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慢慢地近了,琴聲只餘裊裊餘音,青紗緩緩開啟,一身著白色綾衣,曳地白色軟煙羅長裙,那袖口和裙擺上皆用明黃絲線繡出盛開的牡丹,手臂上挽一條鵝黃輕紗,纖腰不盈一握,蓮步輕移,如風拂弱柳般,搖曳生姿。
小景的畫舫位置極好,就在水台前,等她步入水台,看清樣貌,葉佳瑤暗暗驚歎。
果然是個大美女啊,烏黑的髮絲挽做流雲髻,步搖斜插,眉若遠黛,目含春水,顧盼間,自有無限風情流露,勾魂攝魄,卻不沾風塵嫵媚,反倒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高雅氣質。
「美雖美,不及某人。」趙啟軒感歎了一句。
「美是美,不及某人。」小景也學著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夏淳風斜了他一眼:「老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你唱的又是哪一出?」
小景挑了挑眉毛,一副有本事自己去猜的欠揍神情。
夏淳風嘴角抽了抽:「花癡。」
葉佳瑤有種挫敗感,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了。人家琴彈的又好,長的又好看,果然是值萬金的。
靠啊,老娘靠自己的雙手掙萬金、萬萬金,應該更拽吧!
憑什麼不自信,憑什麼就比人家差了?老娘還是御膳房行走呢!老娘將來還是大酒樓的老闆呢,老娘才是真正的白富美,到時候老娘出錢請她來賣個笑,看誰拽。
葉佳瑤想著想著不由笑出聲來。
三個人齊齊看過來,一臉莫名其妙。
葉佳瑤自知失態,斂了笑翻了個白眼:「看什麼看?」
「淳風,待會兒你出面,請柳姑娘過船一敘。」小景道。
夏淳風莫名:「為什麼我去?我跟她又沒交情。」
趙啟軒施施然道:「你去了就知道有交情了。」
夏淳風稍一琢磨,笑道:「行啊,我去試試管不管用。」
葉佳瑤撇嘴,交情,借的是蠢驢的情吧!
不過今兒個柳依依似乎很好請啊,在水台亮相後就上了別的畫舫,夏淳風遞了帖子,沒多久,柳依依就過來了。
「奴家給小王爺,趙世子,夏公子請安了。」盈盈一禮,語聲宛若鶯啼。
不得不說,這女人天生就是吃這晚飯的,葉佳瑤惡毒的想。
柳依依卻是看了過來,一雙明媚的眼,微微含笑:「敢問這位公子是……」
「哦,他就是最近名震金陵,冰皮月餅的製作者,天上居的大廚,欽賜御膳房行走的李堯,李大廚。」小景把堯堯的名頭都搬了出來。
「赫連景,你廢話有點多。」葉佳瑤不鹹不淡道。
柳依依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旋即微然道:「原來冰皮月餅就是出自公子之手。」
早就聽人說起過這位大廚,沒想到是個……女的。不知道,小王爺他們知否?
葉佳瑤沒想到一照面就被人家看穿了真面目,似笑非笑道:「姑娘若是喜歡,我給你打個八折。」
柳依依笑道:「多謝公子慷慨,不過奴家屋子裡還堆了一桌子冰皮月餅,都是送來的,怕是一時半會兒吃不完。」
葉佳瑤眼角抽抽,尼瑪,一桌子冰皮月餅,這是在炫耀她有多麼吃香,恩客有多麼慷慨啊。
「是嗎?柳姑娘果然不愧為花中之魁,獻慇勤的人多,我們這種小角色是排不上號了。」葉佳瑤皮笑肉不笑道。
「給李大廚捧場的人也不少啊,要不然,在金陵這種人才濟濟的地方,要想出人頭地可不容易呢!」柳依依依舊笑容溫婉。
「沒辦法,食色性也,我靠做美食混飯吃,姑娘靠容色討生活,不同的是,靠廚藝可以吃一輩子,靠容色……咳咳,哎……花無百日紅啊!」葉佳瑤不動聲色還以顏色。
柳依依那副淡然的神色終於是有了細微的變化,莞爾道:「公子所言極是,誰叫奴家命苦呢!」
三人聽出點不太對勁的苗頭,李堯怎麼跟柳姑娘嗆上了?
「柳姑娘的琴技越發超凡脫俗了,每次聽聞後都久久不能忘懷,餘音繞樑,三日而不絕。」趙啟軒狗腿道。
柳依依淡笑:「世子爺過獎了,什麼時候世子爺來醉春坊,奴家為世子爺奏上一曲。」
「改日一定專程去看姑娘。」趙啟軒哈哈大笑。
柳依依轉而對夏淳風說:「不知靖安侯世子近來可好?」
夏淳風道:「我二哥忙著呢!陪太后去了普濟寺。」
柳依依眼中的隱約失望的神色沒有逃過葉佳瑤的眼睛,哼,還惦記著金主呢!
「奴家還有應酬,就先告辭了,改日略備薄酒,請諸位公子前來一敘。」柳依依施施然屈膝行禮告退。
臨走時還朝葉佳瑤投去意味不明的一瞥,葉佳瑤挑著眉梢,咧嘴一笑。
等她走了,葉佳瑤見三個傢伙盯著柳依依裊娜的背影,眼珠子都不會轉了,心裡又是一陣鄙夷,男人都是色胚子。
「她說請你們去,你們要去嗎?」葉佳瑤問。
趙啟軒道:「去啊,當然去,要知道,柳依依可不是那麼好見的,捧個五百兩銀票去,人家都不一定會見你一面。」
夏淳風嘿嘿笑道:「帶上我。」
「我不去。」小景堅決地搖頭:「有什麼好去的,又沒話說。」
葉佳瑤點頭道:「還是小景有出息。」
小景樂呵呵:「花那冤枉錢,還不如去天上居捧堯堯的場。」
趙啟軒和夏淳風齊齊鄙視:「不解風情。」
葉佳瑤眉毛一挑嘴角一斜,瞅著趙啟軒說:「不如帶上蘇蘇一起去啊!」
趙啟軒立馬就焉了,蘇蘇是他的軟肋。
立馬轉變風向:「嗯,我覺得小景說的有道理,那種冤枉錢咱還是不要花了,不如天上居擺一桌,咱們兄弟喝個痛快來的實在。」
夏淳風還不知道趙啟軒和蘇蘇的關係有了質的飛越,鄙夷道:「蘇蘇一回金陵,你就裝正經。」
「老子一向守身如玉,目不斜視,心無旁騖好不好?」趙啟軒義正言辭地說。
「切,我怎麼聽說前陣子某人老是去捧和春戲班那個小清官的場啊?」夏淳風嗤鼻道。
趙啟軒變了臉色,慌道:「這話可不敢亂說,我是生意上的應酬,誰捧場了?可不敢壞我名聲。」
葉佳瑤和小景抿嘴偷笑,趙啟軒就算有這賊心也沒那賊膽。
見過了柳依依,葉佳瑤也無心再看什麼競拍了,看到那些女的賣弄風騷,一幫色鬼口角流涎的樣就覺得噁心。小景現在是堯堯說什麼就是什麼,於是大家打道回府。
而此時,在普濟寺的夏淳於,一個人坐在寺院前的一顆老松下,望著金陵城的方向,思念著某人。
已經七天沒見到瑤瑤了,聽宋七說,前日瑤瑤和小景去遊湖了,一年一度的花魁大選,瑤瑤去湊個熱鬧也無可厚非,可一定要跟小景去嗎?他已經再三警告她了,小景對她心思不純。她就是不信。
還聽說那天晚上瑤瑤一身水嗒嗒的回的小院,第二天就病了,讓他擔心不已,好端端的游個湖,怎麼又掉水裡去了?
夏淳於焦躁不安,真想騎上快馬回城,可是職責在身走不脫,只能忍住,還好,明天就能回去了。
「淳於哥……」銀鈴般的聲音響起。
夏淳於皺了皺眉,她怎麼又來了,都躲到院外來了,還是躲不開。
這幾日,琉璃總是找各種借口接近他,讓他煩不勝煩。
「淳於哥,你怎麼上這來了,讓我好找。」琉璃腳步歡快的走過來。
「哦,這裡清靜。」夏淳於道。
「清靜?」琉璃眼裡閃著狡黠的笑意:「佛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原本無一物,何處染塵埃?你都已經身在佛寺清靜之地,還要尋清靜,可見是你心不靜,快說說,是什麼事讓你煩惱?」
夏淳於面無表情,心道:還不是為了躲你?
「別胡鬧了,這麼晚了,你還不睡?」
琉璃撿起地上的松果拋著玩,道:「睡不著。」
「小心明兒個起不來,我是要去歇息了。」夏淳於抱拳一禮就要離去。
「哎……你站住。」琉璃攔住他。
「你怎麼都不問問我為什麼睡不著?」琉璃嘟了嘴道。
夏淳於無奈地歎了口氣:「郡主,我還要去巡邏。」
「別敷衍我,快問。」
夏淳於堅決不上當,不管是什麼問題,她總是能引到一些他不想聽的話題上。
比如,她很開心,就一定要他問她為什麼這麼高興,然後她就會說,因為有你在啊!
又比如,她很煩惱,就會說,因為你都不理我啊!
讓人受不了。
「你快問我啊!」琉璃催促。
「郡主,別鬧了,我真的還有事。」夏淳於頭都大了。
「夏淳於,難道我就真的那麼討厭嗎?你不喜歡我捉弄人,我都改了,很久沒捉弄人了,這樣還不行嗎?」琉璃委屈道:「那你說,你想我怎麼樣嘛?你不喜歡的,我都改了還不成嗎?」
夏淳於無奈道:「郡主,你沒必要為我改變什麼,改了是為你自己好。」
「淳於哥……別總是冷著一張臉對我好嗎?我很不喜歡你這樣子,拒人於千里之外,冷冰冰的。」
「你陪我說說話,我在宮裡一個朋友都沒有,孤單的很。」琉璃可憐兮兮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