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被五花大綁,由兩個女官拖著,隨著阿香走向大門。
少年掙扎不已,口內喊個不休:「三七!三七!救我!」
「三七!你快救他!」
窗台之上,王小鹿衝著三七大喊。
三七懷中抱著曼殊沙華,乍聽之下,十分驚異,對王小鹿道:「他為何知道我的名字?」
長生掙扎著道:「三七!我是長生啊!你見過我!」
「長生?」
三七眨眨眼,再想不起來。
王小鹿喊道:「三七!他是當年那個小娃娃啊!」
此時那長生被那兩名女官拖至孟婆莊的大門口,仍回頭看著三七,面帶哀求。
三七的面前,方浮現起十幾年那個幼小的長生。
那一回,她差點吃了他。
原來是他!
三七一個箭步衝到長生面前,揪住衣領細細端詳。
那長生於焦灼之中,仍對三七笑了一笑,意圖討好。
見他眉頭微蹙,嘴角含春,面如冠玉,掙的一身香汗微微,香如酥酪。
這一回,萬萬不能放過他!
阿香罵道:「憨貨讓開!人犯已拿!你莫要阻攔!」
三七回頭道:「阿香你莫帶走他,阿香,我們孟婆,乃……乃黃泉之主,黃泉的事,我說了算!」
方拿出黃泉之主的架勢,意圖恐嚇。
阿香冷笑一聲,揮舞狼牙棒,擺開架勢,喝道:「想打架嗎?」
三七哪裡顧得上阿香,回頭摸了摸長生的臉蛋。
伸出長舌在長生面上結結實實舔了一嘴。
心醉神迷,十數年歲月過去,其香更烈,想起阿香說,男人要老一點方好……
實在等不得了,三七擦擦口水,對阿香嚷道:「阿香!我得吃了他!我活了六百年了,只聞過他一個這麼香。」
亟不可待,幾乎眼淚汪汪了。
瞧著三七這副德行,阿香收起狼牙棒,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嘿嘿一笑。「這樣啊……那麼就地解決吧!先奸後吃!如何?」
「好啊,好啊,好啊!」
三七竊笑不已。
阿香手一揮,二位女官又將長生向屋內拽去。
那長生慘呼道:「姐姐們!不要啊!」
三七笑吟吟一揮袖子,孟婆莊的大門緊緊·合上。
一燈如豆,爐火熊熊,爐上放著大鼎,燒著水。三七蹲於鼎邊,焦灼查看,只恨那爐火不夠旺。
五花大綁的長生,橫陳於一大桌之上,掙扎一番,動彈不得。耳邊聞那王小鹿歎了一聲:「可歎啊,你怎麼又回來了?落到這倆女流氓手裡!嘖嘖!弄不好,就像我,留個頭栽盆兒裡,給她取樂唱曲兒!一唱就是十幾年,可憐我一介悍匪,淪為歌妓……」
長生便道:「我記得你呀!你還給我唱過!甚麼山頭雪……」
王小鹿道:「是胸上雪!你如今大了,女人的滋味,可嘗過沒有?」
那長生臉上一紅。
正被阿香瞧在眼內,便屏退二位女官,笑吟吟走過來。
「小哥哥,你莫羞,今日姐姐便與你嘗上一嘗,到底識了女人的滋味,叫孟婆吃了,也不算白死。」
說著一手掀開長生的衣領,嘿嘿淫笑。
又以那紅唇嗅嗅長生的脖頸。
那長生死閉著眼,面孔漲的血樣紅。
王小鹿一聲爆喝:「不要臉!女淫賊!」
「淫你啦?老子淫你全家!!」
阿香罵完,起身尋找,撈起一個盆,罩在王小鹿腦袋上。
王小鹿無計可施。
三七又提著菜刀笑吟吟走來道:「水煮好了,可以下鍋!」
說著就來提長生,孫尚香按住長生:「哎……我還沒……講好的,先奸後吃!」
三七嚥了嚥口水,十分不情願。
「……」
阿香虎了臉。
三七忙陪笑。
「那你快點!我等著。」
阿香方又騎到長生身上,搔首弄姿地做作片刻。
一手在長生身上亂摸。
那長生掙扎不能,只得死閉雙眼,任人輕薄,一臉貞烈。
三七蹲於一邊,一雙巨眼瞪成兩個天坑。
「憨貨!」
阿香扶著頭上搖搖欲墜的大紅花:「你別瞪著倆眼睛瞧我行不行?!」
三七急道:「你不快些,我水要燒乾了!」
哪知阿香突然羞澀起來。
「這一時間,還真下不去手……須得讓孤培養培養感情啊……」
那長生忽然睜眼,對著三七道:「三七!求你快些吃了我!也算不枉我來這黃泉,尋你一場……」
「你來此尋我?」
三七十分詫異,自做孟婆起,每日都有人來尋她。
見過她,喝過湯,忘記她。
這長生,卻不一樣,他見過她,沒喝湯,又來尋她,是想要一碗湯嗎?
「你為何尋我?」
「前日於山中打坐,心有所動,忽念幼時曾往黃泉,見過你一面,自此心下難安,按捺不住,方趕過來……哪知……」
三七沒聽明白。
「你要喝孟婆湯嗎?」
阿香以掌輕摑了一下長生面頰,對三七道:「這小子油嘴滑舌!你莫信他!」
那長生猶道:「不知……可是天命,要我來此……若被你吃了,我也甘願。」說罷將一雙鳳眼,瞧定了三七。
二人四目交纏,再移不開。
那長生句句情真意切,幾乎淚凝於睫,身上還散發陣陣濃香。
阿香便瞧著三七那青色面皮底下,泛出一陣紅暈,成了紫色。
「啪嗒」一滴水,落於長生白色的衣襟上。
三七的口水嘩嘩地流了下來。
意亂情迷,三七掙扎片刻,方得一線氣力,對著阿香喊道:「阿香,我等不得了,他好香啊!我受不了了!」
阿香低頭聞了,十分納罕:「哪有香氣?我怎麼聞不到?」
卻見三七光當丟了菜刀,嘩地張開大口,呲出一嘴的利齒。
「不煮了!」
阿香大駭:「生吃啊?!」
急忙翻身下地。
長生絕望地再度閉上雙眼。
那三七按定長生,便要下口。
此刻,砰砰砰的敲門聲響起,毫不客氣。
三七收了惡相,三人一起朝門口看去。
「是誰?」
三七問道。
門口傳來聲音:「趙吏!」
阿香一把摀住長生的嘴巴,面露驚慌。
「藏起來!快將他藏起來!」
「為什麼?」
阿香罵道:「憨貨!地府規矩,你不能吃生魂!!這是犯忌!」
三七以手一指:「那你還想先奸……」
那阿香急急拽起長生。
「休要廢話!快將他藏好!被趙吏發現,咱倆都得捱罰!」
此刻,趙吏正站在孟婆莊的門口,面帶狐疑。
「開門?做什麼關著門?!三七,你在做什麼?」
趙吏側耳細聽,屋內似有響動。
趙吏砸門。
「開門!我踹了啊!」
方抬起一腳,門開了,三七站在門口,露出笑容,燈火一照,牛頭馬面一樣。
趙吏心下不喜,將三七推開:「你在做什麼?」
一邊以手護胸。
那孟婆今日卻沒有襲胸的意思,只討好笑道。
「坐著啊……趙吏,你怎麼來了?」
這樣不正常,必有蹊蹺。
趙吏走進莊內,四下打量。
阿香正抓住長生躲在灶後,一手摀住長生的嘴巴。
趙吏巡視之下,只見窗台之上,王小鹿的頭上罩著桶。
伸手拿下,卻見王小鹿的嘴上還封著塊膠布。
趙吏指著王小鹿,看向三七。
「這做什麼?」
三七忙走過去,撕下王小鹿嘴上的膠布。
趙吏瞧著王小鹿:「王小鹿!她在做什麼?」
王小鹿瞧一眼三七。
三七面露威脅。
王小鹿便癟癟嘴道:「姑娘大了……誰知道在做啥……我甚麼也沒瞧見。」
趙吏「哼」一聲,便向那藏人的灶後走去,三七忙攔在裡頭。
「這屋裡熱,不如我們出去涼快涼快?」
「你煮那麼大一鍋水幹什麼!哎,你放開……讓我過去,放開!」
三七坐在地上,拖著趙吏的腿。
趙吏大喝一聲:「到底弄的什麼鬼!」
忽見灶台後站起一位白衣少年來,吃了一驚。
那少年便施了個禮道:「可是鬼差趙吏?」
三七於趙吏身後急急向長生揮手道:「你!!你快回去藏好!藏好!」
趙吏上下打量一番,道:「你這生魂,又是何人?」
「在下長生,幼時蒙您相救,您可還記得我?」
趙吏想了想便道:「……是你,長這樣大了,你為何在此的……這是黃泉,你怎能……」
趙吏說到此處,思前想後,回頭瞧了眼三七,笑道:「原是我來的不是巧了!」
三七不解,偷眼瞧那長生,只覺姿容既好,神態亦佳。
便聞趙吏又道:「既如此……我什麼也沒瞧見,我也沒來過。」
說罷向門外走去。
灶台後,阿香捂著胸口鬆了口氣,卻又聞那三七喚住趙吏。
「趙吏,你這就走了?」
阿香皺起眉頭,暗罵一聲:「憨貨!」
趙吏站住,瞧了瞧三七,低聲道:「他是生魂,日後再來黃泉,進出小心。」
三七猶問道:「那,你今日到底做什麼來?」
趙吏歎了一聲。
「也沒甚麼,今日我隨冥王出行,不知何時回來冥府;突然有點放心不下你……不知為何,總覺得欠了你什麼似的。」
三七忙順桿爬:「那你又不肯娶我,若覺得欠我,你便娶我……成婚之後,你便給我講講人間,如何?」
見三七低頭嗔怨,趙吏便伸手拽了拽三七一縷亂髮,輕聲道:「不娶你,是因為你不懂,不過,我瞧你也快懂了。」
趙吏回頭瞧了眼長生,轉身出門。
三七站在門口,目送趙吏遠去,心下苦惱。
這黃泉駙馬,趙吏還做也不做?
阿香由灶後探出頭來。
「走遠了?」
長生對阿香點點頭。
阿香衝出灶台,一把拽住長生,將他搡於門口,對長生喝道:「你這生魂,馬上出黃泉!哪來的回哪去!」
三七發急道:「我還沒吃呢?阿香你怎麼能放他走……」
「我酒醒了!生魂入黃泉,咱們送出去就行了!」
跺腳不依。
阿香勸道:「你非吃他不可啊!人剛剛還幫了咱們,怎麼恩將仇報!」
僵持不下,便聽那長生道:「我今日是該走了,若你願意,我可常來瞧你……只是,你莫吃我。」
三七撇嘴道:「那我怕我忍不住……」
長生莞爾一笑。
「人間有許多美食,比我好吃許多,我一樣一樣都帶給你如何?」
阿香道:「她吃不得那些!」
三七十分惆悵。
「可歎我去不得人間,我知紅塵百色,樣樣鮮妍,不似我這黃泉,唯有黃沙遍地,若你願意,常來給我講講人間的風貌故事,那便好了。」
「為何去不得?」
阿香道:「三七魂魄不全,只有六竅,若去了人間,無法化形,天下大亂。」
長生不甚明白,想了片刻,道:「我會畫呀,若我再來時,帶了筆墨紙硯,將那紅塵百色,一樣一樣畫了,與你畫一個人間,可好?」
阿香道:「你小心她哪天一個沒忍住……」
卻見長生悠悠然行於那曼殊沙華前,細細察看,又捧在手中,道:「我們山中,多有花木,你這棵花,卻沒見過,只是養的不好,十分疲態,須得我為它細心調養一番,想來,來年便會開花了!」
三七聞言,驚喜雀躍。
阿香無奈地歎了口氣,坐於桌前。
那窗台上的王小鹿,嘿嘿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