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越來越大,漸漸的,一層薄薄的雪衣蓋在了那些屍體上。這個喧囂的夜晚,終於安靜了下來,只是那滿地的屍體,加上這紛飛的落雪,讓這個夜晚,顯得尤其的孤冷。
「終於結束了。」雷無桀歎了一口氣。
葉若依也歎道:「死了這麼多人,這個夜晚終於可以結束了。」
但是院內還有一個人依然安靜地站著。
鬼醫死了,蘇昌河死了,就連籌謀一切的蕭羽也死了,可他仍然好端端地站著,時而仰天,時而望地,彷彿院內剛才發生的這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
洛青陽抱起了暈過去的宣妃娘娘:「無心,我們在城外廟中等你三日。」
無心點頭道:「母親在洛先生身旁,我很放心。」
洛青陽轉身,抱著宣妃娘娘一掠而起,往城外的方向行去。
蕭瑟望向瑾宣大監,緩緩道:「請問大監,一直都在看什麼呢?」
瑾宣聞言似乎才終於回過神來,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晃了晃,說道:「我聽到了馬蹄聲。」
眾人一驚,都豎起耳朵仔細聽了一下,果然聽到密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還有伏兵?
這是葉若依等人心中的第一個想法。
但蕭瑟卻搖頭,蕭羽這樣的人或許活著的時候有人跟隨,但一旦死了,很少有人願意繼續為他賣命。
龍邪走到了瑾宣的身邊,低聲道:「師父,我們怎麼辦?」
很少有人知道,龍邪其實是瑾宣的弟子,就連赤王府內的很多人都不清楚,因為他總給自己貼上小鬍子,偽裝的就像一個正常人一般。
瑾宣聳了聳肩:「靜觀其變。」
馬蹄聲越來越近,眾人的心重新提緊,一個個都握緊了手中的兵器。忽然一陣馬嘶傳來,門口似有重甲落地的聲音。
「殿下,你可以以有叛逆在裡面為由,在這個時候放火箭燒了這裡。為防止邪魅作祟,裡面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眼前罩著白布的謀士沉聲道。
蕭崇望著鋪滿整條長街的屍體,沉吟許久後搖了搖頭:「這個夜晚,已經死了太多的人了。」
謀士提醒道:「這是殿下如今最好,甚至是最後的機會了。」
「如果要靠這樣成為帝王,那麼我這白王的『白』字上,不是早就沾滿了血污?」蕭崇沒有再猶豫,帶著重甲兵們提著劍走了進去,剛踏入門,他就被眼前的場景給震懾住了。重甲兵們幾乎本能地就直接拔出了腰間長劍。
看到蕭崇後,雷無桀長舒了一口氣,葉若依卻是神色緊張,低聲道:「不能大意。」
蕭崇四處打量了一下後終歸還是望向了蕭瑟:「是你結束了這一切?」
蕭瑟搖頭:「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出了力。」
蕭崇歎道:「的確我們兄弟中每一個都不如你,蕭羽已經做到了這個程度,仍然殺不死你。」
蕭瑟笑了笑:「可能我命比較大吧。」
無心雙手合十,輕呼一聲佛號:「這位施主,來此有何貴幹?」
「你醒了?」一個厚重的聲音響起。
無心抬起頭,看到顏戰天坐在屋簷之上,他急忙行禮:「喲,這不是當年差點殺了我的大魔頭顏戰天嗎?」
葉若依心裡暗呼一聲「不好」,以顏戰天牽制謝宣,瑾宣動手對付無心,毫髮無損的蕭崇完全可以帶著這隊重甲兵屠近院內剩下的人!
但蕭崇卻只是俯下身,伸手將蕭羽猶然睜著的眼睛給合上,他歎了口氣:「老七執念過深了。」
「你來這裡是為他入殮的嘛?」蕭瑟問道。
蕭崇站起身,神色嚴肅,朗聲道:「大監瑾宣,永安王蕭楚河。陛下宣你們即刻進宮!」
眾人一驚,就連蕭瑟神色都微微一變:「父皇醒了?」
「幸得華錦神醫及時醫治,父皇的毒已經解了。」蕭崇起身往門口行去,「走吧,父皇怕是等不了多久了。」
蕭瑟聽出了蕭崇話中的深意,心中微微一緊,轉身對眾人道:「我去一趟皇宮,你們在這裡等我。」
無心拍了拍蕭瑟的肩膀,看了瑾宣一眼:「不擔心嗎?你是和一隻豺狼一起上路啊。」
蕭瑟沒有理會他,只是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保護好這裡的所有人。」
無心笑道:「一切交給無心便是了。」
雷無桀站了起來:「我隨你一起去。」
蕭瑟皺著眉頭看著他:「怎麼?我要背著你去嗎?」
蕭崇打斷道:「陛下只宣了大監和老六兩個人,即便是我,也只能在宮門外等候。」
「走了。」蕭瑟揮了揮手,直接向外面走去。
雷無桀苦笑了一下:「你說,等再見到他的時候,他會不會就成皇帝了?」
葉若依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我猜,他其實早就做出了選擇。」
馬車之上,瑾宣和蕭瑟相對而坐,卻一直沉默著。
許久以後,蕭瑟才開口:「我猜,你是父皇的人。」
「你很聰明。」瑾宣答得乾脆。
蕭瑟掀開馬車的帷幕,望著宮門的方向:「父皇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他不會任由這座城裡的人明爭暗鬥,而自己真的躺在病榻之上,他一定會留下自己的棋子。」
「是啊,我跟隨陛下幾十年了,也仍然未猜透他的心思。」瑾宣幽幽地說道。
蕭瑟不再說話,放下帷幕,開始閉目養神。
馬車行到了宮門之外,眾人紛紛下馬,蕭崇果然如他所言,守候在宮門之外沒有進去。瑾宣和蕭瑟走進宮門,看到了等候在那裡的引路人。
金衣蘭月侯。
蘭月侯看上去頗有些疲倦,他走過去拍了拍蕭瑟的肩膀:「據說城裡的災亂已經平息了,我猜一定是你把事解決了。你皇叔我沒有看錯人。」
蕭瑟搖頭:「我一個人做不到這些。」
「不說這些了,趕緊去太安殿吧。」蘭月侯轉過身的途中,冷冷地望了瑾宣一眼。
蕭瑟惑道:「不是說父皇已經無恙了嗎?為什麼這麼著急。」
蘭月侯輕輕歎了一聲,逕直往前走去,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