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陰鬱男就是這麼一個詭異奇特矛盾重重的男子,你說他不學無術吧,的確,他學習成績爛得一塌糊塗,似乎也沒任何文學或藝術細胞,考試的時候他似乎連抄都懶得去抄,在集團做戰的時候基本看不到陰鬱男的任何努力,讓人懷疑他智商已經達到負值了,就算抄出幾分他爸也不會相信,所以他自己也放棄了任何垂死掙扎。但是捏,陰鬱男唱歌唱得好,經常被要求在班會上引吭高歌,要是當年有快男,我們就攛掇他去發展了,對於他這麼一個混混當中的混混來說,這項才藝也算是個異數;你說他性格陰森不苟言笑吧,似乎也是那麼回事,但是捏,沒事閒的時候在自習課上他就在後座學趙本山,卻也學得賊像,經常突發各種奇想以他獨特的面無表情只有肢體語言的冷笑話將周圍人逗樂;他對全體女生基本都抱著以目光進行騷擾的態度,但對全體男生基本都抱著「四海之內皆兄弟」的念頭,所以他一邊被所有女生敬而遠之,一邊被所有男生引為哥們兒,也正因如此,在陰鬱男追逐寶釵的艱難路途中,什麼葫蘆娃啦,酒窩男啦,方中信啦,火眼衙內啦,方塊腦袋啦,才會統統出來幫忙。
貌似是從一開學開始,陰鬱男就驀地愛上了寶姐姐,因為在我印象當中,這是我們班第一起「追女仔」事件。寶姐姐那時罕言少語,也不出風頭,經常隱沒在眾人背後,穿樣式普通的白襯衫,梳齊腮小丸子髮型(呃……就是跟月蝕開學時是一樣的髮型)上課的時候萬一被點到發言,也一律是照書念或者乾脆吭哧半天不出聲的,要多普通有多普通,也不知陰鬱男為何眼光如此毒辣,一眼就卯上了這個第二眼美女。而且,陰鬱男和寶釵的座位離了有十萬八千里,若說二人有什麼勾搭接觸,那是胡扯——上課既不能嘮嗑也不能抄作業借筆記,下課了以後,寶釵自又是安分守己與我們這些閨蜜在一起的,他們二人當然就談不上有什麼交心了,所以當陰鬱男突然有一天對寶釵迸發出他的熱情時,所有人都驚詫莫名。
陰鬱男這沒來由的戀愛大約開始於高一上學期一次集體看電影之後,季節呢,大約是秋天,因為我記得寶姐姐已經穿起了她經典的大紅毛衣外套——手織的棒針毛衣,穿上以後那是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沒來由地就能把人顯胖一大圈,更何況寶姐姐本來也就不纖細,穿了這毛衣顯得那叫一個臃腫。但是也許是因為毛衣的顏色夠艷麗,反倒讓平日不顯山不露水的寶釵,顯出幾分明眸皓齒起來。
那一天晚上,學校組織大家看電影——這種學校組織集體觀看的免費電影,基本都是些《大決戰》或者《烈火金剛》之類的片子,也算是愛國主義教育的一部分。儘管電影本身並不是我們的菲沃瑞特,但是「看電影」這種行為在天長日久的學習生活中,還是很能刺激人的神經的,所以,全班都比較興奮,一起前往。
在前往我們學校的「定點影院」XX軍人俱樂部的途中,陰鬱男是跟葫蘆娃、酒窩男這套隊伍一起走的。據我後來採訪酒窩男得知,在這一小段路上,這幫豬帥一直在研究我們班到底有沒有美女這個問題。正在熱烈討論的時候,我們閨蜜團「嗖」一下集體騎過,其中也包括紅毛衣版的寶釵。然後陰鬱男就淫笑著說:「我覺得寶釵那個人……挺有意思。」其他人就問他啥意思,他就說:「我突然覺得寶釵長得挺好看的。」童言無忌的葫蘆娃還反駁他說:你可拉倒吧,寶釵多胖啊BLABLABLA。結果陰鬱男把臉一沉,獰笑道:「我就喜歡胖的,咋地?」大家自然是起哄的,然後陰鬱男就發下豪言,說什麼誓要把寶釵追到手,今天就要下手BLABLABLA……
他們這一番豪言壯語,恰好被後面騎過的大姐聽見,然後大姐就一臉壞笑,追上我們的小分隊裡落在後面的減肥女,向她面授機宜,而減肥女自然加快速度,趕緊追上我,向我面授機宜,我費了老大勁,才追上我們這一閨蜜團裡永動機般的釵黛二位和在她們後面狗乏兔子喘又不肯落下半點的小資女,將此消息趕緊告訴了寶釵。(施瓦辛婷、原大神和大力水手永遠在我們騎自行車的時候飆得最遠、最前,把我們都甩在後面,所以,她們無從得知)
寶釵聽得陰鬱男此言,大驚到花容失色,第一反應是:「為啥呀?」
是啊,為啥啊?兩個沒有任何接觸的人怎麼會擦出火花捏?除了一見鍾情找不出別的解釋了。可是就陰鬱男那塊料,他還會一見鍾情?
然後寶釵就輕描淡寫地說:「表理他。」大家也以為這只是豬帥軍團的胡言亂語,跟本沒當回事,一起騎到XX軍人俱樂部,存了自行車,進去看電影不提。
還沒等電影開場,我就發現,原來陰鬱男是真的要開始行動了!當時看電影是發票的,本該對號入座,但在去電影院之前,想坐在一起的人基本都已經換過票了。我們閨蜜團就是如此,早已挨著坐了一排。可是突覺身後一陣騷動,只見那陰鬱男已進得場來,原本應該坐在我們後面幾排的他,左竄右換,也不知一路買通了多少人,居然坐到了我們後面一排,就在寶釵的後面,然後就一臉陰森獰笑著與寶釵打著招呼。
寶釵嚇了一跳,連忙跟左右閨蜜商量,一點點換座位,朝角落躲過去,那陰鬱男也一點點地換,最終還是在寶釵的後座。寶釵只得將身體前傾,半個屁股都坐到座位外面,以離他遠一點。好在此時電影已經開場,儘管陰鬱男色膽包天,好歹還是個斯文流氓,不會在已開場的電影院裡大肆喧嘩,因而,寶釵暫時保得平安。不過,以陰鬱男那個性,大約不會就此放過寶釵——當時眾人估計都是這樣在暗地思量。
各懷鬼胎地,我們把那電影看得七七八八,眼看著要結束了,我身旁坐的寶釵突然一扯我的袖子,低聲道:「一會兒你陪我回家吧。」
我一愣,才想到,沒準這陰鬱男會搞些跟蹤尾隨的戲碼出來,寶釵大約想讓我一路跟隨,做個避邪靈符。我當時心下還不信那陰鬱男會有家不回來追蹤寶釵——他們倆的家是南轅北轍,根本就在電影院的兩個方向。不過既然寶釵求到了我,我反正也跟她基本順路,於是就答應下來。
電影終於散場了,大家各自取了自行車,回家不提。我還跟減肥女打好了招呼,請她與同路的春蔥女一起走,我就開始護送寶釵之旅。
一走出電影院,月朗星稀,貌似一切正常,也未見那陰鬱男在後面尾隨,我便也不說破,只一路跟寶釵說說笑笑,朝家騎去。
我和寶釵回家的路,只有一段是相同的,到了某一個路口,我要繼續前行,寶釵就該拐彎了。在此路口以前,一路無事,我還暗自想著,或許這陰鬱男只是口裡說說,也沒什麼實際行動,不足為懼。誰知,到了此路口,我剛想揮別寶釵,繼續騎行,寶釵突然壓低聲音道:「你先別走!」我一聽,難道陰鬱男真在背後尾隨,於是回頭看了一眼,寶釵又道:「別回頭!」可是我已經向後看了,卻沒見身後有人。
我和寶釵在岔路口停下,我說:「咋啦?」寶釵說:「其實陰鬱男一直在背後跟著……」我大驚——哪有此事?我怎麼一路都沒有看見他?寶釵既不回頭,也不大聲,說:「他一直在離我們倆挺遠的地方跟著,大約就是想看你騎走了以後再跟著我。」我又回頭仔細觀瞧,才發現,大約在百米之外的一棵行道樹邊,確實有個人也不騎了,一腳蹬在車上,一腳斜踩著馬路牙子,貌似悠閒地停著,看那身型,彷彿就是陰鬱男。
我心道,這倆人也太絕配了,一個悄沒聲地無影無蹤地搞跟蹤,一個不用回頭就知道後面有人跟蹤,都是陰森派的強人,乾脆勾搭在一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