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確定,不過從長相和武功上看,和我們以前掌握的資料很相似。”修魚稷看著大傢,“我們誰也沒見過這個人。聽說他一直生活在南嶽,已經有幾百年沒回北關瞭。這次回來,而且有金鸐的陪同,我猜他是來幫金鸐復仇的。”
一時間,桌子上的人七嘴八舌地議論開瞭:
——“賀蘭觿怎麼會跟金鸐混在一起?沙瀾族不是被狐帝驅逐的嗎?金鸐應當恨賀蘭觿才對哇。”
——“天知道蓄龍圃那邊發生瞭什麼事!”
——“真永之後,賀蘭觿也被狐帝驅逐瞭,他和金鸐聯手很正常。”
——“不管這人是不是賀蘭觿,替三哥、七妹還有死去的二十幾個兄弟報仇是第一位的!”
——“狐族在沙瀾還有一批舊部,金鸐是個隱患,必須除掉!”
——“必須把賀蘭觿抓回來!”
終於,坐在修魚亮左手邊的一位金魚眼漢子清瞭清嗓子,道:“三軍不可無帥,群龍不可無首。老二不在瞭,修魚峰,以後出門作戰的擔子就要落到你的身上瞭。”
此話一出,一屋子人都安靜瞭下來。
很多人臉上都露出不服的表情。論能力論功夫,狼族的二號人物去世,應當由三號人物修魚稷接替。修魚稷死掉瞭,才會輪到修魚峰。
金魚眼漢子一臉威嚴,似在族中頗有地位。話一出口,竟無一人敢揚聲辨駁。
皮皮知道自己是這屋子裡唯一的陌生人,不想引人註目,一直半低著頭。她悄悄地瞄向修魚亮,見他的左手中指上果然戴著一枚銀色的戒指,當中鑲著一顆藍色的珠子。思考時,他會習慣性地用手轉動那隻戒指,仿佛能給他帶來靈感似的。
修魚稷忽然沉聲道:“三叔,您這話,不公平。”
“怎麼不公平,說來聽聽。”
“我為什麼不能接替三哥,帶兵作戰?”
“你跟何人戰?”
“狐族。”
“你母親是什麼族?”
修魚稷的背驀然挺直,額上青筋暴起,一隻手用力地握著。三叔隻當沒看見,冷笑一聲,繼續道:“不覺得這種事……你需要避嫌麼?”
“如果想避嫌,我根本就不會去,”修魚稷看著他,一字一字地說,“更不會重傷金鸐。”
屋中的氣氛陡然凝滯,空中有一股奇異的酸氣,一種攻擊性的氣味。
每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有贊同的,有反對的,也有不想得罪人、不願意表態的。
“隻是重傷?以你的水平,明明可以殺死他,是你下不瞭手吧!”三叔不依不饒地道。
修魚稷“砰”地一拍桌子,站瞭起來:“三叔——”
一個輕柔的聲音忽然打斷他,方雷燕發話瞭:“稷兒,坐下。”
修魚稷的喉嚨咕嚕瞭兩聲,坐瞭下來。
“三弟,”方雷燕淡淡地道,“狼族以武定位,老二這個位置,誰的武功高就是誰的,這是族裡定下的鐵規矩。稷兒的母親固然是狐族,但他的父親是狼王,他在狼族出生,狼族長大,說的是狼語,替狼族出戰,立下赫赫軍功。你說他不是狼族,不配當老二,我不同意。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會覺得不公。作為狼族的一員,阿稷非常出色,我為他感到自豪。”
修魚稷的拳頭松瞭松,目露感激之意。
皮皮呆呆地看著方雷燕,心道,好傢夥,方雷氏果然是外交世傢,這話說得太響亮瞭。
“稷兒,你過來。”修魚亮忽然道。
修魚稷走到父親的身邊,修魚亮將手中的戒指摘下來,遞給他,“老二,把賀蘭觿抓回來。要活的。”
在場所有的年輕人都以艷羨的目光看著那枚戒指。因為它戴在修魚亮的手上已經幾百年瞭,幾乎算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摘下它,交給誰,意義重大。修魚稷身世特殊,得到這枚象征權力的戒指,有種特別恩寵的意味。
庭院中,人漸漸地散瞭。
修魚稷對皮皮說:“在這裡等我一下。”
說罷走到修魚亮面前,垂首:“父王。”
狼王肥厚的手掌拍瞭拍他的肩:“我給你的戒指——要妥當保存。”
“父王之物,便是孩兒心愛之物。”
“你錯瞭,這不是我的東西。”狼王淡淡地道,“這是你母親的戒指。”
修魚稷微微一怔。打他出生那天起,狼王就對他的母親隻字不提,好象這人根本不存在。上行下效,漸漸地在公共場合誰也不提,成瞭禁忌。
但這並不能阻止小道消息的泛濫,該知道還是知道瞭。不該知道的也從別人的眼神裡知道瞭。
“是金澤送給她的。”
“……”
“你可知道沙瀾狐族為何被驅逐?”
“據說是得罪瞭青桑?”
“我聽說——你媽胡言亂語的時候告訴我——是因為這個戒指。戒指裡藏著狐族的一個重大的秘密。”
修魚稷凝視著手中那枚發著幽幽藍光的戒指,蹙起瞭眉頭。
“抓住賀蘭觿,問問他,這戒指究竟有什麼用。”
隨從牽來瞭白馬,但皮皮說,她更願意和修魚稷一起散步回去。
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肩頭,石板路上泛著青苔。一隊人馬越過他們向東馳去。為首的是穿著鎧甲的修魚筀,他在馬上叫道:“六哥,我去巡邏!”
修魚稷點點頭,目送馬隊絕塵而去。
“能看看你的戒指嗎?”皮皮故做好奇地問道。
修魚稷摘下戒指遞給她。
純銀的指環上打著龍紋,雙龍戲珠地托出一枚眼珠般大小的湛藍珠子,就在青天白日也幽幽地泛著藍光。非珠、非石、非玉。上面有許多細小的紋路。
“你認得它?”修魚稷隨口道,“我父親說,這是狐族的東西。”
“沒見過。”
“有人說這是夜明珠,因為夜晚會發光。”
“從質地上看,不大像珍珠。”皮皮將戒指還給他。
“我也覺得不是。比珍珠硬,而且非常耐磨。”
兩人各懷心事地走瞭一會兒,修魚稷又問:“你在賀蘭觿身邊待瞭多久?”
“前後加在一起四、五個月吧。”
“狐族是一夫一妻制,通常妻子死瞭丈夫才可以再婚,所以狐族的男人不輕言嫁娶。”
“你的論點是——”
“他應當是喜歡你的。”
“你覺得他喜歡嗎?”皮皮苦笑,“他要是真心喜歡,會讓你這麼輕易地接近我、帶走我?”
“這點我也想不明白。”修魚稷淡淡地說,“如果他真的在乎你,還派你過來做奸細,代價也太大瞭。除非你真的很能幹,讓他很放心。”
“所以你認為我是奸細?”
“如果你是,你會被三千隻老鼠活活咬死,我消滅瞭奸細;如果你不是,祭司大人惦記你,會來這裡找你。”
他幽幽地笑瞭:“你看,關皮皮,有你在手,我是雙贏。”
“為瞭證明我不是奸細,我也表個態,”皮皮也笑瞭:“祝你馬到功成,我現在就想找賀蘭觿算賬。”
他瞥瞭她一眼,目光中有明顯的懷疑,但也不願與她較真:“狼行千裡吃肉,馬行千裡吃草。我會滿足你的願望,到時候可別後悔喲。”
“我不會。”皮皮的聲音很果斷。
“既然你我目標一致,你又願意當我的助手,可不可以告訴我賀蘭觿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麼?我可以在哪裡找到他?”
皮皮沉默瞭一下,道:“我可以告訴你,但有代價。”
“代價?”修魚稷身形微微一滯,“饒你不死就是代價。”
“你覺得我怕死嗎?”
他哼瞭一聲,道:“什麼代價,說來聽聽。”
“你手上的戒指。”
他皺起雙眉:“如果你隻是喜歡戒指,我有更好看的、也有更貴重的。”
“我就要你手上的這隻。”
“不行。”
“請恕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皮皮昂首挺胸,雙手□□牛仔褲的口袋,目光無所畏懼。
修魚稷“呵”地一聲笑瞭:“沙瀾就這麼大,遍地都是蟻族的網絡,我就不信找不到賀蘭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