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燒掉五間正房之後,在所有男人的合力下,在消防員的幫助下,火終於滅瞭。但是,救火車來瞭,警車來瞭,社區保安隊來瞭、就連居委會都派人來瞭,新聞轉播車自然也跟著來瞭,這事兒就此鬧大,上瞭c城的午間新聞。賀蘭觿拒絕接待外人,皮皮作為女主人隻好向方方面面解釋原委:火災系燭火未滅,不慎點燃窗簾所至。因無人傷亡又買瞭保險,街坊鄰居過來慰問瞭一番後,人群很快就散瞭。
不論外面的世界如何,祭司就是祭司,領導地位不動搖。比如說院子裡所有的人都在忙,要麼整理現場,要麼清掃垃圾,方辛崍少瞭一隻手也在忙,隻有賀蘭觿雙手插在口袋裡,坐在藤椅上看著大傢,好像一切與己無關。當然他會說自己看不見,幫忙也添亂。但他記得使喚皮皮幹苦力,一會兒打發她清點庫房,一會兒叫她把三十多個麻袋扛去後院。想著這事怎麼說也是自己造成的,皮皮心中有愧也隻得聽令。就這麼來來去去地幹瞭一上午,鐘沂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吃飯啦——”
彼時皮皮正在扛一袋土豆,早就餓慌瞭,扔下土豆就往廚房走,被賀蘭觿叫住:“站著!縱火犯還想吃飯?”
“我餓瞭!”
“你好意思吃?”
“我餓瞭!”
“幹完活兒再吃!”
“我——”
“不許吃,幹活兒去!”
皮皮鬱悶地把一麻袋土豆扛回肩上向後院走去。剛走幾步,身後有人叫道:“皮皮!”回頭一看,是金鸐。
“你媽來看你啦。”他說。
皮皮放下土豆向前門跑去,穿過庭院,繞過遊廊,過垂花門的時候有人快步跟上瞭她,一把拉住瞭她的手,賀蘭觿道:“我們一起去。”
大門外果然站著皮皮媽,焦急地向門內張望著。因一堵影壁擋住,什麼也看不見。皮皮還沒張口,就聽身邊的賀蘭親切地叫瞭聲:“媽,您怎麼過來瞭?”
“聽說你們傢著火瞭,我過來看看,沒事吧?”
“沒事。”皮皮道。
“媽,進來坐。我們正要吃午飯呢,一起過來吃吧!”祭司大人居然很好客,扶著皮皮媽的手臂就要將她引進門。
你倒會裝!皮皮在心裡罵道。她可不想把媽媽攪進來,剛要張口,媽媽連連擺手,遞給她一個佈包:“你們平安就好,我不進去瞭。下午還要上班呢,出租車就等在前面的路口上。皮皮,這是奶奶做的豆瓣醬,還有這個銀耳湯。你拿著慢慢吃。——瞧你,氣色好多瞭,都是賀蘭照顧的吧?還是愛情有力量啊!”
皮皮媽欣慰地看著賀蘭觿,毫不掩飾對他的喜愛。賀蘭觿淡淡一笑,表示默認。
“皮皮你陪我走一下,有點話要跟你說。”
“行,我送送您。——賀蘭,你快去收拾屋子吧,一地的垃圾瓦片呢!”皮皮拉著媽媽的手趕緊向門外走去,賀蘭觿也不攔著,揮揮手說:“媽您慢走。”
母女倆拐過路口,皮皮媽忽然停步:“皮皮,我來找你是為瞭別的事。——有個人要見你。”
“見我?誰呀?”
“一個很漂亮的小夥子,我不認識,他說認識你,有個挺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怎麼不帶他過來呢?”
“他想單獨跟你說。”皮皮媽呶呶嘴,前面樹從中走出一位青年,修長身材,一身碳黑色的風衣襯出兩條大長腿,小臉,面色白凈、發際線很高、有一雙智慧的眼睛,看上去不到二十,舉手投足卻有一股說不出的高貴氣度,腰間別著一根長長黑管。皮皮見過這個人,他就是關鶡。
皮皮媽知趣地坐車離開瞭。黑衣青年向樹叢中走去,示意皮皮跟上。兩人一直走到樹林深處方才停步。青年轉過身來,沉默地看瞭她一下,似乎在確認身份,忽然單膝下跪、垂首致意:“右祭司關鶡請求殿下賜福。”
皮皮的手掌在他的頭頂上輕輕地摸瞭一下。
“謝謝。”他站起來,凝視著她,“殿下一切可好?”
皮皮一肚子疑團:“你……怎麼知道我是殿下?”
“殿下身上有賀蘭殿下種的香。”
“……賀蘭殿下?”
“王室從不輕易種香,在我們狐族,種香和冊封是一個意思,您是殿下的正妻,狐族的王妃。”
ok,沒穿越到古代也看過宮庭戲,皮皮心想,嗯,這下可好,社會地位大大地提升瞭。皮皮問道:“你來找我,是想求見賀蘭觿?”
狐族部落散亂但等級森嚴,賀蘭觿不是什麼人想見就可以見到,想說就可以說上話的。和他打交道需通過使者,或有人引薦才成。
“殿下,祭司大人——也就是賀蘭殿下——原本一直在蓄龍圃閉關隱修,千花陪伴左右。一個月前,千花突然失蹤瞭,祭司大人也出走瞭。大傢都不知道發生瞭什麼事。青桑知道瞭消息,認為有人想離間天星族與昆凌族的關系,派人通知我務必找到千花,問清情況,解釋誤會。”
“天星族?”
“也就是狐族皇室一脈。”
皮皮納悶:“那你為何不親自面見賀蘭問清緣由?”
“祭司大人拒絕見我。事實上天星族跟沙瀾族的首領走在一起——在我們看來就好像是你們的皇帝跟造反者稱兄道弟一樣——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我們懷疑祭司大人受到瞭金鸐的挾持。”
“既然青桑如此擔心,何不親自過來問他?”
“狐律:左、右祭司與昆凌族首領終生不能相見,違者*。有事隻能通過使者交接。”
“所以你想知道千花的下落?”
關鶡點點頭:“我的確在追查千花的下落,但我來見殿下您,卻是為瞭另外一件事。”
“請說。”
“我奉青桑之命特來取走天星族收藏的物件,殿下想必知道我所指何物。”
皮皮眼睛一亮:“我怎麼相信你真的是下一任的祭司?”
“賀蘭殿下在去北極之前,一定告訴過你一個密碼,我知道那個密碼的前十位。”說罷,他走到皮皮耳邊,低聲將那十位數一字不差的報瞭出來。
皮皮默默地聽著,想瞭想,點點頭:“不錯。剩下的密碼你現在就要知道嗎?”
“是的。那東西事關狐族的命脈,我要盡快拿到它帶回蓄龍圃還給青桑。”
皮皮心裡盤算瞭一下,狐族的事按狐族規矩辦,如何交出密碼賀蘭以前都交待好瞭,這關鶡報出瞭前十位密碼,程序正確、手續合格,她沒理由不交出來。於是在他耳邊將後面的密碼一一報出,隻說瞭一遍關鶡就點頭表示記下瞭。
“你的記性真好。”
“謝殿下誇獎。”他淡淡一笑,“此外您還應當給我一把鑰匙。不然就算我知道密碼箱在哪兒,也進不去。”
“鑰匙在賀蘭觿手上。”
關鶡面色微變:“殿下,祭司大人臨行前,是不是特地囑咐過您,鑰匙和密碼隻能交給下一任祭司?”
“可是祭司大人又回來瞭啊!活蹦亂跳的,找我要能不給嗎?”
“但是——”
可能覺得向皮皮解釋太復雜,關鶡張瞭張嘴,又閉上瞭:“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拿到那把鑰匙?”
皮皮兩眼看天,心裡卻悄悄地打起瞭鼓。看來狐族的政治發生瞭極大的變化。青桑攝政、狐帝出走、新任的祭司顯然站在青桑這邊,她應當相信哪一方、幫助哪一邊呢?
於情於理皮皮都應當旗幟鮮明地擁護賀蘭觿。可歸來的賀蘭觿性情大變又對她如此粗暴,她懷疑自己面對的究竟是不是賀蘭本人。若按賀蘭以前的吩咐,相信關鶡也沒錯。在事態不明朗的情況下堅持原則總不會有錯吧?錯瞭也不能怪她啊!可是萬一這個關鶡竊取機密的目的是為瞭聯合青桑推翻賀蘭呢?那皮皮也絕對不能讓他得逞哇!
皮皮越想越多,開始後悔自己太快把密碼告訴他瞭——正暗自糾結間,身後傳來瞭腳步聲。正要回頭看,“嗖”的一下,一物帶著勁風襲向關鶡,關鶡抽出腰間銅管,反手一揮,身形一掠數丈向襲擊者沖去。
“當!”的一聲脆響,關鶡的銅管擊到金鸐手中鐵弩,火星四射中兩人各退一步,金鸐喝道:“皮皮,這不是你待的地方,快回去!”
皮皮拔腿掉頭就跑,關鶡與金鸐在身後廝殺起來,跑瞭十來步,天空忽暗,一群黑鳥向她撲來,皮皮雙手抱頭鉆向樹叢,耳邊“嗖嗖嗖”一陣亂響,一排短箭釘在腳邊,頭頂樹葉嘩嘩然,似有人在樹中疾走,短箭不停地向她射來,其中一枚從她臂邊擦過,嗤地躥出一串藍火——
豢靈師的無明箭!皮皮的臉白瞭,跑得更快瞭,一頭撞到一人身上,不禁尖叫一聲。一隻有力的胳膊拉住瞭她。
“賀蘭!”
皮皮就象見瞭救星,不顧一切地跳到他的背上,死死地抱住他的脖子,將頭縮在他背後。
“平時見我沒好話,關鍵時刻知道往老公身上跳,皮皮你不算笨呀。”某人氣不打一處來。
皮皮不理他,隻顧死死地摟著他:“那些鳥會吃掉我嗎?”
“放心吧,那些鳥隻吃智商超過一百的人,你的智商沒那麼高!就算對你感興趣也不會把你吃光,最多吃掉你的眼睛而已——”
“啊啊啊……”
賀蘭觿將她猛然一抱,騰空而起,一躍十丈,仿佛飛人投籃一般將皮皮往空中一扔——
“啊!!!!!”
皮皮身子飛瞭出去,一群鳥聞聲向她追來,皮皮在空中急哭瞭,賀蘭觿,敢情你這是向鳥投食麼!她趕緊蒙住雙眼,生怕群鳥如賀蘭所說要啄她的眼珠,身子到瞭拋物線的盡頭猛然下墜,眼見掉到地上,被另一雙手接住。皮皮定睛一看,是方尊嵋。沒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方尊嵋又將她向遠處一拋,眨眼間皮皮又到瞭空中,群鳥又追瞭過來,這回方向不對,眼看撞到一棵大樹,一人突然從樹枝中鉆出來,伸手穩穩地接住瞭她,卻是金鸐。皮皮急得心臟都快停跳瞭,對金鸐叫道:“放我下去!”金鸐呵呵笑瞭兩聲,帶著她跳下樹枝,將她緩緩放到地上:“你先回屋吧。我們還得趕鳥。”
皮皮四下張望左顧右盼,覺得金鸐看似冷酷其實脾氣比賀蘭要好:“那些鳥不會又追過來吧?”
“賀蘭已經把它們引走瞭……”
“那賀蘭他……安全嗎?”
“不知道是否安全,隻知道我餓瞭。”
皮皮低頭一看,手中的戒指又紅瞭,頓時像見瞭鬼似地趕緊溜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