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自大的男人要吃虧

越桃連忙撲過來,不知所措地喊:“主子?”

顧氏哭得很兇,聲音雖然大,沒多少眼淚,伸手抓著什麼就往外扔,發瞭好大一通脾氣,惹得溫清閣外頭路過的丫鬟傢奴都紛紛往裡頭瞧。有伶俐一點的,聽瞭一會兒,就拎著裙子往別的院子通風去瞭。

顧懷柔也是個鬧騰起來不管不顧的,任憑越桃怎麼勸都沒能收住聲,直到小半個時辰之後嗓子啞瞭,才慢慢消停。

“您這又是何必呢?”越桃小聲道:“爺這一罰,院子裡不知道多少人看笑話。您再這樣一哭,她們不是更得意瞭?”

“誰愛得意就讓她們得意去!”抽搭兩聲,顧氏啞著聲音道:“我這心裡頭不舒坦,你總不能哭都不讓我哭!”

越桃直嘆氣,自傢主子偶爾也算是精明的,偏生就是這嬌生慣養的脾性,一旦鬧起來就是完全不考慮後果,隻管自己一時舒服。她這做丫鬟的,也說不上話,隻能硬著頭皮打來熱水,讓主子洗把臉。

顧氏腫著眼睛生悶氣,怎麼想都覺得委屈。三個月的月錢倒不算什麼,她有娘傢幫扶,錢不是問題。但半年不能侍寢?那半年之後,誰還記得她?在這院子裡失瞭寵,那她還有什麼用,誰還願意繼續伺候她幫她?

原以為是薑氏誇張,沒想到她竟然真的說中瞭。

“越桃,金玉從爭春閣回來沒?”顧懷柔突然想起來,扭頭問。

越桃出去看瞭看,沒一會兒就將先前留在爭春閣的小丫鬟給領瞭進來。

“爭春閣那邊發生瞭什麼?”顧懷柔皺眉問。

“主子。”金玉跪下道:“奴婢一直在內室裡聽著,薑氏昏迷不醒,她身邊的丫鬟也沒告狀,反而隻說是主子您不小心灑瞭水,沒想到爺竟然還發瞭火,說要拿您立規矩。”

“都為我這般開脫瞭,爺反而還發火?”顧氏不信:“你確定她們沒做什麼小動作?”

“奴婢親耳聽著,薑娘子主仆當真是誠心為您說話,但是相爺……”金玉也想不明白相爺是怎麼瞭。

顧懷柔沉默,捏著帕子想瞭好一會兒,又氣又疑惑。

爺以前從不曾對誰發火的,處罰也是很輕,薑桃花不過是個剛過門的嫁錯瞭的公主,趙國式微,公主的名頭也就是個空架子,沒權沒錢,爺憑什麼對她另眼相待?

“若我說的是對的,那你就暫且放下偏見,再過來與我聊聊。”

腦海裡突然響起薑氏說的這句話,顧懷柔心神微動,伸手招瞭金玉過來小聲道:“你繼續回爭春閣去看著,等薑氏醒瞭,找爺不在的時候,回來稟告。”

“是。”金玉應瞭,恭敬地退下。

爭春閣。

薑桃花的情況實在是不容樂觀,傷口大、失血多、又一直在折騰,禦醫來瞭還真派上瞭用場,整個爭春閣裡的人忙碌瞭一晚上,才撿回她半條命。

沈在野悠閑地坐在外室,看著眾人進進出出端藥送水,隻管看自己手裡的文書,半點不為所動。

青苔有些惱,你說你要麼就別在這屋子裡呆著,要呆著也好歹配合一下氣氛,露出點擔心著急的神色吧?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瞧著就讓人來氣!

也虧得自傢主子聰明,懂得找南王當靠山,不然就以沈在野這鐵石心腸,肯定不會管她的死活。

這到底是嫁瞭個什麼人啊……

搖頭嘆息,青苔在床邊坐下,捏著桃花冰涼的手,輕輕搓著給她暖暖。

睡夢裡好像不太安穩,薑桃花一直皺著眉,像是在狂奔似的,表情緊張極瞭。蒼白的嘴唇囁嚅瞭兩下,似乎在喊什麼。

青苔一愣,忍不住就貼近她,仔細聽瞭聽。

“王八蛋……王八蛋你給我站住……”

啥?青苔傻瞭,抬頭看看自傢主子,又低頭聽瞭聽,好像沒聽錯。敢情她這不是在被人追,而是在追殺誰啊?

她進宮也晚,不知道這位主子以前發生瞭些什麼,不過也沒聽說薑桃花跟誰有深仇大恨啊,怎麼會夢裡都在惦記?

正想著呢,背後冷不防響起沈在野的聲音:“她在說什麼?”

嚇得差點沒坐穩,青苔連忙起身站到一邊,低頭道:“主子在說夢話呢,聽不清楚。”

微微挑眉,沈在野竟然也坐瞭下來,俯耳去聽。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追上瞭,桃花沒再說話,隻是眉頭還皺成一團。

“你傢主子這是什麼毛病。”輕笑瞭一聲,沈在野伸手就去將她的眉給揉開瞭:“睡覺都皺眉,以後會很難看的。”

順著他的手看瞭看,青苔很認真地問:“相爺覺得我傢主子難看嗎?”

“……”收回自己的手,沈在野沉默。

面前這人睡得安穩些瞭,一張臉蒼白憔悴,卻無狼狽之態。眉如柳葉,即便皺著也是讓人覺得心疼,並不難看。

這女人美得有一種攻擊性,所以那雙眼睛睜著的時候,他很不喜歡。倒是這樣安靜地睡著,讓他覺得可愛。

女兒傢就該老老實實動女兒傢的小心思,不要太蠢,也不要太聰明。像薑桃花這種聰明過頭的人,容易薄命。

天下畢竟還是男人的天下,沒有女人什麼事。

桃花翻瞭個身,吧砸瞭一下嘴,想像平時那樣將身子蜷縮起來,卻像是扯著瞭傷口,疼得悶哼一聲。

“睡個覺這麼不老實?”沈在野挑眉,伸手就將她的身子給擺正,讓她平躺。順手扯過一旁放著的腰帶,將她雙腳捆在瞭床上,又找瞭錦帶,把她的肩膀一並固定,叫她翻不瞭身。

青苔:“……”

“這樣主子會不舒服吧?”

“總比她再扯著傷口好。”沈在野說著,起身把桌上的文書都搬瞭過來,靠著床邊繼續看。

抬頭瞧瞭一眼外頭的天色,青苔有些意外:“您要守夜嗎?”

“還有兩個時辰就天亮瞭,守夜不守夜,有區別嗎?”漫不經心地開口,沈在野道:“你下去休息就是,明日天亮再來。”

青苔一愣,很是不放心地看他一眼。

這人的心思怎麼這麼難懂呢?堂堂丞相,給一個側室守夜,也算是聞所未聞吧?要真是關心,那為什麼看起來完全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可要是不關心吧,幹什麼還要留在這裡?

她想不明白,要是主子還醒著,肯定能提點她一二,可惜現在主子還在昏睡。

猶豫瞭一會兒,青苔還是選擇去外室的椅子上休息,萬一有什麼動靜,也好來得及。

沈在野單純是想走個過場,都給薑桃花守夜瞭,這想救她的心就算是真真切切的瞭吧?傳去南王那邊,也是個重新取得信任的契機。

但是,這女人睡覺為什麼這麼不老實?不是哼哼就是想翻身,眉頭皺瞭又松,松瞭又皺,攪得他字都看不進去。

心下有些煩躁,沈在野幹脆脫瞭外袍,上床去伸手將她壓住,跟哄孩子似的輕輕拍著肩。

這一拍,薑桃花還真就老實瞭,靠著他,不聲不響地沉睡。

還是非得挨著男人才能睡舒坦?沈在野抿唇,嫌棄地看她一眼,手上的動作卻不敢停,溫柔又輕巧。臉上的表情與手上的動作形成瞭強烈的反差,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褪去瞭丞相那層老奸巨猾的皮,露出瞭一個別扭孩子的天性。

要是湛盧在,肯定是要被驚一跳的。可惜湛盧去做別的事情瞭,整個內室就他們兩人。

拍著拍著,不知道過瞭多久,沈在野自己也困瞭。他心裡對薑桃花已經有瞭高度的戒備,本是不應該在這裡睡的,但是又實在太累,不想動彈,以至於漸漸陷入睡夢裡的自己還一直在掙紮,時時刻刻想從夢裡離開。

這種糾結的情緒一直持續到第二天醒來。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竟然是薑桃花的一雙眼睛,清澈裡帶點迷茫,傻愣愣地看著他。他完全可以從她的眼睛裡看見自己——同樣帶著點茫然,毫無戒備的自己。

心裡一沉,沈在野翻身而起,扯瞭一旁的外袍就披在瞭身上,臉色難看得很,大步就離開瞭。

“他有起床氣啊?”桃花愣愣地問瞭一句。

青苔捧著水盆,有些古怪地道:“大概是沒睡好吧,主子您先洗臉。”

“嗯。”

睡瞭一晚上,又用瞭藥,桃花今日的氣色雖然還是不好,卻不至於像昨天那樣跟死人似的瞭。勉強洗瞭把臉,她還是要繼續躺著。

“顧氏那邊出事瞭麼?”

青苔點頭:“如主子所料。”

還真是這個套路啊?薑桃花樂瞭,能按照她想的發展,那她就會有與沈在野談判的籌碼。

沈在野骨子裡就很看不起女人,要是不讓他明白自己的價值,他可能還會覺得殺瞭她更省事。他這回想破瞭院子裡立的規矩,攪亂這一池靜水,從而得到什麼,她可以幫忙。

但是,想順便讓她成為眾矢之的,被困這宅院之中不得動彈,沒有多餘的精力與南王往來,那就是他想得太簡單瞭。

自大的男人,總是要吃點虧的。

《桃花折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