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崇訓,攜妻游溫泉宮去了,這溫泉宮就是後世有名的華清池。杜敬亭送走武崇訓夫婦,馬上開始籌備謝罪宴,同時派人去尋他兒子。
這邊正準備著,長安地方的官紳權貴陸續趕來,他們都是受到杜家邀請,從來人身份大致就能感覺出他們對此事的態度。但凡與杜家交情深厚的,或者是依附武家的,大多只派了個子侄意思一下。
這場謝罪宴,丟的是杜家的臉,扇的是武家的臉,與杜家有交情或者投靠武家的人自然不會出動家主或者德高望重的門中長輩來給張昌宗捧場。就連心向李氏的大多也只是派個子侄作為代表,武李兩家雖然明爭暗鬥,但是對二張卻是同仇敵愾的。
相王五子只派了最小的兄弟李隆范來走過場,這是郡王,杜敬亭得親自迎接,杜敬亭剛剛迎了李隆范進去,隆慶坊就派人來報信了。
隆慶坊坊正派了一個坊丁,騎著一頭騾子,風風火火地到了安邑坊。府前迎客的杜家管事上前一問,得知大公子自隘身亡,不由大吃一驚。他趕緊領著那個坊丁急急闖進府去
杜敬亭正陪著李隆范強顏歡笑,管事忽然急急走來,杜敬亭眉頭一皺,向李隆范告了聲罪,走過去低聲問道:「文天回來了?」
那管事低聲道:「阿郎,大郎君已經找到了,不過…不過…」」
杜敬亭怒道:「不過什麼?他不敢回來?這個孽子!我杜家幾百年基業,起起伏伏,比今日難堪十倍的時候也曾有過,怕甚麼!只要不認輸、不放棄,但憑一身傲骨、一口志氣,就沒人踩得倒杜家。一時失意有什麼了得!」
管事實在難以啟齒,卻又不能不說,他壓低了聲音,澀然道:「阿郎,大郎君他…他在隆慶池畔,自隘身亡了!」
「什麼?」
杜敬亭如五雷轟頂,踉蹌地退了幾步,眼前一黑,幾乎一頭仆倒在地,幸好李隆范見機的快,搶前一步將他扶住。
「啊……時.葉………」
楊黛兒張著小嘴兒,咿咿呀呀地叫了幾聲,楊帆把懸在小床上方的一顆綴著纓絡的朱紅色圓球輕輕一椎,紅球擺盪起來,楊黛兒馬上不叫了,只是瞪著一雙點漆似的眸子,愣愣地看著那顆紅球。
婉兒站在一旁,笑道:「黛兒比她姐姐小時候乖呢,記得思蓉這麼大的時候,雖不如念祖淘氣,卻也沒少哭鬧,折騰的小蠻精疲力盡。黛兒可乖巧的很,只要讓她吃的飽、身子也乾淨,她就不哭不鬧,頂多咿呀幾聲,你一哄,她就乖了。」
楊帆笑道:「孩子是自己的好,黛兒確實乖巧,可她要是比思蓉更淘氣,你就該誇她活潑伶俐、精神十足了。」
婉兒向他皺了皺鼻子,俯下身子看看愛女,在她頰上親了一下,抬頭看見楊帆若有所思的神情,就知道他的心神飄忽,不知正想著什麼,冇便斂了笑容,關切地問道:「怎麼,杜文天那件事很麻煩?」
楊帆搖搖頭,道:「有麻煩也不是我的麻煩。
我正在考慮別的事情…心
楊帆輕輕伸出一根手指,觸了觸黛兒的掌心,正在好奇地望著紅球的黛兒馬上握住了他的手指,用的力氣很大。她那專注的眼神並未從紅球上挪開,但她已咧開小嘴,露出一個無聲的笑臉。
她的笑只是開心的自然反應,倒不見得是因為知道父親在逗弄她,楊帆還是向她還了個微笑,這才緩緩說道:「我在考慮的是……這個麻煩是讓它落在張昌宗的身上好,還是落在武崇訓身上好………」
「這個黑鍋當然該讓張昌宗背起來!」
沈沐枕在七七柔腴的大腿上,他的寶貝兒子正賣力地想要爬過他的一雙大腿,那藕節似的胖胳膊胖腿兒費力地掙扎了半天,可橫在他面前的一雙大腿就像一座大山,還是爬不過去。
小傢伙氣極敗壞地仰起頭,乾嚎了兩聲,七七探身想要扶他一把,卻被沈沐伸手撥開:「你別管,讓他自己爬,這兒子呀,可不能嬌生慣養,要不然長大了變成杜文天那種廢物,那就坑人坑己了。」
七七瞪了他一眼,不服氣地道:「去!我兒子才不會長成那種敗家子兒!」說歸說,她終究還是沒去幫助兒子,小傢伙乾嚎了兩聲,見爹娘不肯幫忙,於是瞪大眼睛,抿著嘴兒,繼續他的翻山大業。
七七理了理鬢邊的髮絲,柔聲道:「為什麼說讓張昌宗背起這個黑鍋比較好?」
沈沐悠然道:「這件事如果揭開了有什麼好?杜家會因此恨上武崇訓時,可他再恨又能怎麼樣,不要說捉姦在床本就可以打死勿論,就算武崇訓,是事後殺人洩憤,杜家真能拿梁王世子抵罪?
這件事最終的結果,武家、李家、杜家都淪為世人的笑柄,作為關中大族的杜家從此與武李兩家交惡,而武李兩家則會因為安樂偷人,徹底斷送這場由婚姻而締結的聯盟,讓二張從中漁利。
二張是未來局勢的最大變數,也是我們最不可控的一個變數,促進武李連盟,剷除二張勢力,是我們早就制定的計劃,不可以隨意更改。這個黑鍋讓他背起來,才最符合我們的利益」。
七七在兒子嫩嫩的小屁股上拍了兩把以示鼓勵,對沈沐道:「你準備如此告知楊帆?」
沈沐道:「我不需要告訴他什麼,他也不需要我的指引或教誨。他告訴我這件事,只是想告訴我.他已經為我們創造了一個機會,接下來他已不方便出面,該由我出頭去推波助瀾,利用此事促進關中地方勢力與武李兩家的聯合。」
七七歎了口氣道:「我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男人,有什麼話不能直接說,非要這麼繞來繞去的。」
沈沐微笑道:「因為他同樣不想給我一種感覺,一種顯宗還在領導隱宗的感覺。相敬如賓才是維繫我們兩宗和平的根本,而不是依靠我們兩人個人之間的友情。這種事,你這種頭髮長屁股大的女人當然不懂。」
七七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她不是不懂,只是對這種事沒有興趣她的興趣在緋聞八卦上,她好奇地岔開了話題問道:「武崇訓,呢?他現在幹什麼去了?」
沈沐懶洋洋地道:「他呀,他和安樂去溫泉宮洗鴛鴦浴去了。」
七七的眸子裡放出興奮的光:「他的娘子偷人,他還去洗鴛鴦浴?他的心有沒有這麼大呀,你說他會不會找個機會淹死安樂?」
沈沐淡淡地道:「清河房氏乃山東高門房玄齡又是一代名相,總領百司,執掌政務達二十年之久權傾朝野。可他的兒媳高陽公主與僧人偷情,他的兒子房遺愛居然把門放風。我一直覺得這件事有些誇大其辭,世上怎麼可能有這樣的男人呢,現在我信了,其實有卵子的不一定就是男人!」
七七「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不會啊,我覺得武崇訓,能忍人所不能忍,是個很了不起的大丈夫,你呀應該多向他學習學習。」
沈沐睨著她道:「讓我學他,你想幹嘛?」
七七向他俏皮地眨眨眼道:「你要是跟他一樣,我豈不是也能理直氣壯地去偷人了。」
沈沐瞇起眼睛,露出一種很危險的表情:「你想偷誰?」冇
七七側著頭盤算起來:「偷誰都行啊,比如說…楊帆,怎麼樣?你看,他比你年輕,比你英俊而且和你一樣手握重權,人家不只在暗處掌握著極大的權力,明裡也比你的身份光鮮,這樣的好男人哎呀呀…………」
七七說著,一雙媚眼就開始水汪汪的好像已經動了春心。
沈沐哼了一聲,道:「好啊,那你就去試試吧。」
七七故作天真地問道:「如果我真的去試了,你打算怎麼辦?把楊帆掛在隆慶池畔,對我恩愛如故?」
沈沐向她翻了個白眼兒,道:「我會把你沉進隆慶池底」。
七七咬了咬潤澤的豐唇,柔聲道:「你捨得麼?」
沈沐板著臉道:「捨得!有卵子的男人就一定捨得!」
「我咬死你!」
七七姑娘發了威,張大嘴巴衝向沈沐,最後卻只是在他唇上輕輕啄吻了一下。他們的寶貝兒子呼哧帶喘的,終於成功地從父親的兩條腿上爬了過去,雙手撐在榻上,拱起小屁股,扭頭望向爹娘,得意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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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天死了,這只挨了很多次打,卻越挨打越頑強,始終打不死的小強終於掛了。
杜文天一死,杜家的請罪宴自然沒有必要再辦下去。
張昌宗在看到杜文天的死狀時,就知道這口黑鍋他背定了。昨天武崇訓,過府拜望,被他傲然拒絕,還放出風去,說如果杜家不依約請罪,他不會善罷甘休,緊接著杜文天就吊死在隆慶池畔。
任誰都會想到此事與他有關,甚至有人已經得出這樣的推斷:杜文天在得知武崇訓,出面調停被拒後,憤而上島理論,言語間衝撞了他,被他羞唇毆打,杜文天自覺有負家族,走投無路之下憤而自隘。
這個謠言已經在長安城裡廣為流傳,但是到了案發現場,看到杜文天屍體的柳徇天卻不相信這個說法,杜文天不可能是自隘,根本就是被人吊死的。
隆慶坊坊正聽說出了人命案子,馬土就帶人趕到了湖畔,獲悉死者是樊川杜家的人之後,他就知道這件事不是他能處理的,於是馬上報到了萬年縣。萬年縣令聽說死掉的是杜家公子,又馬上親自去見長安府令。
最後,長安府令柳徇天領著司法參軍、椎官、通判、萬年縣令、萬年縣尉、巡檢、差官、忤作等一共近百人,浩浩蕩蕩地趕到了隆慶坊。經過一番勘察,他們又在隆慶池中發現了五匹死馬、四具屍體。
經過辨認,那四具屍體正是杜文天的四名隨從,事情至此更不可能是自殺了,杜文天帶著四個侍衛,五個大活人還有五匹馬盡皆死在隆慶池畔,除了張昌宗還有誰辦得到?這分明就是張昌宗的報復、**裸的報復。
可是此案若斷為他殺,就繞不過張昌宗這座山誰敢審他?誰敢問他?想想張昌宗的靠山就叫人不寒而慄。柳徇天和司法參軍、判官椎官、縣令縣尉以及刑房總捕頭聚在一起,憂心忡忡地討論了半天。
他們討論的根本不是案情杜文天怎麼死的並不重要,能不能找到真兇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案子要怎麼判才能不牽扯到張昌宗,從而避免讓他們這些地方小官用小胳膊去扭女皇的大腿。
最後他們得到了一個完全一致的意見:「杜文天是自殺!」
杜文天的舌頭被人割掉了,舌頭被割掉沒關係,他還有力氣自殺。
杜文天的下體也被殘害了這也沒關係,他不見得馬上就死,只要他的生命力足夠頑強,他就能堅持著解下褲腰帶,爬到樹上去自殺。
可他雙眼也被剜掉了,再說他是自殺未免就太說不過去。一個舌頭被割、下體致殘、雙眼被剜的人,還能爬上老槐樹,解下褲腰帶上吊,這難度實在不是一點半點,如果這樣都能斷個自殺,簡直是侮辱天下人的智商。
但是官場中永遠不乏荒誕無稽的事,當他們用一些荒誕到極點的理由去敷衍苦主和民眾的時候,其實他們自己也不相信這樣混賬的理由可以取信於人,但是他給你一個理由,你沒有權力椎翻他給你的理由,這就行了。
於是,杜文天之死「真相大白」:他是自殺!
可杜文天為什麼要自殺呢?如果說他是因為受到非人的虐待故而自殺,那麼安府還是要去追查兇手,而他們之所以得出自殺這麼荒誕的判斷,就是為了沒有兇手,這一來問題繞了一圈又回到了起點。
在長安府當差三十年、經驗閱歷無比豐富的老捕頭周言經過對現場鎮密細緻的一番勘察,完美地解決了這個問題:「死者的眼睛是被烏鴉啄瞎的,舌頭和下體是被野貓和野苟吞食的,身上的纍纍傷痕皆緣於此。結論:死者在上吊之前並沒有受傷。
柳徇天很滿意這個結果,他把向苦主通報此案結果的事情交給了推官,推官又把此事推給了萬年縣令,萬年縣令又把此事椎給了萬年縣尉。
萬年縣尉仔細琢磨了一陣,覺得風頭上不宜馬上公佈結果,此案不妨拖一拖,風頭過了再把「勘察結果」告知苦主。案件早已有了結論,還要煞有其事地去調查、去審理,在官場上同樣是屢見不鮮。
杜敬亭沒有理會萬年縣尉「正在抓緊調查,如系他殺,必將罪犯繩之以法—的保證,當他看到兒子的屍體,就已認定兇手一定是張昌宗,他沒想過官府能為他主持公道,官府根本不可能把真兇繩之以法,這個仇,他要自己報!
杜敬亭抱著兒子的屍體,老淚縱橫:「兒子,回家,我們回家!」
杜敬亭吃力地想要托起兒子的屍體,兩個家人趕緊搶上前,從他手中接過杜文天的屍體,又把他扶上車去。
杜文天坐在兒子屍體旁,握著他的手,森然發誓:「兒子,這個仇,爹一定會為你報!他以為有皇帝撐腰就可以安然無恙了麼?他妄想!我們杜家在這裡經營了幾百年,有些東西除非我自己願意放棄,否則就算是皇帝也拿不走。張昌宗,會為他的猖狂和殘忍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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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載著一個老人和一個死人,緩緩地離開了隆慶坊。
馬車離開的時候,正有一騎快馬與他們相向而來,擦肩而過。武則天派來了信使,密使直接找到了楊帆,楊帆看過武則天的密旨後,馬上便去見婉兒,婉兒看罷密旨,不禁幽幽一歎,黯然道:「聖人終究還是識破了我的用意。」
楊帆攬住她的肩膀道:「沒關係,黛兒總歸是要認祖歸宗的。如此一來倒省了來日再有一番波折,如今皇帝既有這樣的安排,你我以後相會便有了充足的理由,你想看女兒還不容易麼?至於為上官家族洗刷罪名,總有機會的。」
婉兒點點頭,又擔心地問道:「郎君打算怎麼把孩子帶回楊家,家裡總不能莫名其妙就多了一個孩子吧,要不……要不就以收養的名義?」
楊帆道:「不妥,好端端地,我為何要收養一個嬰兒?」
他在室中慢慢地踱了一陣,霍然抬頭對婉兒道:「你不要擔心,我有辦法了!」
楊帆匆匆回到自己住處,就見古竹婷手托香腮,正坐在竹林中癡癡出神,眼波盈盈欲流,也不知在想什麼,似乎有一抹興奮與欣喜的光在眸中閃爍。
楊帆在她身邊繞了兩匝,古竹婷依舊毫無察覺,楊帆奇怪地在她旁邊坐下,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古竹婷這才「呀」地一聲清醒過來,不好意思地道:「阿郎。」
楊帆問道:「你在想什麼?」
古竹婷紅著臉搖搖頭,低聲道:「沒什麼,就是有點走神兒。」
楊帆吁了口氣,對古竹婷道:「婷兒,有件事,現在只能由你去做。」
古竹婷挺直了腰背:「什麼事?」
楊帆低聲道:「懷孕!你得假裝有了身孕!」
古竹婷臉上登時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氣兒,遲疑地道:「懷孕?」
楊帆知道她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正想把事情向她解釋一番,古竹婷卻道:「人家……人家現在真的有了身孕……
這回輪到楊帆發呆了:「真的?你已有了身孕,你確定?」
古竹婷咬著嘴唇,羞答答地點點頭,低聲道:「人家……人家的月事沒有來,就…就找沐神醫給號了脈,沐神醫斷定奴家已經有了身孕。」
楊帆怔了好久,忍不住哈地一聲笑:「好極了!反正咱家小蠻已經生過雙棒兒了,你再生一對雙胞胎也沒什麼了不起,楊某天賦異稟嘛,哈哈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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