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路上不知道走了多久,幕雪逝也有些累了,但是回頭看向蘇入翰,他似乎已經完全睡著了。幕雪逝背上的壓力越來越大,他也越來越睏倦,但是無奈兩個人不能一起睡,幕雪逝只能在前面偷偷打一下盹。
這一路上幕雪逝想了很多,剛才那一陣暴風驟雨中沒來及想的事情全都徹徹底底想了一個遍。當然想得更多的還是蘇入翰殘暴殺人的那一幕,一直到現在,幕雪逝都心有餘悸。那對於他來說,就相當於一場噩夢,數十個士兵在他的眼前,從一個個鮮活的人慢慢地變成乾癟的屍體。
而那個殘忍的惡魔,就伏在自己的背上,幕雪逝卻無法責怪他什麼,畢竟蘇入翰是為了自己,而且當時那個殺人狂,在幕雪逝的眼裡,根本無法和現在的蘇入翰聯繫到一起。或許那只是那個什麼國師下的毒發作了,才才會讓他的師父心性大變……
幕雪逝以前覺得人的生命如此珍貴,死亡對於每個人來說是如此巨大的災難。可經歷了這麼一場逃亡,他忽然覺得人的生命如此脆弱,生死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在這一念之間,他要怎樣,才算沒有枉來人世一遭……
越想越覺得困頓和疲乏,幕雪逝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等到他被一陣顛簸震得一個激靈,才發現他們已經走進了山路。前面的路途越來越陡峭了,不過也看著有些眼熟,幕雪逝仔細從記憶裡搜尋這裡的印象,卻想了很久都沒想出來。
到了一條小彎路,馬停了。
幕雪逝這才看出來,這裡是冰火洞,上次有兩個人作法把自己的靈魂引過來,就是在這個地方。
洞裡走出來三個人,有兩個幕雪逝印象很深刻,第三個幕雪逝印象更深刻。於是見到那人就先問了一句,「你,真的是漓淺麼?」
漓淺把目光從幕雪逝身後的蘇入翰身上移開,投向幕雪逝,清澈的眸子裡閃出淡淡的笑意。
「是,我是,你是幕雪逝?」
看到漓淺眼睛裡透出的點點詫異,幕雪逝忽然想起蘇入翰揭穿漓淺時說過的那番話,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這臉不知道是過敏了還是中毒了,沒嚇到你吧?」
漓淺搖搖頭,「哪有那麼容易被嚇到,一會兒我幫你看看,或許我能幫你配個藥。」
幕雪逝感覺點點頭,還沒說話,就看到那紅頭髮的烈火衝到自己面前,哈哈大笑幾聲之後,調侃道,「小傢伙,咱們又見面了。」
寒冰則在一旁冷冷說道,「我們應該先把盟……蘇兄扶下來才對吧。」
烈火聽到寒冰語氣裡的不悅,趕緊由著他的話去扶蘇入翰,一邊扶還一邊噓唏道,「蘇兄竟然受傷了,還傷的這麼嚴重。」
蘇入翰一觸到漓淺的手,瞬間就睜開了眼睛,表情裡帶著一絲喜悅,還有一絲愧疚。不過倒是不不像受傷很重的樣子,堅持要自己走,烈火和寒冰只好鬆開手,漓淺卻一直握著蘇入翰的手。
幕雪逝在後面跟著走,看著漓淺和蘇入翰握在一起的手,忽然想起那會兒上川鴻說過的「心愛的人」這四個字。他沒有直接問出口,而是又自己琢磨了一陣,眼睛瞬間一亮,想起了之前自己一直解不開的一個謎底。
那時幕雪逝和蘇入翰一起住在臨寒宮,他一度認為蘇入翰心裡有個曼妙女子。因為偶然間發現蘇入翰撫著自己的臉頰叫「倩兒」,那是幕雪逝一直想問蘇入翰那個倩兒是誰,但是蘇入翰總是板著一張臉,幕雪逝不敢輕易和他開玩笑。
後來,幕雪逝和蘇入翰無話不談了,他反而把這件事給忘了。現在想起來,才知道蘇入翰口中的那個倩兒其實是淺兒,也就是眼前的這個漓淺。
「我知道了,我終於知道了,哈哈哈……」幕雪逝仰起小臉哈哈大笑幾聲。
這幾聲讓前面走的幾個人全都一愣,不明白幕雪逝怎麼突然狂笑起來。
幕雪逝像是根本不在意他們那詫異的神情,反而賣起關子,也不解釋自己笑什麼,還一副持有秘密的神情。
烈火剛要去問為什麼,就想起了寒冰,再一瞥寒冰的臉色,瞬間就把嘴巴閉得緊緊的,一臉遺憾的神情站在一旁。
相對於那三個人對蘇入翰的關切詢問,漓淺則是顯得很是冷漠。甚至幕雪逝還發覺,漓淺寧願和自己說話,也不願意多慰問蘇入翰幾句。而蘇入翰自從進了冰火洞之後,目光就一直在漓淺的身上沒有離開過,漓淺卻一副不冷不熱的神情。
難不成他師父是單相思?幕雪逝又開始暗中猜測。
「漓公子,不如你先給蘇兄檢查一下傷勢吧。」寒冰在一旁淡淡言道。
烈火趕緊跟著說,「是啊,我看蘇兄的樣子,像是傷得很重。」
漓淺看了蘇入翰一眼,眼神有些複雜,其中夾雜的更多的是負面情緒。他又把目光轉向了幕雪逝,淡淡一笑,語氣柔和地說,「我先為雪公子瞧瞧臉上的傷勢吧,至於他,我看倒是好得很,多忍片刻也無妨。」
幕雪逝聽這話有些不對勁,總是感覺帶有一定的攻擊性。他是個很識相的人,看到漓淺伸過來的手,趕緊回絕道,「我這臉算什麼,你給我師父療傷吧,我師父其實傷得真的不輕,剛才我們遭到士兵圍攻,他們連火炮都……」
忽然感覺到蘇入翰射過來的眼神具有極強的威力,幕雪逝觸到之後,嚇得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了。
漓淺的臉色明顯難看了幾分,他故作沒聽到一般,示意幕雪逝和自己去另外一個洞裡。幕雪逝又看了看蘇入翰,得到他眼神的默許後,才跟著漓淺一起朝那裡走。
本來幕雪逝以為漓淺要私下打探剛才自己和蘇入翰遇到的情況,結果漓淺叫他進來,當真是要給他看臉上的傷。幕雪逝心裡不禁有些落寞,雖然他和漓淺不是很熟,但是心底還是希望他能對自己的師父更好一些。
漓淺本來要探幕雪逝的脈搏,結果看到幕雪逝黑黝黝的小手,又把手收了回去。
幕雪逝趕緊解釋,「我這手不是髒成這樣的,也是突然變黑的,和我這臉是一樣的。」為了證明,幕雪逝還玩起袖子,給漓淺看那明顯的差別。
漓淺似乎是被幕雪逝的這一舉動弄得有些想笑,微揚的唇角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眼睛彎彎像是天上的皎月。
幕雪逝不禁有些恍惚,這男人長得可真是美啊,而且還是不同於女子的美,風流俊雅,清麗脫俗。別說是蘇入翰,就是他看了,也有幾分好感。
「你這說是毒,也不算是毒。」
漓淺的聲音打斷了幕雪逝的遐思,幕雪逝趕緊晃了晃小腦袋,眼睛裡帶著一絲不解,「什麼叫說是毒,也不算是毒。」
「就是別人碰不得,碰了就沾上了毒,不碰的話,這毒就永遠不會發作。」
幕雪逝撓撓後腦勺,一一隻嘴角撇起,「還有這種毒啊?你的意思是說,我就不能和別人接觸了是麼?可是我師父他今天碰了我,他也沒什麼事啊。」
漓淺耐心的解釋道,「也不是碰不得,就是不能肌膚相親而已,若是碰著衣服,也無大礙。」
幕雪逝點了點頭,有些鬱悶地嘟囔道,「這也太彆扭的吧,平時難免會接觸別人啊,難道我要和每個人都保持距離麼?」
「也不是,只有一人可以碰,就是下毒的人。」
幕雪逝還是沒明白什麼意思,腦子裡亂呼呼的,就乾脆朝漓淺說,「那就麻煩你先給我把毒解了吧。」
「這毒我解不了。」
「連你也解不了啊?」
「這毒放到誰的手裡,都解不了,除非是下毒的人。只有那個下毒的人,才有解藥。」
幕雪逝磨磨牙,「是誰往我身上下了這麼缺德的毒……」
漓淺若有所思地笑笑,「當然是不想讓你給別人碰的那個人了。」
幕雪逝聽到這話,眉頭緩緩舒展開,不過眼神依舊沒有恢復神采,反而顯得有些落寞。他看漓淺還在盯著自己看,就趕緊掩飾著說,「那就不用解了,這樣就好,黑就黑點兒吧,反正也不會少二斤肉。」
漓淺終於笑了出來,眼睛裡透露出點點光芒,聲音裡帶著幾分開心。
「你真可愛。」
幕雪逝聽到這句話,像是被電了一下,猛地一愣,問漓淺,「你是在說我麼?」
「這裡除了你我二人還有別人麼?」
「那倒是沒有,只不過,這個詞用在我身上不太合適吧……」
「再合適不過了,若是你身上沒這個毒,我想我早就親你一口了。」
額……幕雪逝心裡嚥了一口吐沫,看來自己還小看漓淺了,從外表看真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再聽他這句話,說得還有幾分曖昧之意,難道是長待在青樓裡,和她姐姐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