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在野的回合

“是。”湛盧應瞭,跟著自傢主子一起往外走。

這後院一直是風平浪靜的,因為先前沈在野沒有多餘的精力應付女人,所以就制定瞭一套規矩,一切按規矩來,任憑誰有多少心思,也翻不起什麼浪。

但是如今的情況不同瞭,朝中眾臣已經大多忠於他府下,該掌握的東西已經都捏在他手心,那就是時候攪亂這一池的水,以便趁機得到更好的東西。

本來薑桃花是應該死在景王那裡的,那樣一來,他就可以逐步挑起帝王與景王之間的矛盾,設法讓景王依賴他、信任他,最後為他所用。

但是可惜,他看走瞭眼,薑桃花這女人出乎他的意料,不僅沒死,竟然還能反過來利用南王保命!他的計劃被她打亂,那她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活著也該有活著的用處。

眼神深邃,沈在野瞧見前頭大開的爭春閣院門,抬腳就跨瞭進去。

院子裡一片祥和,桃花在主屋裡昏睡,旁邊的丫鬟神色平常,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沈在野覺得有點奇怪,顧氏既然來撒瞭野,那按照常理來說,薑桃花身邊丫鬟見著他怎麼也該上來告個狀吧?這站著不吭聲是什麼意思?

“怎麼不在床上睡?”掃瞭一眼軟榻上的人,他一撩袍子在床邊坐下,伸手捏瞭捏桃花的手腕:“那麼重的傷,還折騰著挪位置?”

青苔低頭道:“主子覺得床上睡著不舒坦。”

“不舒坦?”沈在野抬頭,目光深暗地看著青苔:“你覺得這理由說得過去?”

青苔沉默,垂著眼簾充當柱子。

屋子裡的氣氛瞬間有點古怪。

湛盧站在一旁很納悶。薑娘子奇怪,身邊的丫鬟也奇怪,這個時候不逮著機會在相爺面前告顧氏一狀,還在等什麼?她這一不說話,自傢主子又該找什麼由頭定顧氏的罪啊?

眼下正是薑娘子出風頭的時候,做什麼相爺都會好生護著,給她無上的恩寵。換做別的女人,定然是高興得不得瞭,然後稍微恃寵而驕,捏著些小事踩別人兩腳。可是如今顧氏都鬧上門來瞭,薑娘子卻沒個動靜,難不成堂堂公主,還是個軟包子?

“剛才怕是有人來過瞭吧。”沈在野突然開口,淡淡地說瞭一句。

青苔抬眸看他,微微挑眉:“爺如何得知?”

“她的衣裳換過瞭。”他伸手,捏著桃花的發梢捻瞭捻:“頭發還有些濕,想必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把水潑到瞭主子身上,床上許是還沒幹,所以讓她挪瞭個地方。”

心裡微驚,青苔有些底氣不足地看瞭自傢主子一眼。

這人有點厲害,她還以為不說話就沒事瞭呢,沒想到他竟然能猜出來。現下主子昏迷,沒人告訴她接下來該怎麼做啊。

“你這做丫鬟的,膽子竟然這麼大?”湛盧皺眉:“把水潑到瞭主子身上,按照規矩可是要打十個板子的!”

青苔一愣,下意識地就搖頭:“不是奴婢潑的。”

“不是你,那是誰?”沈在野道:“你要是指出來,就罰潑水的人便是。但若是指不出來,那你就去後庭領十個板子吧。”

“這……”

青苔有點慌,她心思單純,隻會照自傢主子的吩咐做事,哪裡玩得過沈在野這老謀深算的?反正主子隻說過不說多餘的話,卻沒說連實情都不能說啊……那就,還是說一說吧?

在保住自己的屁股和別人的屁股之間選擇,青苔還是果斷選擇瞭自己的屁股。

“方才顧娘子來過瞭。”她深吸一口氣,老老實實地道:“顧娘子是想幫忙照顧主子的,沒想到手上失力,就將水潑在瞭主子身上。主子醒來也沒計較,所以奴婢不曾向相爺稟告。”

躲在內室衣櫃裡的丫鬟聽著這話,微微點瞭點頭,心想薑娘子主仆還算厚道,當真沒告顧娘子的狀,還幫著大事化小瞭。

但是誰知,青苔話音剛落,沈在野猛地一巴掌就拍在瞭榻上,震得桃花在夢裡都皺瞭皺眉。

“荒唐!薑氏有重傷在身,她還上門來鬧事?”

青苔震瞭震,饒是有主子的話在前頭做鋪墊,她還是被沈在野這誇張的反應嚇瞭一跳。

一直覺得相爺是溫文爾雅的斯文人,長身玉立,風度翩翩,沒想到生起氣來這樣嚇人。劍眉冷對,眸子裡像是結瞭冰霜,整張臉瞬間吹過冬天最冷的雪風,任誰看瞭都得打個寒戰。

不過,這樣一看,這張臉還真是好看,輪廓跟冰雕似的,一刀一刀鬼斧神工……

伸手掐瞭自己一下,青苔打瞭個激靈,連忙回神,跪下來道:“相爺息怒,主子都說不計較瞭,顧娘子也是好心。”

“顧氏是什麼性子,你能比我清楚?”沈在野冷笑:“也不知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懂事,若是別人也就罷瞭,對桃花竟然也如此,看來也是時候給她立個規矩瞭。”

青苔抿唇,跪著不說話,心想自傢主子算得還真是準,顧氏這回定是免不瞭被當做儆猴的雞,殺給院子裡的人看瞭。

伸手掖瞭掖桃花的被角,沈在野起身,沉聲對青苔道:“你好生照顧你傢主子,若再有人來打擾她休息,你就說是我的吩咐,一律在外頭遞瞭禮就走,不準進主屋。”

“是。”

“湛盧,走。”

躬身點頭,湛盧跟著自傢主子就踏出瞭爭春閣,問也不用問,直接朝溫清閣而去。

顧懷柔正坐在軟榻上發呆,心裡反復在思量薑桃花的話。

她去爭春閣,倒不是隻為上次臨武院的舊賬,還有柳氏的原因。

柳氏說:“薑氏擅長媚朮,與你相似,卻更勝你一籌。有瞭珍珠,誰還會稀罕魚目?姐姐也該早些為自己打算,別等到恩寵被人搶幹凈瞭,才想起來掙紮。”

聯想起那晚相爺不寵幸她的事,顧氏心裡難免就有些膈應,再一看爺竟然為薑氏黃昏派人進宮請禦醫,當下就有些火大,腦袋一熱就上人傢院子裡去挑事瞭。

冷靜下來想想,薑桃花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這院子裡一個個深藏不露的,有嫉妒之心的也不少,為什麼就隻有她沖出去瞭呢?

雖然她是不相信相爺會為這點小事重罰自己,但是……自己是不是當真被利用瞭?

想想也不能吧,柳氏可是她的手帕交啊,這麼多年的感情,她怎麼會害自己?

正糾結呢,院子門口突然一聲好大的響動,像是誰把門給踹開瞭。

嚇瞭一跳,顧氏站起來皺眉就喊:“越桃,你在做什麼?”

越桃小步跑進來,還沒來得及使眼色,後頭的沈在野就大步越過她,直接站到瞭她的面前。

“……爺?”被他的臉色嚇瞭一跳,顧氏一個沒站穩就跌坐回瞭軟榻上,愣愣地看著他:“您這是怎麼瞭?這麼大的火氣。”

“我怎麼瞭,你不清楚麼?”沈在野垂著眼簾睨她:“你做瞭什麼好事?”

心裡“咯噔”一聲,她下意識地就張口道:“薑娘子當真告狀瞭?”

沈在野沒回答,一臉的怒氣毫不掩飾,伸手就擲瞭茶盞,碎片茶水四濺,驚得一眾丫鬟都跪瞭下去,顧懷柔也差點沒坐穩。

“薑氏是從趙國遠嫁而來,你這般胡鬧,真是不知分寸!”低斥瞭一聲,沈在野冷眼道:“她的傷若是因為你而加重,那你便難辭其咎!院子裡若都學你這般惡毒,那便是永無寧日!今日若是不罰你,這府裡便沒個規矩瞭!”

“爺!”顧懷柔又氣又委屈:“妾身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啊!”

“潑瞭薑氏一身的冷水,還不過分?”沈在野冷笑:“要殺瞭人才叫過分嗎?她身受重傷差點沒命,好不容易緩過氣來,這一盆水萬一叫她又感染風寒病情加重怎麼辦?”

“妾身……”

“往日你在這院子裡小動作不少,念你本性不壞,我也就沒放在心上。如今看來,你是當真自私任性,又心腸歹毒!”揮手就打斷她的話,沈在野道:“你也不必多說瞭,這府裡沒規矩不成方圓,雖然你與薑氏同為娘子,但你恃強凌弱,有違寬容端莊之女德,罰三個月的月錢,撤侍寢牌子半年。”

倒吸一口涼氣,顧懷柔的眼睛瞪得極大,滿是不可置信,以為自己聽錯瞭。

她可是很早就進瞭相府的人,還是娘子的位份,一直也得相爺寵愛,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就因為這樣的小事,半年不能侍寢?

“是不是有些重瞭?”湛盧輕聲問瞭一句。

沈在野搖頭,目光幽暗地道:“若不是桃花說不想計較,比這更重的都還有。”

喉嚨一緊,顧懷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眼淚跟著就泛瞭上來:“爺,妾身在您身邊伺候這麼久,在您的心裡,就當真這麼不如薑氏嗎?”

沈在野抬瞭抬下巴,眼神晦暗不明,看瞭她一會兒,也沒回答,徑直就往外走瞭。

他這個樣子,比回答瞭還讓顧氏難受,擺明瞭就是不但不如,連解釋都懶得解釋。

從軟榻上跌坐下來,顧懷柔看著沈在野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終於還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桃花折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