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要他做陪嫁

  狄仁傑憤憤然地在趕腳兒的腦殼上彈了一指頭,這才整理整理衣衫,以一個「金雞獨立」的滑稽造型向楊帆長長地一揖,笑容可掬地道:「多謝小郎君仗義出手,否則老夫今日危矣!」

  楊帆笑道:「老人家您太客氣啦,路見危難,理應相助,於在下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算不得甚麼!」

  他扭身從路邊撿回捲軸,向這胖老頭兒含笑點點頭,就要舉步離開,狄仁傑的目光往他腳上一落,忙又喚住他,對嚇得臉色慘白剛剛追上來的舒阿盛道:「這位小郎君為了救我,連鞋子都磨壞了,阿盛啊,你取兩弔錢賠給這位小郎君。」

  阿盛趕緊答應一聲,剛從第一百八十章 要他做陪嫁懷裡掏出錢來,楊帆已笑著擺手道:「不必了,老人家不必如此客氣,某還有事,這就告辭了。」

  楊帆說完,向他拱一拱手,揚長而去。阿盛懶得理他,把錢一揣,就在狄仁傑身上亂摸起來,緊張地問道:「阿郎,你有沒有怎麼樣啊?」

  狄仁傑瞪他一眼道:「老夫要是等你來救,早就摔得稀爛了,哼!」

  抬頭看看遠去的楊帆,狄仁傑又撫鬚一笑,稱許地道:「這個少年,品性真是不錯呵。看他身手,要把老夫從驢背上抱下來實是易如反掌,可他卻能慮及瘋驢再去踢撞別人,所以棄易就難,硬是拖住了這頭瘋驢,倉促之間,能有這份縝密的心思。對一個少年人來說,實屬不易。」

  楊帆是救人的,而狄仁傑當時正被那頭瘋驢顛得漫空飛舞,他剛剛獲救,驚魂未定,就能想到楊帆如此作為出於什麼考慮,這份心思實是更加的縝密。

  嬋娟也是隨著舒阿盛一起追上來的。一瞧自家阿郎確無大恙,這才長長地吁了口氣,白了舒阿盛一眼。訓斥他道:「你可真夠第一百八十章 要他做陪嫁笨的,平日裡總是自誇本領,今日阿郎遇難。你卻一點用處都沒有,萬一阿郎有個好歹,回去不叫三位郎君活活打殺了你才怪!」

  舒阿盛白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嬋娟氣憤難平,又數落他道:「你呀,救人不成,做事也不成!那位少年郎的鞋子為了救咱們阿郎毀掉了,人家客氣一句,你就把錢收起來了,哪有這樣為人處事的。還不追上去,把靴子錢還給人家。」

  狄仁傑笑瞇瞇地擺擺手,道:「罷了罷了,那少年既然不要,也不必相強。老夫看他雖然身著便服。腳下卻是一雙官靴,定然是衙門中的人,一雙靴子錢,想必他還是承受得起的。」

  旁邊那趕腳的還在鬼哭狼嗥,哭叫道:「我的驢,我的驢啊。全仗著你養家餬口啊,這麼大的傷口萬一有個好歹,我小呆以後可怎麼活啊,嗚嗚嗚……,我還要賺錢娶婆娘啊,嗚嗚嗚……」

  那驢疼得「啊啊」直叫,這趕腳的小呆哭的動靜比那頭叫驢聲音還大,狄仁傑捋了一把大鬍子,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對阿盛道:「把那兩弔錢給他吧,讓他趕緊去治他的驢子,真是哭得比驢子還難聽……狄仁傑回京了,不過據說進城時不慎崴了腳,所以回京之後要歇養兩天,沒有馬上入宮面見天後。朝中大臣們對此是不甚相信的,總覺得是這老狐狸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右衛大將軍武攸暨的夫人在家宴上爆病而卒了,這個消息傳開沒有多久,就有小道小息傳說,她是被人給毒死的,因為武後想把女兒太平公主許配給武攸暨。

  這個消息的真實性一時無人證實,卻傳得沸沸揚。不久,又有小道消息說,武後作主,已經由千金公主出面,開始為太平公主和武攸暨操辦婚事了,兩下一印證,李氏夫人之死的真相便再也遮住了。

  武後的狠辣人們不敢非議,也沒有人知道是太平公主明知武攸暨有妻子,還給她一向強勢的母親反將一軍,才逼出這樣一個結果。坊間的人只是唾罵武攸暨為了迎娶公主,狠心毒死結髮妻子,簡直是豬狗不如。

  真相,經過三人之口,就如霧裡看花,十人之後,便是面目全非,從來都是這樣。

  這一天不是朝會之期,武後一大早就使人去傳召太平公主,把她叫到了宮裡。武三思辦事乾淨俐落,武攸暨夫人已經順利「病故」了,武後對此很滿意,召太平公主入宮就是商量成婚的事情。

  這樁婚姻無疑是一個明確的政治訊號,武後想搶在自己登基前把這件事安排好,。

  這一次,太平公主倒是沒有什麼過激的行為,武後不管說什麼,她都只管應承。

  哀莫大於心死,武後根本不考慮她的感受,迫她嫁人的事,已然把太平公主心中最後一絲幻想也打破了。她本以為,不管母親對別人是如何的冷酷無情,但是對她是真心疼愛的。

  現在她才清楚,母親或許真是疼她的,但是在母親心中,永遠都是利益至上,當涉及到利益的時候,即便是她最疼愛的女兒,也一樣可以用來交易、用來犧牲。

  武則天當然看出了她的不悅,不過在武則天看來,女兒只要屈服就夠了。她的意願,任何人都不得違逆,就算是她的親生女兒,也不能妥協,這就是她的原則。

  到了中午,武則天留太平公主共進午膳,太平公主食不知味地吃過午膳,便向武後告辭,離開了內宮。

  往昔入宮,太平公主除了見見母親,總還要去上官婉兒那裡坐一坐,聊聊天。至於她那位皇帝皇兄那兒,她是從來不去的,她也清楚母親的忌諱。不過今天心情鬱鬱,連上官婉兒她也不想見了,便徑直向宮外行去。

  太平公主走到含元殿的時候,迎面恰有一位將軍大步走來。這位將軍年近五旬,鬢邊已經有些花白,身材不高,卻很墩厚,微顯赤紅的臉龐,眉眼五官倒是十分周正。

  一見太平公主迎面走來,這位將軍稍稍有些意外地站定,拱起手來微微欠了欠身,道:「公主殿下!」

  這位武將正是武攸暨的長兄武攸宜,現為羽林衛大將軍,掌握著元從禁軍。作為武氏家族的核心成員,他已知道眼前這位太平公主很快就要成為自己的弟媳,也知道自己那位賢惠的弟媳李氏正是因此而斃命。

  武攸宜的心態很複雜,當年武家流放海南,李氏千里迢迢,趕去與他那身為流放人犯、很可能永不見天日的兄弟成親,這樣一個女子,何等值得敬重?然而,當她成為武家融合李氏勢力的障礙時,卻被武家毫不憐惜地犧牲了。

  從感情上來說,武攸宜很為李氏惋惜和不值,連帶著,對導致李氏不幸的太平公主也有些厭惡。可是從理智上來說,他也清楚,以太平公主為紐帶,可以為武氏家族爭取最大的利益,犧牲一個婦人實在算不了什麼。

  太平公主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腳下未停,逕自走了過去。武攸宜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輕輕搖了搖頭,舉步走開。

  太平公主走過去幾步,卻忽然停住,略一思忖,倏然回過身來,揚聲喚道:「大將軍請留步!」

  武攸宜有些意外地止步回身,微微欠身道:「殿下?」

  太平公主姍姍地又走了回來,走到他面前站定,說道:「武將軍,本宮有一件事想要問問你。」

  武攸宜忙道:「不敢,公主有話請講!」

  太平公主道:「本宮聽說楊帆調進了『百騎』?」

  武攸宜微微一皺眉,太平公主這話問的突兀,他是羽林衛大將軍,哪可能記得那麼多屬下的名字,幸好那位托他把楊帆調進「百騎」的女子也非等閒之輩,而且事情剛剛發生,他還有些印象。

  武攸宜想了想道:「不錯!這楊帆原是宮中大角手吧?聽說他的蹴鞠、擊鞠和相撲之技都非常高明,「百騎」裡是剛剛調進這麼一個人,不知殿下何以問起他來?」

  太平公主淡淡地道:「有件事,想必將軍已經有所耳聞了?」

  武攸宜道:「還請公主明示!」

  太平公主道:「本宮很快就要成婚,所嫁的男人……」

  武攸宜忙換上一副笑容,道:「是啊,武攸宜已經知道此事了。」

  太平公主也笑了笑,說道:「大將軍本是太平的表兄,以後還是太平的大伯……」

  武攸宜打個哈哈道:「是啊,是啊,這是親上加親,哈哈,某對此是樂見其成啊。」

  太平公主道:「太平出嫁,必有武士、宮娥、宦官陪嫁。本宮想請大將軍割愛,把這楊帆作為陪嫁武士,送與太平,如何?」

  武攸宜詫異地道:「楊帆?公主何以指名由此人陪嫁呢?」

  太平公主若無其事地道:「也沒甚麼,只因此人擅蹴鞠、擊鞠、相撲,大將軍想必也知道,本宮甚喜這些玩意兒,難得如此妙人兒,自然也想在身邊,閒來無事,也可陪本宮解解悶兒!」

  說到這裡時,她那白皙嫩滑的頰肉才隱隱地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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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