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天和薛水舞、楊樂遙以及福娃兒享受了一回朝廷命官的待遇,他們住進了本縣的驛館。
相對於其它地方的驛館來說,葫縣驛館要簡陋的很,自從建成後這裡除了寥寥無幾的過路官員,就從沒什麼人來住過,不過對葉小天三人來說,這裡的條件已是極好。而且這麼大的一處院子,就只有他們一家人,挺有點大宅門的感覺。
很快,葉小天就發現縣衙派了人來盯著他們,領頭的正是他們曾經接觸過的那個書吏李雲聰。在他們的限制之下,就是驛館的驛卒也很難和小天他們有所接觸,考慮到艾典史遇害事關重大,官府對證人做出監控也屬正常,葉小天就沒有多想。
第二天一早,李雲聰就來引葉小天去縣衙,要他帶隊去尋艾典史的屍首。葉小天到了縣衙,就見縣令花晴風、縣丞孟慶唯、主簿王寧俱都一身官服,神情肅然。步快們全都配了單刀,另有一隊持竹槍籐盾的士兵,卻是巡檢羅小葉帶隊。
一行人離開葫縣,將近傍晚的時候才趕到艾縣丞出事的那個山口,羅巡檢率領士卒先入山口,四下搜索一陣確認沒有伏兵,又將士卒分別駐紮於遠處作為警哨,花知縣、孟縣丞和王主簿才帶了葉小天和幾個心腹步快走進山口。
在葉小天指認的地方,他們很快就掘出了那些屍首,並且從艾典史的身上搜出了「告身」。見到「告身」,花知縣等人都鬆了口氣,幸好「告身」沒有損壞或遺失,有了這張委任狀,他們的計劃就可以順利實施了。
花知縣沉著臉道:「艾典史不幸遇害,事情既然發生在本縣,本縣責無旁咎,必須盡快查個水落石出。王主簿,你留下來,讓人把屍體盛斂好,以待運回縣城停放。孟縣丞,咱們先商議一下此事如何解決。」
葉小天跟著打了一圈醬油,又跟著花知縣和孟縣丞往回走,出了山口不遠,葉小天無意中回頭一看,就見山坳中有一股煙火氣騰空而起,心中不禁陡地打了個突。
葉小天隨著花知縣他們就在左近的山坳裡住下,次日一早才啟程返回縣城,等到傍晚時分到了縣衙,精疲力盡的葉小天便道:「大老爺,小民責任已了,是否可以就此告辭了?」
孟縣丞看了他一眼道:「你且候在這裡,有些未盡事宜,待本官與縣尊商議過後再說。」
葉小天無奈,只得在廊下站定,大約兩柱香的時辰之後,李雲聰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說道:「葉小天,大老爺要見你,隨我來!」葉小天還待詢問,李雲聰已轉身走去,葉小天只得隨在他的後面。
不一會兒,葉小天被帶進了三堂,三堂上只有花知縣和孟縣丞兩人上座,四下空無一人。
葉小天向他們唱個肥喏,躬身站定身子。
孟縣丞道:「葉小天,堂堂朝廷命官竟在本縣遇害,此等賊獠實在無法無天,猖獗之極,必須要繩之以法,以儆傚尤。奈何賊人來去無蹤,實在無法追查,本官與縣尊大人商議一番,想請你協助我們,你可願意?」
葉小天疑惑地看了看孟縣丞和坐在上首一言不發的花知縣,問道:「兩位老爺,小民既非官府中人,又非江湖俠士,如何協助大老爺偵破此案呢?」
孟縣丞微微一笑,道:「我們仔細檢查過艾典使他們身上,居然還有大量銀錢。可見,賊人殺害艾典史,並非為了求財,而是為了尋仇。」
葉小天心道:「胡說八道!艾典史等人先被山賊搶劫了一回,又被小爺我搜刮了一遍,口袋比臉都乾淨了,哪還來得大量銀錢。明明就是一樁山賊圖財害命的案子,為何要說成尋仇?啊,有人尋仇那艾典史就要承擔些責任,有山賊橫行卻完全是本縣官員的責任了,他們是想減輕自己罪責吧?」
花知縣咳嗽一聲,道:「歹人的目的既然是艾典史,那麼我們就可以利用艾典史引他們出來,只要他們露出些許蛛絲馬跡,我們就可以把他們逮捕歸案。因此,我們想讓你冒充艾典史!」
葉小天大吃一驚,道:「什麼?讓我冒充艾典史?」
孟縣丞道:「不錯!你與艾典史相差沒有幾歲,本縣又沒人知道你的來歷。只要我們放出風去,就說艾典史路上遭劫,隨從盡遭屠戳,艾典史本人僥倖逃得一命,便沒人會懷疑你的身份了。
你以艾典史的身份在本縣出入,那些賊人一旦獲悉消息,只當行刺失敗,必然還來尋你。你放心,我們會派人暗中保護,絕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事成之後,本縣以五百兩銀子為謝,你看如何?」
葉小天像吃了黃蓮似的咧開了嘴巴:「五百兩!又是五百兩!你們少坑人啦。莫非你們家裡也有一個四歲的小媳婦兒、十八歲的丈母娘等著送給我?」
葉小天乾笑道:「大老爺,既然賊人的目的是刺殺艾典史,那麼他們一定認得艾典史的模樣,小民雖與艾典史年歲相差不大,長相卻不相同,想要冒充他,只怕馬上就漏餡兒。」
孟縣丞哈哈大笑,道:「此言差矣。艾典史是官,縱然得罪了人,對方也應該是官場或士林中人,而這種人是不會出手殺人的。所以兇手十有**是**。
這樣的話,受其收買的兇手只能躡著艾典史的車隊而來,並不熟悉他的相貌,或者只看過一副似是而非的畫像。再者,即便兇手們認識艾典史又如何呢?他們總要來一探究竟的,只要他們來了,我們就有機會。」
葉小天忽然想到了昨晚回望山口時山坳裡冒起的滾滾濃煙,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他搖頭道:「大人,小民只是經過葫縣,恰與艾典史同途,目睹了兇案現場。至於說配合各位大老爺破獲此案,既非小民的義務,小民也沒那個能力。小民不能答應!」
花知縣拍案而起,怒喝道:「大膽!本縣可不是與你相商,而是命令你配合本縣!」
葉小天乜著他,冷冷地道:「大老爺,小民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無知蠢物,小民從未聽說過一個不食朝廷俸祿、不領官府薪水的良民,必須得配合官府偵破案件。更何況小民不是老爺您的治下之民,小民只是路經此地。」
「你……」
花知縣沒想到一個區區小民也敢頂撞他,戟指葉小天,怒不可遏。
孟縣丞笑容滿面地攔住他:「縣尊切勿動怒,息怒,請息怒。」
孟縣丞攔住花知縣,轉向葉小天道:「你真不願意?」
葉小天躬身道:「恕難從命!」
孟縣丞呵呵地笑起來,道:「好吧,那本官也不願強人所難。只是,你是本案唯一的目擊證人……」
葉小天道:「大老爺,小民只是目睹了兇案現場。」
孟縣丞擺擺手道:「有什麼區別?這兇手或者早在鹿角鎮時就追蹤窺視艾典史一行人的行蹤了,沿途下來你們也曾遇到過一些椎夫山民吧?說不定其中就有兇手的耳目,這些將來都有可能需要你來指認,所以……」
孟縣丞頓了一頓,道:「所以,你可以不冒充艾典史,但是……在本案破獲之前,你不可以離開本縣。」
葉小天怔了一怔,孟縣丞用銳利的眼神盯著他,問道:「如何?」
葉小天摸了摸鼻子,忽然笑嘻嘻地道:「好!那小民就先在葫縣住下,靜候大老爺召喚。」
葉小天這般態度倒令孟縣丞一怔,有些不明白葉小天為何會有這樣怪異的反應。但他依舊不動聲色地道:「好!那你下去吧,本官會派人盯著你,此案了結之前,你就留在本縣。」
孟縣丞叫葉小天退下,又把李雲聰喚來囑咐一番,李雲聰便帶著葉小天離開了。葉小天跟著李雲聰一邊走,一邊暗想:「水舞啊,這可不是我有意拖延,是葫縣的大老們不放我們走啊。
你跟我就在這兒安家落戶吧,近水樓台嘛,當然要越近越好,近的時間越長越好,說不定一近二近的,你我就生米煮成了熟飯,到時咱們抱著娃兒去銅仁見老丈人。哈哈,幸虧我有先見之明,身上足足二十多兩銀子的財物,幾年吃用都不愁。」
葉小天離開後,花知縣蹙眉道:「你怎麼讓他這麼離開了,他不答應,此事如何了結?」
孟縣丞道:「縣尊大人,我們要他冒充的可是典史,是一位經常需要拋頭露面的官員。是除了當日二堂裡那些官員之外,再無一人可以知道他是西賈貨的葫縣典史,這樣來日他『病死』之後,才不會有什麼破綻。如果他不讓心服口報,到時他咱們找點麻煩出來,想再補救就難了。」
花知縣疑惑地道:「今日縣衙出動這麼多人去山口,艾典史的事情已然拖不了幾日了,再晚些時候,他即便答應,又有何用?」
孟縣丞淡淡地回答道:「艾典史的消息,咱們再封鎖三五天的話應該沒有問題,三五日的功夫,足矣!三五天後,這個姓葉的會乖乖回來央求我們,心甘情願做這典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