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俊臣急急登上五鳳樓,見到了武則天。
來俊臣見到的武則天神態平靜,從容不迫,似乎午門外突然逮捕三位宰相這樣的大事她竟毫不知情似的。
那種沉穩與從容,讓來俊臣一見就從心底產生一種臣服、敬畏的感覺。不錯,高高在上的這位老婦人是一位女皇帝,自炎黃以來從不曾有過的女皇帝,然而在來俊臣眼中,從不曾把她當成一個女人看待。
他很奇怪一些看起來很睿智很聰明的官員為什麼因為皇帝是女人就不認同她,來俊臣從來沒有過這方面的煩惱,他並不覺得女人做皇帝有什麼大逆不道的,難道天會塌下來麼?
他只知道,這個女人是天底下最有權勢的人,他來俊臣原本是一個囚犯,今天他可以把無數的王侯將相變成自己的囚犯,這份權力就來自於這個了不起的女人,所以,他對這個女人是深懷敬畏的。
來俊臣進入五鳳樓,撩起袍裾,雙膝跪倒地,恭恭敬敬地叩了一個頭,朗聲道:「臣來俊臣,叩見吾皇陛下!」
大唐的臣子是不用動輒跪拜的,即便是在最莊嚴神聖的明堂裡面,他們都用自己的座位,大臣與天子可以坐而論政。只有來俊臣,每次見到皇帝,都恭恭敬敬行跪拜禮。
他 第 376 章 事狄仁傑,同平章事任知古、裴行本。司農卿裴宣禮,左丞盧獻,中丞魏元忠共六人,已然帶到,驗明無誤!」
來俊臣把驚堂木一拍,喝道:「來啊!剝去他們的衣冠,堂前跪下受審!」
「且慢!」
御史中丞魏元忠忍無可忍,奮然喝道:「來俊臣,我朝制度,大臣控案,未曾定讞前,不得先去衣冠,你敢壞我朝廷律例!」
來俊臣是御史左丞,魏元忠是御史右丞,兩人一個負責監察在京百官軍民,一個負責監察各州府縣官員,既是平級,又是同事,不過兩人平素一向沒什麼來往,而且彼此都不大看得順眼。
聽了魏元忠的話,來俊臣「嗤」地一笑,不屑地道:「這些規矩,本官還用你魏中丞來教麼?不過,本官問案,從來就沒有不能定讞的啊!請問,在本官堂上,誰敢不認罪!」
來俊臣冷酷的目光盯著魏元忠,把手一揮,立即就有大群衙役,抬著數十種奇形怪狀、血跡斑斑的刑具上了大堂。
來俊臣自座中徐徐站起,厲聲喝道:「奉旨,承審謀逆大案。爾等罪證確鑿,無可抵賴,乖乖招供,可免受皮肉之苦,否則,本官倒要看看,爾等血肉之軀,誰能承得起本官這些刑具的消磨!」
魏元忠的性情老而彌姜,受不得他這般威脅,一時氣得鬚髮飛揚,亢聲大喝道:「老夫清白,無罪招!來俊臣,你這無賴匹夫,莫非是想要屈打成招麼?」
來俊臣陰笑道:「有罪無罪,審過方知啊,來人……」
「且慢!」
狄仁傑突然踏前一步,喝止了來俊臣下令,他緩緩轉身,若有深意地盯了一眼同被押上大堂的其他六人,又轉身面向來俊臣道:「大周革命,萬物維新,唐室舊臣,甘從誅戮,反是實!」
來俊臣眨了眨眼,吃驚地道:「狄仁傑,你……認罪了?」
狄仁傑點了點頭,沉聲道:「不錯!狄某認罪!」
魏元忠、盧獻等人都訝然看向狄仁傑,倒是任知古和裴行本略一思索,隱隱明白了狄仁傑的用意。
「呃……,好!好啊!識時務者為俊傑,狄公當真是一代人傑啊!」
來俊臣訕笑了兩聲,又轉向任知古,笑瞇瞇地問道:「任知古,你認罪麼?」
任知古略一猶豫,也道:「任某認罪!」
來俊臣大樂,朝中文武畏其凶名,一見他亮出刑具不等用刑就乖乖招供的事情他到時遇到過,可是連宰相都嚇成這般模樣,不等用刑就乖乖地任由擺佈,這還是頭一回,來俊臣興沖沖地轉向裴行本,問道:「裴公,你怎麼說?」
裴行本深深地看了狄仁傑一眼,拱手道:「大周革命,萬物維新,唐室舊臣,甘從誅戮,反是實!」
來俊臣仰天大笑,道:「好!你們認罪就好!三位宰相既然認罪,那本官也不為己甚了!咳,他們的口供可已錄下了?」
正伏案疾書的書吏匆匆寫下最後幾個字,抬起頭對來俊臣道:「是!卑職已經記下了。」
來俊臣道:「好!叫他們畫押吧,把他們先押回大牢,容後再細審!」
一眾官員畫了押,便被押進了大牢,侍御史侯思止是來俊臣心腹,見眾大臣被押下去,疑惑不解地道:「中丞!難得他們如此爽快地招供,何不趁熱打鐵,審出他們的同黨,怎麼草草了結了?」
來俊臣陰陰一笑,道:「愚蠢!你道狄仁傑這老狐狸真是那麼好對付的麼?他肯認罪,不過是知道本官的刑法厲害,不想無端受苦。再者,大概也是希望本官見他招供,監管鬆懈,以便尋機自救。本官偏不給他這個機會!有了這親筆畫押的初審筆錄,足矣。」
侯思止道:「狄仁傑這口供大有文章,他說什麼『大周革命,萬物維新,唐室舊臣,甘從誅戮』,這分明是在說大周建立,清洗唐室舊臣,暗示他無端含冤,後面又冒出一句什麼謀反屬實,如此驢唇不對馬嘴的供詞,以陛下的精明,看了豈不是要生出疑慮來!」
來俊臣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錯,老侯,你很精明嘛!這老狐狸怕正是做這等打算了,哼哼,本官豈會如他所願!把口供上的這句話抹去,只留『反是實』這一句就行了!」
侯思止道:「這個,反是實?他們如何謀反,準備怎樣逼宮?何時何地定下的計劃,都有哪些人參與行動,這些事情不交待清楚,得不到詳細的口供,陛下面前恐怕交待不過去!」
來俊臣道:「狄仁傑、任知古、裴行本三人是宰相,權位太高,輕易用不得重刑,不用重刑,以他三人在宦海裡撲騰了大半輩子的見識本領,怕是輕易不能讓他們屈服,如果逼得緊了,他們把心一橫再翻了供,本官可連『反是實』這句口供都沒有了。咱們先把這幾根難啃的骨頭扔在一邊,從魏知古、裴宣禮、盧獻這幾人身上著手打開缺口。」
侯思止欣然道:「中丞高見,卑職懂了!」
來俟臣笑吟吟地道:「你就負責審魏元忠那個老傢伙吧!」
侯思止道:「是!」
來俊臣又對判官王德壽道:「你給我看緊了那三個老傢伙,尤其是狄仁傑。當年,他曾任大理寺主官,如今他那些老部下開枝散葉,遍佈各個刑獄衙門,我御史台裡未嘗就沒有他的舊部,你盯緊了,可別讓他利用這些人傳了口信出去,內外勾結,串連翻供!」
王德壽趕緊道:「是!」
來俊臣吩咐一番,揮手叫他們退下,只留下心腹衛遂忠一人,說道:「遂忠,你去審盧獻,他要是不招,你就用大刑侍候,務必得撬開他的嘴巴,招出他們的同黨。同時,叫他幫我咬兩個人進去。」
衛遂忠趕緊豎起耳朵,來俊臣道:「這兩個人,一個是秘書少監李珣,我那幢宅子小了一點兒,右邊是伊水,沒法擴建了,他那幢宅子緊鄰我的府邸,瞧著倒還不錯。」
衛遂忠會心地一笑,問道:「那另一個呢?」
來俊臣輕輕舔了一下嘴唇,緩緩地道:「你可記得,我叫你查過的那個楊帆?」
衛遂忠眸中閃過一抹寒光,躬身道:「卑職明白了,三天之內,這兩個人一定抓進推事院,交由中丞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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