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旭昶、許良、魏勇、張溪桐、張奇、田彥、越子傾……
這些人都被帶到了圓壁城,這是洛陽皇宮最北面的一片宮室建築,與後宮主殿建築群之間還隔著一道巨大而深厚的城牆,這個地方通常是宮裡集中馬桶準備運走或者處理一些其它什麼骯髒東西的地方。
地嘴裡,茁壯的野草頑強地掙扎出來,努力張開它們的枝葉,在這陰暗的高牆大院裡邊,盡其可能地汲取著每一線光明。
黃旭昶、魏勇等人也像那嘴裡的野草般努力抻長了他們的脖子,凝聚了他們的目光,盯著對面的高瑩、蘭益清等人,看發、看臉、看唇、看胸、看腰、看腿……,反正不看白不看。
彼此在宮裡是經常見面的,就算是叫不上名字的,基本也都有點臉熟,不過他們還真沒看過換了民間女裝的這些女侍衛的模樣。英氣勃勃的戎裝不見了,冷漠嚴肅的神情不見了,此刻的她們,盡顯青春活力與柔性之美。
黃旭昶等人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把他們叫到這兒來,沒有羽林衛大將軍的調令,吩咐他們來此的只是宮中女官符清清。他們知道符清清在宮裡是僅次於上官待制的二號人物,不敢不從,於是立即趕來。
結果到了這裡,他們只看到一群穿著各式各色的民間女服,顯得花枝招展、青春靚麗的花姑娘。
「莫非皇帝覺得我們年紀大了,想給我們說門親事。就像楊郎將那樣?」
魏勇認真盤算起來:「可我已經娶了親的啊,想必皇帝不知道這件事。唔……那我要不要先把家裡那個黃臉婆給休了呢?我那六個小舅子雖不好對付,不過……這麼饞人的姑娘……」
魏勇正胡思亂想著,宮門處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他扭頭一看,就見一個身穿交領長衫,身材頎長、劍眉星目、玉面朱唇、風度不凡的英俊男子陪著符女官正邁過門檻,隨即暴露在燦爛的陽光下。
「二郎?」
魏勇驚訝地看著那個男人,分明就是楊帆。
楊帆和符清清走到了他們面前。在左男右女兩排人前面站定。
符清清斂了笑容,一臉清冷地對他們道:「奉諭,命你等聽從楊校尉安排,出宮辦一樁差使。在此期間,你們凡事皆聽楊校尉安排!」
黃旭昶從初見楊帆的驚訝中清醒過來,問道:「符姐姐,不知差遣我等出宮。是有什麼事要辦?」
符清清板著俏臉道:「不必多問,楊校尉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許良跨出一步,沉聲道:「符姐姐,我等隸屬百騎,沒有兵符。任何人調動不得,這是朝廷……」
他還沒有說完,聲音便戛然而止,楊帆已揚起右手,手中赫然有半隻龜符。調兵的兵符本來是虎符的款式。大唐立國,諱先祖李虎名諱。改鑄魚符,等武則天登基,又變成了龜符。
內衛雖也屬於軍隊,卻是天子私兵,已經奉了聖諭,對楊帆沒有絲毫異議。這些百騎則不然,許良從懷中取出隨身攜帶的半隻龜符,上前接過楊帆手中的龜符一合,嚴絲合縫,分毫不差,許良馬上交還龜符,退後三步,恭聲道:「謹遵校尉吩咐!」
魏勇等人一見許良已經驗過兵符,也一起向楊帆施禮:「參見校尉!」
「眾位兄弟免禮!」
楊帆向眾人說了一句,收起兵符,符清清便向他點點頭,和顏悅色地道:「楊校尉,清清這就回宮去了,預祝校尉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有勞姑娘!」
楊帆向符清清拱手一揖,看著她翩然離去。
符清清一走,這些百騎便放鬆了,紛紛擁到楊帆面前,這些人與楊帆是曾經同生共死過的,彼此十分熱情,嘻嘻哈哈地問候了幾句,張溪桐便道:「校尉,咱們出宮究竟是幹什麼去呀,那些女人也是跟咱們一塊兒去的?」
楊帆神情一肅,道:「做什麼,去哪裡,你們不要問,內衛的那些姑娘,正是要跟我們一同公幹的。」
張溪桐嘀咕道:「這麼神秘……」
楊帆拍著手道:「來來來,大家都上前來,聽我仔細說說!」
百騎和梅花內衛的人聚到他們身邊,楊帆道:「我們要去哪裡,去幹什麼,你們之中該知道的,已經知道了,不知道的不要打聽,只管聽命行事,這是命令!」
「我們此番執行的任務非常隱秘,一路上需要隱藏身份,避免引起有心人的懷疑。所以,魏大哥、許大哥,你們一會兒都得回去,換一身便服,時間要快,我給你們兩柱香的時間,必須按時回來!」
「還有,我們這一行人,有男有女,而且都是些年輕人,這一去,即便都換了便裝,也難免會引人注意,因此我想了一個法子,可以讓大家混跡期間,一路行去,卻不會引起任何人懷疑。不過,你們的嘴要嚴一些,一路上不要同與我們同行的那些不相干的人交談,一路上更不許飲酒。」
越子傾笑著插嘴道:「校尉,何必這麼麻煩,我瞧著百騎和內衛出的人一般多啊,乾脆都扮成夫妻得了,十幾對小夫妻,一起回鄉探親去,十個月後,全都是一家三口。」
「哈哈哈……」
眾百騎放聲大笑,那些女衛摸爬滾打,在軍中慣了,對這瘋話並不臉紅,只是免不了一番嬌叱鄙夷,無比傲嬌。一時間男人笑女人說,就像一萬隻鴨子,嘰嘰喳喳吵得人頭暈。
「肅靜!」
楊帆沉聲道:「你們不要以為此行很容易,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們來麼?」
楊帆的目光一一掃過眾百騎的臉,見到他眼中嚴厲的神色,眾人漸漸肅靜下來。
楊帆道:「因為我熟悉你們,我們可以更好地合作。此行,必須絕對保密,沒有我的允許,遇到任何事,不得暴露身份。沒有我的允許,哪怕刀架到你的脖子上了,不許反抗!這件事如果辦成了,你我皆有大功,如果出了岔子……」
楊帆特意頓了一頓,這才沉聲道:「你們和我,誰也逃不了,人人都要死!」
這句話一出口,眾人駭然,心神凜凜中,果然不敢再開玩笑。只是這些百騎心中更加的好奇了:「究竟是什麼事,竟然如此慎重!」
楊帆已不容他們想下去,沉聲喝道:「現在回去更換衣服,馬上返回,不得對任何人交待你們的去向,兩柱香,逾時未歸,斬!」
話音剛落,古竹婷便從大殿裡邁步走了出來,手中捧著一隻小小香爐,上面插了一根信香,眾百騎見狀,立即雞飛狗跳地逃去,片刻功夫就跑得一個不見。
「小清,你來看著香爐!」
「誰?我?」
蘭益清左看看,右看看,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
楊帆把睛一瞪,道:「當然是你!」
蘭益清嘟起了小嘴:「誰小啊,小清小清的。」
高瑩忍笑道:「你該說,人家跟你什麼關係呀,叫這麼親熱。」
「哼!」蘭益清皺了下鼻子,走過去從古竹婷手中接過了香爐。
楊帆和古竹婷轉身進了大殿,向古竹婷溫和地一笑,道:「麻煩你了!」
「阿郎客氣了!」
楊帆一笑,古竹婷便有信,連忙掩飾地轉過身,去拿放在桌上的一個包裹,同時對楊帆道:「請阿郎在那胡椅上坐下!」
楊帆扭頭一看,旁邊放了兩個小馬扎,便在一個馬扎上坐下,須臾,古竹婷走過來,在另一個馬扎上折腰坐下,包裹放在地上,打開來,拿出一堆顏料和毛髮,開始在楊帆的臉上忙碌起來。
楊帆仰著臉,閉著眼睛任由古竹婷擺佈,古竹婷一雙巧手在楊帆臉上東描描、西畫畫,有時還要塗些東西,細緻處離得極近,呼吸相聞,楊帆閉著眼睛,便不太覺得侷促,但還是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似乎怕唐突了佳人。
而古竹婷離他這麼近,卻難免心慌意亂,好在楊帆閉著眼,沒讓她太過羞窘,忙碌了一陣,便漸漸平靜下來。
楊帆的臉在古竹婷的手中漸漸變成了一個濃眉闊目、頜下虯鬚的紅臉大漢形象,但是在古竹婷眼中,他依舊是他,劍眉星目,面如冠玉,英俊瀟灑,氣度不凡。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他的眉、他的眼、他懸膽般英挺的鼻子、他稜角分明的嘴唇,那癡癡的目光如水波蕩漾,分明就是一個多情女子,癡迷地望著她的情郎。只是,她未自覺他未覺,更無一個旁人看見……
第二柱香才燃到一半,魏勇和張溪桐就跟賽跑似的跑回來,緊接著眾百騎紛紛趕回,第二柱香還剩一指高度,所有人就都到齊了。
楊帆從殿裡一出來,把眾人都嚇了一跳,若不是楊帆聲音未變,手中又有龜符,而且言明離開洛陽城後,會洗去化妝,他們簡直不相信這個人就是楊帆。此時的古竹婷也變了樣子,變成了一個眉目清秀、身著輕衫的男子。
很快,符清清使高力士來報了個口信兒,眾人便隨著高力士離去。
宮門處,教坊司大詭如眉大師領著一班弟子正候在那兒,後面則是一大堆樂師和夥計,楊帆等人也亂哄哄地混了進去,宮門打開,眾人便當著任威等幾名「繼嗣堂」暗衛的面,大模大樣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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