前一晚,小賢在陽台看星星,跳土著舞蹈,振臂高呼「努力!奮鬥!」。這時,不出意料的,一塊抹布飛過去,打中他。

  一菲從另一間陽台探出頭,「深更半夜吼什麼吼?」

  「喂!很髒唉。」小賢擦臉。

  「你在幹嗎?曬月光浴?」

  「你管我?」

  「你該不會是緊張了吧。」

  小賢連忙挺胸,「怎麼可能。」

  「行了,明天是你第一次上電視的日子,我也不指望你一夜成名,至少別丟我們愛情公寓的臉就行了。」

  「你這算是鼓勵我?」小賢心裡冒出小火苗,「隨便問一下,明天,你會看嗎?」

  一菲考慮了一會兒,笑著說:「一個死報幕的上《非常六加一》,應該挺好玩的。」

  「我上的是《百萬富翁》!」

  「反正差不多,不就是智力問答嗎?如果你明天真拿到什麼獎,別忘了請我們吃飯啊。」

  小賢甜蜜地笑道:「你也覺得我會成功。」

  「我說了如果,這是一種修辭手法。表示一下我對你的人道支持!」

  「一菲,Lisa給了我一個明晚現場後援團的名額,我……」小賢掏出通行證,猶豫著想給她。

  「就一張?」

  「我也希望你們六個都能來。不過你知道,直播嘛要控制觀眾人數。」

  「那你還給我?你就不怕我在台下噓你?」

  小賢扭捏道:「你……不願意來就算了。」

  「看來你也沒什麼誠意嘛。」

  好吧,豁出去老臉了,小賢一咬牙,「我專程留給你的啦,如果你能來,我會比較踏實。」

  「可我明天晚上有事,學校又辦名人講堂,白巖松會來。」

  小賢識相地收回去,一菲伸長手拿過通行證,「可我沒說不來啊。」

  小賢按捺著內心的喜悅:「喂!這名額很寶貴的哦,子喬高價問我買,我都沒給,你別放我鴿子哦。」

  「你以為我是你啊,如果明天活動結束得早,我就過來,不過可能會遲一點。喂,你盡量多撐幾輪啊。別等我來了,你已經跪了。」一菲看似隨便地說道。

  「那是當然。」小賢抿嘴,心想這算是某種鼓勵嗎?

  「對了,明天需要我盛裝出席嗎?」

  「拜託,我是主角。」

  「主角長這樣?我還是洗洗睡吧。」一菲笑著進屋,留下小賢呆在原地。

  週末直播現場,燈光閃爍,觀眾熱情歡呼。Ladies&Gentlemen——歡迎來到《誰能成為百萬富翁》!

  「讓我們鼓掌歡迎這位參賽者——來自愛情公寓的曾——小——賢!我是今天的主考官高凌風,請做個簡短的自我介紹。」主持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啊?」小賢正在看觀眾席,那裡座無虛席,只有一個位置孤零零地空在那裡,他恍惚了一會兒,回過神來沉聲道,「好男人就是我,我就是——曾小賢。」

  電視機前,羽墨和張偉一起歡呼,原來曾老師上鏡還是人模人樣的!

  「那必須的,也不看看他是誰的兄弟。」子喬抱著筆記本走過來。

  羽墨提醒,「卡片上寫著年輕人是不看電視的喔。」

  「誰說我看電視啦,我看我的網絡直播,不行啊!」子喬打開筆記本,戴上大耳機。

  房間裡,悠悠正在看書,關谷進來勸她一起看曾老師的比賽。

  「我不要跟你一起看,你不跟我道歉,別指望我跟你說話。」

  「是你偷看我的時間囊,為什麼要我道歉?」

  「我不偷看,怎麼知道你那麼沒心沒肺!」

  「誰說我沒心沒肺了,是你偷看在先的!」

  眼看兩人要吵得不可開交了,關谷喊停,暫時存檔和好如初,等下次有空再接著拿出來吵。

  悠悠立刻變得笑嘻嘻,「快點,比賽已經開始了。」

  「呵呵,你餓不餓,我幫你拿點零食。」

  「還用你說,我早就準備好了。」悠悠抱著一堆薯片和他一起出去,加入大家的陣營。

  電視裡,主持人正介紹比賽規則,「如果你連續答對問題,就可以挑戰最高500萬元的巨額獎金;你也可以選擇中途放棄,拿走當時獎池裡所積累的獎金;但如果答題失敗,你將失去之前獲得的一切。記住,你只有三次求助機會,A現場觀眾投票,B去掉兩個錯誤答案,C場外電話求助,聽清楚了嗎?」

  「清楚了。」

  「價值1000元的第一題。請聽題!卡通片《喜洋洋與灰太狼》中灰太狼的老婆叫做什麼名字?A紅太郎B紅太陽C紅孩兒D紅金寶。」

  場下哄笑,小賢也彎起嘴角,瀟灑地按下了面前的屏幕按鈕,觀眾求助燈亮起,觀眾嘩然,噓聲四起。

  「難以置信!曾小賢第一題就果斷地按下了求助按鈕!」

  小賢著急,「沒有,我選A紅太郎啊。」

  「如果你要選A的話,直接跟我說就可以了,你面前的三個按鈕是用來求助的。很遺憾地通知你,你剛才選擇了現場觀眾投票,請選擇!」

  片刻後,屏幕下方出現柱狀圖,主持人宣佈:「有55%的觀眾選擇了A紅太郎,而33%選擇了D紅金寶……小賢,你在觀眾的幫助下艱難地答對了第一題,獲得1000元獎金,恭喜你!」

  場下響起零散的笑聲和掌聲,小賢鬱悶,他看了一眼第一排的預留座位,還是空的。

  「剛才的第一題只是熱身,後面的題目會更有挑戰,第二題的獎金也將攀升到1萬元,你還要繼續嗎?」

  小賢沒有猶豫地點頭,主持人讀題,「眾所周知,雞蛋清富含各種營養,請問,它具備以下哪項特殊功效?A去死皮B抗感冒C潤肺D護髮。請作答!」

  這個答案,怎麼似曾相識,小賢回憶著。有一天晚上,他餓得要死,去冰箱裡翻東西吃,碰到子喬抱著一碗水泥似的糊狀物,吃得正歡,一嘗之下,果然味道絕妙。兩人幾分鐘就解決了一碗,還意猶未盡。第二天,羽墨發現放在冰箱裡的碗空了,竟然懷疑是一菲干的。子喬作為一個慣犯,難得被信任一次,感動得良心發現,從羽墨房間偷偷找出配方:蜂蜜、麵粉、檸檬汁、花生醬、雞蛋清,重新調製了一大碗,向羽墨自首。

  「你拿那個幹嗎?」羽墨不解。

  「一開始是好奇,後來完全出於本能。」子喬誠懇地說,「這些都賠給你,我們兩清嘍。」

  「呵呵,你還真有心,我原諒你了。做得挺不錯嘛,我正好用得到。」羽墨把糊狀物往臉上抹。

  「你……你……你幹嗎?」

  「做面膜啊。」

  「面膜?」

  「對啊,我從《美麗教主》上學來的雞蛋清面膜啊,雞蛋清可以緊致皮膚,去除死皮,細膩紅潤有光澤。」她剛說完,一旁的子喬和小賢衝進廁所。這之後,他們整整三天沒吃下飯。

  憑藉著這慘痛的記憶,小賢答對了這一題,場下歡呼四起,電視機前大家也興奮地看著他。

  主持人微笑,「接下來的一題很有難度,但是價值10萬元,你要繼續嗎?」

  小賢看了一眼觀眾席,「繼續。」

  「請問,世界愛牙日是每年的幾月幾日?A8月10日B8月20日C9月10日D9月20日。」

  小賢又陷入了回憶,同樣慘痛的回憶。那一天,他因為長智齒疼得死去活來,張偉拿回來一本宣傳冊,說是世界愛牙日,但他堅持不上醫生聯合促銷的當,偏不去醫院拔牙。於是,大家輪流在他身上試驗了各種土辦法,張偉用一根線拴住他的牙,一頭連著門把手,關谷把拴著他牙齒的線綁在棒球上,讓他擊球,一菲掏出一套弓箭,把牙齒上的線綁在箭上射出去……結果是智齒沒拔下來,他身上卻傷痕纍纍。

  「D9月20日。」節目現場,小賢頗為自信地回答道。

  「你確定?」

  小賢苦著臉,「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

  「我不得不說,」主持人故意做出遺憾的表情,「你剛才的這個答案,讓你獲得了10萬元的獎金——恭喜你,回答正確!」

  場下歡聲雷動,主持人繞到小賢身後,輕聲地說:「你真走運,如果我是你,我會現在拿錢走人,後面的獎金你是拿不到的。」

  小賢不動聲色,主持人也回到原位,聲音洪亮地說:「幹得漂亮,小賢!現在我要問你,你是選擇繼續答題,還是中止比賽,拿走獎金。10萬元的獎金已經不是一個小數字,如果你現在選擇中止,我還會送給你一樣特別獎品——奔馳斯瑪特汽車一輛!」

  觀眾席一片躁動,小賢猶豫著,轉頭看了一眼空位子,想起一菲昨晚的言語和表情,決定無論怎樣也要撐到她來。

  「我繼續!」他深吸一口氣,宣佈。

《愛情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