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拉著幕雪逝走到大殿的東南角,說道:「我們就在這裡靜候,若是一會兒父皇又吩咐,我們再過去聽令便是。」
幕雪逝覺得有些不妥當,皇上剛才被氣得不輕,這會兒他們應該站在身側陪伴照料才對。
「父皇休息的時候,身邊最好不要有人打擾,等他想說了,自然會喚我們過去。」
「哦……」幕雪逝小聲應了一句,又貼到三皇子身邊,輕聲問道:「那我們乾脆出去算了,皇上休息不是不喜歡別人打擾麼?」
「要告退也得有父皇的命令才行。」三皇子沉著臉。
幕雪逝心裡犯嘀咕,規矩可真是多啊,自己平時在小院裡難得出來,也沒聽誰刻意強調過禮數。結果到了這裡就惹了這麼大的禍,幕雪逝現在坐立難安,恨不得馬上離開,生怕自己再莫名其妙地給三皇子生出事端。
「我還有事請未向父皇稟報,一會兒說完,我們立刻就會小院。」三皇子見幕雪逝有些坐不住,便在一旁安慰道。
幕雪逝趕忙搖搖頭,用口型朝三皇子說道:「我不著急。」
三皇子見幕雪逝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心裡微微泛起一股心疼,臉上雖沒有表示,心裡卻暗暗想辦法要幕雪逝熬過這段無聊的時間。
「剛才我同你講麓北國的事情,你有不解的地方,還記得是什麼麼?」
幕雪逝大眼睛裡面微微泛出一絲光亮,他沒想到三皇子會主動和他說起這些事,心裡一陣激動。結果下一刻又想起剛才皇上生氣前說的一番話,他似乎很不喜歡自己過問朝中的事情。這會兒若再說,會不會惹他不高興?
三皇子見幕雪逝的大眼睛閃了閃,一陣光芒過後又有些黯然,便開口說到:「你放心,我們不過是閒聊而已,父皇是不會記掛在心上的。」
這一句話輕飄飄的,卻也飄到了皇上的耳中,皇上心裡哼了一聲,知道三皇子那話是故意說過自己聽的。不過現在他已經無力去追究這些了,頭沉痛的厲害,裝了滿腦子的心事,有種快要承受不住的感覺。
幕雪逝想了好一陣,才想起來自己剛才要問的是什麼。
「剛才我說,山南一側的土地上也有百姓,也要吃飯喝水。難道僅僅靠一塊土地,就能解決整個麓北國的饑荒麼?」
三皇子壓低聲音解釋道,「山南的這一側土地肥沃,幾乎每年都糧食大收,百姓根本吃不完。隕西國的糧庫年年盈滿,大半的糧食都是出自那片土地,所以那裡自然成了寶地。僅僅是一山之隔,那邊大旱,這邊卻是風調雨順,河流縱橫,怎會不招致麓北國的嫉妒?」
幕雪逝眉頭皺著,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卻又搞不清楚是什麼,腦子裡一直有個影子飄來飄去,卻怎麼都抓不住。
三皇子繼續說道:「麓北國若是佔據了那片地域,就等於吞沒了隕西四分之一的土地和一大半的糧食。到時不僅糧食問題解決了,連隕西國的邊境防線都被攻破,麓北國吞併隕西國就是早晚的事情了。」
聽到這些,皇上的臉色更顯憔悴了,從那日麓北士兵攻破城門至今,皇上都沒有睡過一天安穩覺。昨日肖將軍特此過來稟報,說戰前準備都已做好,請皇上一萬個放心。
皇上的心情剛平復了一些,下午就讓三皇子帶來的消息給攪亂了。若是當初,他一定對肖將軍的能力深信不疑,但是那事發生後,皇上再也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了。
三皇子還在那裡為幕雪逝解釋當前的狀況,越解釋越詳細。而幕雪逝卻越聽眼睛裡的迷惑越深,整個人都進入冥思苦想的境界。
三皇子見幕雪逝好看的眉毛皺得緊緊的,禁不住用手去揉了揉,淡淡說道:「想不通就不必去想了,這本就不是你該傷腦筋的事。」
幕雪逝卻吸了一口氣,把眼神投向三皇子,試探著問道:「為什麼不南水北調呢?」
「南水北調?」
「呃……」幕雪逝這才想起三皇子沒聽過這個詞,便又小聲解釋道,「就是把山南一側的水調到山北,不對不對,應該叫鑿山引水……」
幕雪逝已經對這這些知識的記憶很模糊了,只能憑著印象胡亂解釋,反正三皇子也不知道對錯,大概意思說清楚就可以了。
三皇子眼神一定,最初對幕雪逝說的一些名字有些不解,但是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山南一側有沒有大河?流量比較穩定的。」
「有兩條大河,自山上往下流淌,山麓一帶的植被和農田,都是那兩條大河灌溉的。偶爾雨多的一年,還會發生澇災。」
「那太好了,我們可以把河流的水,通過暗道,引到麓北國啊!這樣一來,麓北國的旱災不就徹底解決了麼?」
三皇子臉色微微有變,竟真的開始思索起來。雖然這種引水的方式聞所未聞,可是聽幕雪逝一說,彷彿有些苗頭的感覺。
幕雪逝見三皇子在考慮自己的意見,不禁大受鼓舞,更加賣力地為自己的建議解說著。
「反正隕西國的水是無窮無盡的,就算引到了麓北國,也不會受到什麼影響。但是麓北國受益就大了,只要有水,乾旱問題就解決了。他們還可以修建儲水池,把引過去的水存放在裡面,農田缺水的時候,就可以引去灌溉,這樣一來,糧食問題不也解決了麼?」
皇上本來閉著眼睛,這會兒也睜開了。
幕雪逝沒有注意到皇上的變化,而是被三皇子嚴重帶著的那幾抹不敢置信的光芒晃得有些眩暈,這還是三皇子第一次用欣賞的眼神看著自己。看來自己之前的一些想法太偏激了,讀書還是有用的,最起碼能在關鍵時刻,說出幾句像模像樣的話來。
儘管連是否能在這地方行得通,幕雪逝都不知道……
「決不能將隕西國的水引到麓北國!」
忽然傳來的一句話,打斷了幕雪逝正在做的美夢。
不知什麼時候,皇上已經從軟椅上起身,朝這裡踱步走來。他顯然聽到了幕雪逝同三皇子之間的對話,不管幕雪逝的建議多麼英明,說辭多麼動人,他都不為所動。
幕雪逝趕緊站了起來,一臉的慌亂。剛才自己一激動,又忘了要把聲音放低。沒想到又把皇上抄道了,而且連說話的內容都被皇上聽到了。
「為何不可?」三皇子反倒先朝皇上問道。
皇上陰沉著臉說道:「隕西國的水,怎能隨意引到麓北國去?這樣一來,不僅便宜了他們,還讓隕西國顏面掃地。別國會說我們懼怕麓北國,才不得已想此計策。最重要的是,萬一真的引了過去,麓北國還不撤兵,我們豈不是白送去了一個好處?麓北國的旱災問題一旦解決,勢必會更加猖狂,那隕西國又少了一個可以牽制麓北國的手段。」
「誰說沒有牽制麓北國的手段?」幕雪逝一著急,完全將皇上的臉色拋到九霄雲外,迫不及待地解釋道:「鑿山引水的源頭在我們這裡,若是麓北國膽敢反悔或是日後有不良企圖,我們完全可以讓水流改道,或者直接修建堤壩,攔截住要引過去的水。這樣一來,不是還多了一個牽制麓北國的手段麼?」
幕雪逝一口氣將心中想說的話盡數說完,才發現那兩人全都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屋子裡忽然陷入一陣安靜中,甚至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完了,剛才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麼。
幕雪逝一小步一小步,偷偷移到了三皇子的身邊,三皇子忽然拉住了幕雪逝的手,嚇得幕雪逝差點兒大叫出來。
「你從何處見到的這種鑿山引水的方法?」三皇子眼中掠過一絲欣喜。
幕雪逝嚥了嚥唾沫,想說是以前讀書的時候學的,但是皇上在此,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腦子一瞬間轉了幾百個圈,幕雪逝憋得面紅耳赤,終於呼出一口氣。
「前段時間我和師傅騎馬經過幾座大山,曾看到過住在山下的農家用竹筒引水,竹筒知道吧……那個……一根一根連接起來,就可以把山下的水引到自己家中,免得再跑那麼長的路了。我就是根據那個,忽然引發的靈感……」
當然,這也是幕雪逝從書上看到的,反正也沒人知道。只是這樣套用在自己身上,實在有點兒厚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