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訓練場地,那張陰森恐怖的面孔又出現了。
周凌雲背著手站在隊伍前,肅殺的眼神掃視著下面一張張緊張的面孔。
「我已經給了你們一天的休息時間,現在我們得熱熱身了。」
下面的士兵都是一副震驚的表情,哪來一天的休息時間?很多人連一個小時都沒有。昨晚上被折騰了一宿,上午打掃環境,肚子裡的飯還沒消化,又到這裡緊急集合。你倒是給我們說說,這一天的休息時間在哪?
周凌雲不緊不慢地解答了眾人的疑惑,「我昨天下午這個時間到這的,到現在整整一天的時間,你們難道不是一直在休息麼?難不成在你們眼裡,撒尿也叫訓練?打掃衛生也叫訓練?我在部隊待了這麼多年,還第一次聽說這麼簡單的課程項目。」
別說那些士兵了,就是幾個軍官聽到這番話,都是一副糾結的表情。
周凌雲無視眾人的不滿,氣定神閒地說:「下面我來檢查檢查你們的基本功,也算是借這個機會好好認識認識你們。」
而後,幾千名昏昏欲睡的士兵和幾十名疲倦的軍官又開始進入緊張的訓練之中。飛行員在外邊駕機升空、反覆練習,軍官和指揮員就在飛參系統前盯著飛行員的每一步動作,有一點兒不標準都要重新來。
周凌雲就靠在這群軍官後面的沙發上睡覺,呼嚕震天響。
幾個軍官交頭接耳,言談舉止間皆表露出對這位新師長的不滿。
白洛因一直面無表情地盯著屏幕,因為他隱隱間感覺到,這位軍長有著和他一樣的特異功能。他的身後有一雙幽暗的眼睛,表面上是閉著的,其實一直在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半個鐘頭過後,軍官們連眼睛都睜不開了,監控室裡面哈欠連篇。
周凌雲突然清了清嗓子,一群人又挺直腰板,強撐起幾分精神繼續工作。
結果,周凌雲只是翻了個身,背朝著這些軍官繼續睡。
白洛因是這裡面最困的人,他是真正一夜未合眼。而且人家僅僅是腰酸背痛而已,他是前面疼後面也疼,那是真難受啊!
這種時候,白洛因想都不敢想顧海,只要一想,精神馬上就會鬆懈下來,然後就想紮在某個地方睡大覺。
一名指揮員稍不留神,就從椅子上出溜下去了,發出巨大的聲響。
周凌雲的眼睛嗖的睜開,就在這名指揮員剛坐好的那一瞬間,突然一瓢涼水從頭頂灌下,澆得他嗷嗷大叫,隨即全身濕透,連面前的機器都因為進水也停止運行了。
所有大張著嘴準備打哈欠的軍官,在看到這一幕後,嘴就再沒合上。
這名尉官也是飛行員中的佼佼者,年紀不過二十二歲,一直享受尖子兵的待遇。在他還是新兵的時候,就極少挨罰,別說做了軍官之後了。
「丟人現眼!」
周凌雲就甩下這四個字。
這名尉官凍得直打哆嗦,旁邊的軍官要給他遞一件棉衣過去,結果被周凌雲的眼神殺回去了。
「一個小時之內,把這台機器修好,修不好,我就隔一個小時潑你一次,直到修好為止。任何人插手,就享受和他一樣的待遇。」
整個監控室的氣氛寒冷得驚人。
周凌雲又走到另一名軍官面前,沉聲說道:「把剛才的監控錄像回放給我看。」
這名軍官把幾個得意門生的訓練成果展示調到了前面,放給周凌雲看。
不料,周凌雲只看了一會兒,就不耐煩地說:「給我放點兒像樣的看看!」
結果越到後面越差,周凌雲果然怒了。
「一群廢物!一個著陸動作都做不穩!」
旁邊的軍官更不敢吱聲了,在他們看來,這種水平已經達到教科書標準了。
「你們還有臉在這坐著?都給我下去陪練,一個不達標的,你們就待在飛機上不用下來了!」
白洛因剛要起身,周凌雲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留下!」
白洛因開始還在想,是不是因為剛才周凌雲睡覺的時候,只有他在積極工作,所以才被放了一馬。後來又覺得周凌雲不是這種人,於是打消了這種樂觀的念頭。
「把你平時的飛行實施情況記錄拿給我看看。」
白洛因立即把電腦打開,將那些詳細的記錄一一呈現給周凌雲看。
果然,周凌雲不是省油的燈,這個被領導反覆誇獎的記錄,在他眼裡一無是處。
「竟然還有因為天氣原因解除飛行的記錄……」周凌雲冷哼一聲。
白洛因據理力爭,「訓練要以安全為前提,沒有足夠的人員保證,何談武裝力量?」
周凌雲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可惜笑容裡滲透出的全是寒意。
「訓練本來就是優勝劣汰的過程,如果他在訓練中死亡了,那麼他就是劣,理應被淘汰。」周凌雲又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咄咄逼人,「如果敵軍在烏雲密佈、風雨交加的夜裡突襲我軍基地,你是不是也得考慮考慮氣象條件再反攻啊?」
「即便真的發生那種情況,也有地面防禦系統發揮作用,無需冒險採取空中作戰。」白洛因回答得乾脆利索。
周凌雲又是一個不屑的目光,「如果敵強我弱呢?」
白洛因緊緊抿著嘴唇,不發一言。
周凌雲笑著拍了拍白洛因的肩膀,「航空兵骨幹?我看你就是個吃閒飯的!」
說完,甩袖子走人了。
白洛因所有的疲倦都被心頭的憤懣祛除了。
在部隊待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被人數落到無地自容的地步。
旁邊的指揮員還在哆嗦著手修理機器,他受到的打擊比白洛因慘重多了。疲乏、遲鈍、緊張、委屈……身體不適加上精神不適,造成他現在根本無法靜心修理東西,眼看著時間快到了,這名一貫驕傲的尉官竟急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這名尉官也是白洛因一手帶出來的兵,別看白洛因平時帶兵很嚴,一旦出了什麼事,他又特別護短,看不得自個的兵真受什麼委屈。
「你靠邊,我來!」白洛因蹲下身。
尉官用冰涼的手推了白洛因一把,「不用了,我自己犯的錯,我自己承擔!」
「你就是被他潑死你也修不好!」
白洛因直接把那名尉官提起來扔到一旁,自個鑽到機器裡面去修。不到十分鐘,這台機器就修好了,此時此刻,周凌雲還未出現。
尉官一副欽佩加感激的表情看著白洛因。
白洛因淡淡說了句,「你走吧!」
「我得和師長匯報完情況再走啊!」
「我給你匯報吧!」白洛因說。
尉官一臉緊張的神色,「這樣……成麼?萬一師長怪責下來,說我態度不認真怎麼辦?」
白洛因的臉也冷了下來,「既然我讓你走了,就肯定會把事情幫你兜住,你現在違抗我的命令,照樣會挨罰,趕緊去換衣服吧,當心感冒!」
尉官眼含熱淚地給白洛因敬了一個禮,而後轉身離去。
十分鐘過後,周凌雲果然回來了。
整個監控室就剩下白洛因一個人。
周凌雲看到剛才那名指揮員不見了,沉聲問道:「人呢?」
白洛因從容地回了句,「他把機器修好了,我就讓他回去了。」
「我有說過你可以替我發佈命令麼?」周凌雲的臉色越發陰沉。
白洛因依舊不動聲色地說:「我不是替你發佈命令,我是自己下達命令。」
周凌雲一步步地朝那台機器走過去,仔細檢查了一番,所有故障都已經排除了。
「真的是他修的?」周凌雲問。
白洛因一言不發。
「他就是被澆成冰雕,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機器修好!」周凌雲口氣很篤定,好像比白洛因還瞭解自個的兵。
白洛因輕啟薄唇,「為什麼?」
「明知故問!」周凌雲冷哼一聲,「如果換做平時,他完全有本事把這台機器修好,但是現在這種狀態,想都甭想,肯定做不到。這就是你訓出來的兵,一個個擺著好看,一點兒實用性都沒有!」
「既然您知道他修不好,又何必提出這麼苛刻的條件?」
周凌雲走到白洛因面前,冷銳的目光直對著他的眸子。
「我就是想整整你。」
白洛因現在明白為何周凌雲把所有的軍官都請出去,唯獨留下他一個人了。
「那您潑吧。」白洛因面無表情地接受。
周凌雲哼笑一聲,「懲罰營長,怎麼能和懲罰排長一個尺度?」
白洛因雙拳緊握,無畏的目光逼視著周凌雲。
不料,周凌雲只是淡淡一笑,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白洛因的衣兜裡摸出一隻手機,另一隻手微微揚起,攥拳,朝著手機狠狠一捶。
白洛因看到了屏幕四分五裂的恐怖景象。
「心不靜,難成大器!」
把壞了的手機往白洛因手心一塞,揚長而去。
白洛因攥著那個發燙的手機,心裡卻是冰冷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