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喜歡美人,但坤儀對他們也都僅限於觀賞,看他們彈琴耍劍或舞袖弄畫就會覺得心情甚好,從未當真對誰有過占有之心,包括杜傢哥哥。
然而,眼下看著聶衍,她突然覺得心口跳得很快。
想捏一捏他的下頷,想撫他深黑的眼眸,還想親親他滑動的喉結。
大抵是她的眼神太炙熱瞭,聶衍突然半垂瞭眼看著她,眉梢微動,然後慢慢朝她靠近。
坤儀莫名地緊張瞭起來,眼珠子四處瞟瞭瞟,嘴角也抿瞭抿,手無意識地抓著身下的被褥,將好端端的芙蓉繡花抓成瞭一個團。
兩人挨得越來越近,氣息都融到瞭一處,她慌亂地抖瞭抖睫毛,又覺得夫妻之間親近也是理所應當,便盯著他的薄唇,輕輕咽瞭口唾沫。
然而,下一瞬,聶衍拿過她手裡的符紙,與她交頸而過,看向她背後的胎記,伸手將符給貼瞭上去。
背心一涼,接著就發起熱來,坤儀難受地哼瞭一聲,抓緊瞭他的衣袖。
屋子裡有一瞬湧現出瞭強烈的妖氣,可沒一會兒,那氣息就被封印符壓得幹幹凈凈,即使坤儀的外袍半敞,香肩半露,也再沒有什麼異樣。
肌膚上火辣辣的,坤儀將下巴搭在聶衍的肩上,整個人都被背後的灼熱燙得往前弓,裹胸裙的曲線抵在他身前,黑紗袍垮在泛紅的手肘彎裡,露出一整片雪白的肩背。
聶衍僵瞭僵,伸手握住她的腰,另一隻手的指腹輕輕抹瞭抹符紙落下的位置。
灼痛的感覺霎時被清涼取代,坤儀喟嘆一聲,瞇著眼在他耳邊喃喃:“你可真好。”
“殿下既然覺得我好,又怎麼有些怕我。”他淡聲道。
坤儀一怔,不明所以地抬頭:“我什麼時候怕你瞭呀?”
“昨晚。”
昨晚兩人同榻而眠,一開始她還是摟著他抱著他的,但當真熟睡過去之後,卻是獨自將自己裹成一團,離他遠遠的,似乎還做瞭噩夢。
眼珠子轉瞭轉,坤儀撇嘴:“我那是怕你麼,我是怕別的,劉貴妃那麼尊貴的身份都能憑空從行宮裡消失,誰知道什麼時候我也被人拐走瞭。”
張氏一族的舉動讓帝王和宗室有瞭很大的擔憂,雖說此事是趁瞭聶衍的不備,但妖怪如此輕而易舉地就替換瞭今上,還讓人不曾察覺,這就很可怕。
上清司的當務之急,是要重新取得皇室的信任。
聶衍沒再說什麼,隻摸瞭摸坤儀的腦袋,看她有些困倦瞭,便將她塞回瞭被子裡。
坤儀朝他甜甜一笑,然後閉上瞭眼。
聶衍起身,去見瞭盛慶帝一面。
盛慶帝似乎還在為劉貴妃的失蹤憂心,看見他來,倒是很高興:“駙馬,來坐。”
郭壽喜給他端瞭凳子,聶衍看瞭一眼,先向帝王請罪:“上清司職責有失,還請陛下責罰。”
盛慶帝深深地看瞭他一眼:“上清司就算有錯漏,但駙馬你是有功的。”
“臣不敢。”他垂眼,面容十分溫順。
行宮裡燈火輝煌,照得他也是一身華光,盛慶帝不由地想起那天晚上,這人一身肅殺,斬絕六隻反舌獸,將他救下。
他當時被妖怪嚇著瞭,故意裝作神志不清,但其實眼前的一切他都記得,記得聶衍救瞭他,也記得聶衍雙眸泛出金光,將他封在瞭木籠裡。
這人若是想害他,他不會有命在,但他若是一心想救他,也就不必將他封在木籠之中,任由妖怪穿上龍袍作威作福。
盛慶帝以為將他收作自己的妹夫,就能讓他乖順為他所用,可眼下看來,他不殺他,都是看在坤儀的份上瞭。
想起坤儀,盛慶帝笑瞭笑:“朕的皇妹有些驕縱,辛苦你瞭。”
要是以前,聶衍聽這話倒是贊同的,坤儀麼,天下誰不知她驕縱。
可現在,他倒是覺得盛慶帝有些不識好歹,他嘴裡驕縱的皇妹,這幾日為他和劉貴妃憂心得連覺都沒睡好,他倒還隻說驕縱。
看見他臉上護短的神情,帝王笑意更深:“耽誤的時日也有些多瞭,等明日天氣好些,便要開始春獵瞭,屆時你多看著她些。”
“是。”
出瞭這麼多事,原本宗室之人該無心狩獵瞭,但正因著事情都是因妖孽而起,盛慶帝哪怕是抱病都要去“誅殺妖邪”。
他也想再試探試探聶衍,看看他對皇室這種狩獵妖靈的做法,是什麼反應。
聶衍很從容地替他安排瞭下去。
兩千多隻妖靈遍佈浮玉山,皇室宗親們騎馬捕殺,意氣風發,似乎每一箭射死的都是幾百年的大妖怪,而不是毫無還手之力的妖靈。
上清司的人很好地保護瞭每一位宗親,一連七日的狩獵,再未出任何差錯,帝心大悅,不再提及之前行宮發生之事,也停止瞭尋找劉貴妃,對外隻說急病薨逝。
坤儀腿上的傷已經愈合瞭,不知聶衍用瞭什麼藥,連疤也沒給她留下來一塊,她換瞭白色的素袍,搭上紅色的盔甲,英姿颯爽地捏著韁繩坐在馬背上,但表情卻有些凝重。
目之所及,一隻即將變化成妖的小兔子被纏妖繩捆在樹上,雙腿不停地瞪著,紅彤彤的眼裡滿是絕望。
“怎麼?”聶衍策馬行至她身側,順著她的目光看瞭一眼,“喜歡兔子?”
“倒不是。”坤儀撇嘴,“兔子我一般喜歡燒著吃。”
聶衍:“……”
“我隻是在想,這種自我寬慰一般的狩獵到底有什麼用。”她輕哼一聲看向遠處策馬狂奔的宗親們,“誅殺這些尚未化妖的小東西,卻放任真正吃人的妖怪橫行世間,豈不是如兩國交戰,我方不敵,就綁人幼子來屠殺泄憤?真是窩囊。”
眼裡劃過一絲意外,聶衍倒是笑瞭:“以殿下之意,我們該捆些厲害的妖怪來?但萬一有人誤解瞭纏妖繩,那便是要出人命的瞭。”
“我也沒那麼想。”坤儀擺手,高束的頭發一甩,“我就是覺得立威應該堂堂正正。”
眼前的小姑娘嬌嫩得很,說出來的話卻是比一群大男人都硬氣,聶衍難得地笑瞭笑,正想說話,卻見遠處有人騎著馬朝這邊沖瞭過來。
“殿下!”
聽見熟悉的聲音,坤儀連忙扯著韁繩回頭,就見龍魚君一身雪白長袍,騎著毛光錚亮的黑馬,氣喘籲籲地朝她揮手。
“你可算回來瞭。”她彎瞭彎眉眼,“再過幾日,我就得讓人去夜隱寺尋你瞭。”
在她跟前勒馬,龍魚君落地行禮:“小的有負殿下厚望。”
“快起來,這地上可不幹凈。”坤儀抬瞭抬手,“那夜隱寺有大問題,你還能平安歸來就已經是不錯的瞭。”
夜隱寺的僧人幫著張氏蠱惑帝王和貴妃,讓妖怪有瞭趁虛而入的機會,寺廟都已經被查封瞭,裡頭一個人也不剩,龍魚君又能有什麼辦法。
“多謝殿下關懷。”龍魚君起身,眼眸楚楚地望向她,“殿下身上的傷可大好瞭?”
“好瞭。”坤儀笑著拍瞭拍自己的腿,“多虧瞭侯爺。”
像是才發現旁側還有一個人似的,龍魚君連忙屈膝行禮:“見過侯爺。”
打他一出現,聶衍的臉色就不太好看,再看他行止間裝柔弱的模樣,聶衍就更是不齒。
哪裡是去瞭夜隱寺,這幾日這人分明是為瞭不被坤儀看見原形而在躲天水之景,以他的修為,早就能躍龍門瞭,卻偏還執意留在人間。
居心不良。
可在坤儀眼裡,龍魚君是個好人,幫她的忙盡心盡力不說,相貌還生得俊俏,此時滿眼眷戀地望著她,完全沒把旁邊的駙馬看在眼裡。
“殿下奔走許久,可要嘗嘗野兔?”他笑著指瞭指自己馬背後頭搭著的兩隻兔子,“不是妖靈,是山間生得肥美的小兔子。”
坤儀一喜,當即點頭:“蘭苕那兒有香料,我讓她拿過來,我們烤來吃。”
“好。”
兩人說著,龍魚君就翻身上瞭馬,行在瞭她身側。
坤儀還算記性好,回頭看瞭看他,問:“侯爺要不要一起去?”
聶衍皮笑肉不笑:“我不吃肉。”
妖怪以人形行走人間的時候,吃肉容易露出妖性,他是,龍魚君也該是一樣。然而,龍魚君竟是一點也不忌諱似的,遺憾地朝他道:“那侯爺就沒有口福瞭。”
說罷,引著坤儀就去旁邊的空地上撿樹枝。
夜半跟在後頭瞧著,忍不住道:“主子想去便也一起去就是瞭。”
聶衍冷笑:“你哪隻眼睛看我想去。”
兩隻眼睛都看見瞭。
方才還好端端的,龍魚君一出來,主子整個人都煩躁瞭起來,偏生還不如人傢討喜,三言兩語地就被人將殿下哄騙瞭去。
夜半暗自搖頭,覺得主子在情事上還遠遠不是龍魚君的對手。
聶衍這次倒是沒多生龍魚君的氣,他生坤儀的。
人傢說什麼她就聽什麼,是看不出龍魚的企圖不成。平時挺聰明的,遇見男人怎麼就跟瞎瞭似的,還,還跟他靠那麼近?
遠瞧著那兩人蹲在一起搭起瞭烤肉的架子,聶衍冷著一張臉,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