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遇刺的消息傳到楊府,小蠻手中的茶杯應聲落地,「啪」地一聲摔得粉碎。
楊帆西行關隴,南下蠻疆,北赴契丹,都曾出生入死,但每一次都是有驚無險,不要說這麼嚴重的傷勢,西行關隴、南下蠻疆時連塊皮兒都沒蹭破過,在契丹身陷敵營,他也只是腿上受了點輕傷。
誰能想到,這一回在朝廷腹心之地,就在陪都長安,他居然會身受重傷,生死難料。小蠻定了定神,慢慢站起來,對前來報信的差人道:「牛管事,這位差官行腳辛苦,你去賬房支五弔錢,略表謝意!」
那官差一聽,喜不自禁,連聲道謝不止。牛管事引著那官差離去後,侍候在一旁的桃梅和三姐兒馬上衝上來,變聲變色地對小蠻道:「大娘子,阿郎遇刺,生死未卜,這可如何是好?」
「慌甚麼?」
小蠻厲聲喝止,道:「阿郎遠在長安,再急,有用麼?」
桃梅和三姐兒唯唯低頭,小蠻垂首沉思片刻,吩咐道:「咱們自己不說,怕也很快會有風言風語傳來,你們兩個,馬上知會府中上下人等,對此消息守口如瓶,尤其是阿奴那兒,誰敢洩露一個字,嚴懲不貸!」
桃梅和三姐兒連忙應聲退下。二人一出去,小蠻便雙膝一軟,跌坐到椅上。她如何不慌、如何不怕?驟聞這樣的消息,她比任何一個人都擔心害怕,但郎君不在,她就是一家之主,誰都能亂她不能亂,否則這個家還如何維持?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一陣有節奏的哨聲傳來,剪著桃心髮式的楊念祖。穿著一件可愛的小百衲衣,手裡舞著一根棒子闖進了花廳,剛跟娘親學了些武功,雖說現在連花拳繡腿都還算不上,不過小傢伙卻就此喜歡上了舞槍弄棒。
他的嘴裡叼著一個銅官窯的彩瓷哨子,哨子是一隻可愛的小鳥形狀,一吹就發出悅耳的哨聲。
「阿娘……,咦?阿娘哭了?」
楊念祖嘴巴一鬆,哨子掉下來,哨子上有紅繩兒穿著。掛在他的脖子上,哨子一垂下來,就在胸前晃蕩著。楊念祖快步跑到小蠻身邊身邊,偎在她的懷裡,張大點漆的雙眸驚訝地看著小蠻。怯怯地道:「阿娘怎麼了?」
小蠻連忙拭去臉上的淚水,強顏一笑道:「傻小子。娘親哪有哭啊。方才迷了眼睛。」
楊念祖眨了眨大眼睛,道:「屋子裡沒有風,哪來的沙子?」
小蠻屈指刮了一下他的小鼻頭,嗔道:「就你鬼機靈,沒有沙子,可是承塵上有灰塵啊。」
「哦!」楊念祖恍然大悟。點點頭,憨聲問道:「阿娘,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呀?」
小蠻心裡一酸,幽幽地道:「寶寶想爹爹了?」
楊念祖嘟起小嘴道:「嗯。寶寶想爹爹了,爹爹上元的時候都不回家,也不陪人家去觀燈,別人家的孩子都有爹爹抱著呢,我想和爹爹去去大湖釣大魚,爹爹以前答應過寶寶的。」
小蠻的淚又險些流出來,趕緊道:「快了快了,你爹爹就快回來了,你呀,也不要一味的貪玩了,你爹交待過,等開了春,就給你找位先生,教你和你姐姐讀書習字……」
楊念祖一聽讀書,趕緊托辭道:「啊!寶寶還要去找姐姐玩,娘親再見,寶寶走了!」說完就一溜煙兒逃去,小蠻破啼為笑道:「這個臭小子!」
花廳裡又靜下來,小蠻凝睇想了一會兒,邁步出了花廳,向阿奴所居的院落趕去。阿奴此時已臨盆在即,她的肚子高高地腆著,偏偏別處卻並不顯胖,尤其那單薄的後腰,就像細細的枝頭偏輟了一枚碩大的果子,被大肚子一襯,看著要折斷了似的。
經過一冬,終於春暖花開,此時阿奴正愜意地坐在後花園中,懶洋洋地曬太陽,一見小蠻趕來,阿奴忙要從椅上站起來,小蠻搶前一步按住她,嗔怪地道:「自家姐妹,總見外什麼,你躺著吧。」
阿奴「喔」了一聲,迫不及待地問道:「聽說有人自長安捎了郎君的信兒來?」
小蠻暗暗心驚,家裡面有點什麼大事小情兒,貼心的奴婢馬上就會跑去稟報主子,這一次幸虧她反應快,及時下了封口令,否則阿奴正挺著大肚子,萬一聽了消息驚懼擔憂之下有個什麼好歹,她可如何向郎君交待。
小蠻故做從容地道:「嗯,他捎回信兒來說很掛念你呢,核計著你的臨產之期就要到了,可他耽於公事卻回不來,心中很是過意不去,囑咐我多給你準備些可口的好吃的,身邊多挑幾個年歲稍長、有生產經驗的婦人侍候……」
阿奴心裡甜滋滋的,很幸福地問道:「他還說什麼了?」
小蠻鼻子發酸,強自笑道:「他還說,他喜歡丫頭,希望你能給他生個漂亮的乖女兒。」
阿奴「哼」了一聲,皺起鼻子道:「丫頭有什麼好,我就喜歡小子,你看念祖多可愛,這一胎,我偏要生個大胖小子。」
阿奴說著自己也笑起來,撫著高高隆起的肚皮,感受著孩子胎動的奇妙感覺。郎君不能第一時間看到孩子的出生固然是一個遺憾,可是一個小生命已在她的腹中孕育成形,即將誕生,作為一個母親,沒有比這更讓她期待與滿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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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泰公主李仙惠撫著高高隆起的肚皮,一臉安詳,臉上有種孕婦特有的柔美神韻。
武延基笑望著愛妻,心中也是無比滿足,他的妻子不但美麗大方,而且溫柔賢惠,這是他的福氣。
皇太子岳丈的幾個女兒自幼長於山村,雖然讀書習字,但是大多不太知禮,如今驟然尊貴起來。有的變的驕奢淫逸,有的變的飛揚跋扈,可他的娘子雖是韋後嫡生親女,性情卻極為溫柔且知書達禮,在眾姊妹中算得上是個異數。
皇長孫李重潤陪在他們旁邊說著話,武延基夫婦是進宮向皇祖母請安的,結果麗春台上傳出消息,說是皇帝正在批閱重要奏章,是以二人便候在外面。恰好李重潤要去御花園,路經此處。看到妹妹、妹夫,便與他們攀談起來。
三人正說著話,忽見一人從奉宸監方向過來,到了麗春台也不用人通報,便大模大樣地走了進去。李仙惠訝然道:「那人是誰,怎地出入宮闈如此隨便。」
李重潤瞥了那人背影一眼。輕蔑地道:「那人是奉宸監丞張昌宗。」
李仙惠聽過皇祖母納美少年充斥於內宮的傳言。知道其中最受寵愛的就是張氏兄弟,不由訝然道:「原來此人就是張昌宗,人稱蓮花六郎的那個?倒真是丰神如玉,俊俏尤勝女子。」
武延基不屑地道:「不過是個以色相娛人的面首罷了,臭皮囊生得再好又如何?說起來他也算是世家子弟、宰相後人,如此作為。沒得辱沒了門風,若是他那祖父泉下有知,知道家門不幸,有此不肖子孫。怕是做鬼都沒臉見人。」
武延基和李重潤你一言我一語,對張昌宗這種以身侍御求榮華富貴的行徑很是嘲諷了一番,不想旁邊侍候著的小內侍中就有一人是二張的耳目,這小內侍將他們的話停在耳中,很快便不動聲色地離開了……
……
長安城北,千騎大營,帥帳。
楊帆倚在靠枕上,身上搭著一條柔軟的絨毯。古竹婷側身坐在榻邊,手中端著一碗冬蟲夏草全鴨湯。
春裳正薄,細細的腰、豐美的臀,因為側坐跌宕出起伏動人的腰臀曲線,彷彿一首旋律優美流暢的樂曲,
楊帆已經度過危險期,在連續七位名醫都確認他確實死不了之後,古竹婷幾乎把所有想得到的神佛都謝遍了,要不是捨不得離開楊帆,楊帆估計她真會去把長安城所有的寺廟道觀一一拜遍。
現在楊帆不用粥也不敢吃、水也不敢喝了,古竹婷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塞到楊帆的肚子裡去,以彌補他這些天來的損失,其實楊帆覺得自己固然虛弱,卻並未見瘦,但是在古竹婷眼中,她的郎君似乎已瘦骨嶙峋了。
以楊帆的財力,自然可以買得到一切最好的食物,但是有些東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並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這樣的東西獨孤世家卻有的是,獨孤宇也不吝嗇,傾盡所有,但凡拿得出的天材地寶、珍稀補品都一股腦兒送了來。
因為獨孤諱之是千騎營郎將,獨孤家的這種舉動完全可以被解讀為獨孤諱之對上司的奉迎巴結,所以送來這些補品甚至不用遮遮掩掩,堂而皇之地拿來就好。
對於楊帆垂危期間獨孤世家暫緩行動的舉動,楊帆並不以為意,獨孤家是他的合作夥伴,不是他的部下,事涉整個獨孤世家的生存與前途,獨孤宇當時的選擇無可厚非,而且算得上是明智。
但是獨孤宇卻有愧於心,見楊帆並不見責,心中更加愧疚。或許是出於彌補的心理,他不但搜羅了一切天材地寶滋補楊帆的身體,而且在此後的行動上也是全力以赴,有他這條地頭蛇全力配合,籠罩在長安城上空的這張龐大無匹、錯綜複雜的關係網,一點點在楊帆面前展現出了全貌。
「來,再喝一口!」
古竹婷嘟起薄嫩嫩的唇瓣兒,輕輕吹涼匙中的湯水.
剔透如新剝荔肉的紅唇本身就有秀色可餐的效果,配著那鮮美的補湯更是美味十足,楊帆愜意地呷一口甘美香醇的湯汁,輕輕搖一搖頭,古竹婷馬上拿起手帕,替他輕輕拭去唇角的水漬。
那雙優雅美麗的柔荑,可以是殺人無算的百練鋼,也可以是溫柔體貼的繞指柔,翻雲覆雨之間,全看面對的人是誰,能被古大殺手如此溫柔侍奉的,除了她老爹,也就只有這位拽得二五八萬的楊二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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