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宅院裡,哪處沒幾個冤魂?鬧鬼這種事雖然也不少,但是每鬧一次,必然是傢宅不寧,人心不安。
前頭慕水晴剛剛流產,接著就開始有嬰兒的啼哭聲在半夜響起。陌玉侯帶著季曼推開門去看的時候,聲音卻突然停瞭。
霽月院的人被嚇著瞭,溫婉那頭剛要入睡,也被這聲音吵瞭起來,嚇得直哭。
一眾人都急急忙忙穿瞭衣服往陌玉侯的書房來,除瞭千應雪身子不適沒有出來之外,連溫婉都哭著來瞭。
你們剛剛有沒有聽到?錦瑟站在最前頭,語氣誇張地道:有嬰兒的啼哭聲哎!而且那麼慘那麼淒厲,隻會是無辜的死嬰
胡說什麼!齊思菱白著臉呵斥瞭她一聲:你當這是什麼地方,也能讓你張口亂講!
錦瑟譏誚地捂瞭捂自己的肚子道:姐姐沒有過身孕,自然是聽不出來。可憐錦瑟的孩兒也是這麼沒瞭,所以錦瑟能聽清那孩子哭聲裡的怨恨。
溫婉幾乎要站不住瞭,死死地抓著陌玉侯的衣袖。寧鈺軒輕輕安撫著她,看瞭一眼眾人道:鬼怪這樣的東西,也隻有人能折騰出來。你們要是不安心,明日我就請聖僧來做法。順便也將衙門的人叫來查查,看是誰人在背後作怪。
眾人相互看瞭一眼,都不再說話。陌玉侯又揮手道:都回去歇著吧。
一群女人慢慢散去,溫婉卻是抓著他的袖子不肯松開:你不陪我嗎?我害怕。
陌玉侯溫柔地在她額上吻瞭吻:我派人去守著你的院子好瞭,今晚公文太多,我是怎麼都不能睡的。婉兒,聽話。
溫婉委屈地看瞭他一眼,又看看旁邊低頭不語的聶桑榆,無奈地先跨出瞭門:那等你忙完瞭,一定要來看我。
好。陌玉侯點頭。
錦瑟沒有什麼害怕的神色,帶著丁香走在前頭,回頭一看溫婉也出來瞭,縮瞭縮脖子道:婉主子,侯爺不陪您嗎?這怨氣這麼重,肯定是要沖著您去的啊。
溫婉停下瞭步子,抬起下巴看著她道:你嚇唬我也沒用,那孩子不關我的事,怎麼都找不到我頭上。
當時她是想起來去如廁,站得好好的慕水晴不知道被誰推瞭一把,直接朝她撞過來。她又沒做什麼,是檀香將她推開瞭,怎麼都算不到她頭上吧?溫婉在心裡給自己鼓氣,抬腳又繼續往前走。
錦瑟有些詭異地笑瞭笑,轉身繼續往前走。經過飛月閣的時候,一群人的步子都加快瞭些。溫婉走在最後,忍不住小跑瞭幾步。
哇----嬰兒的哭聲再次響起,溫婉腿一軟就直接跌瞭下去。前頭的人一個個跑得飛快,連檀香都差點舍下她跑瞭,還是猶豫瞭一下,才回來扶起她往前走。
空蕩蕩的宅院,悠長的嬰兒哭聲,溫婉回去,當天夜裡就發起瞭高燒。檀香被嚇糊塗瞭,夜裡沒有怎麼好好照看溫婉,結果第二天的時候,溫婉已經病得很嚴重瞭。
陌玉侯請瞭禦醫來給溫婉看病,並且警告府裡眾人,不許將鬧鬼之事外傳,隻請瞭皇上最信任的那位聖僧來,說要除除晦氣。
這事兒不知怎麼就驚動瞭三皇子,閑得無聊的三皇子就來侯府裡看熱鬧瞭。
表妹不怕這些東西嗎?三皇子站在院子裡,一邊看聖僧施法,一邊問季曼。
季曼勉強笑道:怕還是怕的,隻是冤有頭債有主,怎麼都不會禍及到桑榆。這樣想想也就放心瞭。
三皇子深深地看瞭她一眼,笑道:你倒是想得開。
季曼一心一意看那院子裡的聖僧跳大神,也就沒有註意三皇子的神色。
儀式結束之後,陌玉侯請瞭一尊佛去飛月閣供著,聖僧和三皇子站在院子裡相互問好,聊瞭幾句。
季曼無意間掃瞭他們一眼,覺得這兩人看起來挺熟絡的。
之後晚上,陌玉侯派瞭十名傢丁在飛月閣守著,當天晚上果然沒有再有嬰兒的哭聲,也不知是聖僧做法起瞭作用,還是十個傢丁起瞭作用。
溫婉一直做噩夢,醒來也是渾渾噩噩的,還不愛讓檀香服侍瞭。侯府裡的人都覺得她有點魔障,陌玉侯有些頭疼該讓誰伺候。連檀香她都不讓靠近,還有誰能靠近她?
禦醫說她已經動瞭胎氣,再這樣惶惶不安下去,很可能會流產。陌玉侯便將目光看向瞭季曼。
別考慮妾身。季曼微微一笑道:她肯定不會讓我靠近的。
說的也是,溫婉現在最不喜歡的就是季曼,又怎麼可能讓她陪著。陌玉侯覺得頭疼,頭疼瞭好幾個時辰之後,千憐雪來瞭。
讓妾身試試照顧婉主子吧。千憐雪捂著嘴咳嗽兩聲道:妾身本就是個藥罐子,身邊的丫鬟伺候人也有經驗瞭,不如就讓婉主子跟著妾身去雪松院住兩天。
千憐雪一向是溫柔沒有攻擊性的存在,陌玉侯點頭應允瞭,讓她去試試。溫婉竟然真的不是很抗拒,抓著千憐雪的手,還能睡得很熟,不再做噩夢。
季曼覺得這位雪姨娘也是個妙人兒,平時一貫不管這些事情的,現在卻在這個風口浪尖上,把溫婉給帶瞭回去。
也許當真是一時善心?季曼搖搖頭,不去多想。
她的字帖練瞭一百張,終於能寫一寫毛筆字瞭,雖然還不是很好看。最近府裡不太平,但是季曼依舊每天去老夫人那裡請安,說點笑話逗樂。老夫人是信佛的人,聽見外頭的風言風語,隻笑道:心裡無愧,哪怕鬼追。這些個不消停的女人,也隻有你讓我最放心瞭。
季曼乖巧地伺候老夫人用膳,之後又十分殷勤地往陌玉侯那裡送瞭清涼茶。
忙得焦頭爛額的寧鈺軒都快上火瞭,清涼茶自然是降火解毒的佳品。要得男人的心,自然應該體貼一點,多照顧男人一點,季曼看著寧鈺軒舒展瞭的眉頭,心裡默默給自己點個贊。
桑榆,三皇子的生辰快到瞭。寧鈺軒扶著額頭開口道:最近府裡這樣亂,我也來不及準備他的賀禮。這件事你就多費心一點。
好。季曼點頭,做一個好女人的法則之一,就是要替男人分憂,不給他雪上加霜。
禮物麼,小意思,先去打聽打聽三皇子喜歡什麼。季曼選擇瞭去問老夫人。
老夫人說三皇子偏愛山水畫作,季曼便吩咐水娘子,在外頭給她淘一件五百兩銀子左右的山水畫屏。
水娘子辦事效率很高,下午就讓人將畫給她送來瞭。季曼命人抬回非晚閣的時候,卻遇見瞭錦瑟。
這是什麼東西?錦瑟好奇地看著那畫屏,張口就問。
對於她的無禮,季曼都習慣瞭,也就老實回答:給三皇子的賀禮,侯爺吩咐買的。
三皇子會喜歡這個?錦瑟嗤之以鼻:您還不如送一幅美人圖給他呢。
季曼心想這女人應該是自作聰明習慣瞭,三皇子不是一向寄情山水麼?怎麼會喜歡美人圖。再說瞭,錦瑟又不認識三皇子,信口胡謅,能信嗎?
於是季曼微微一笑,繞過瞭她去將東西拿給陌玉侯交差。
結果寧鈺軒看見那畫屏想瞭許久,道:也行,他屋子裡也缺這麼個擺件。隻是你為何不選昭君出塞圖,而選個山水畫?
季曼愣瞭:三皇子不是喜歡山水麼?
寧鈺軒笑道:那是你表哥面兒上假正經,他向來愛收藏美人畫的。
季曼覺得腦子裡好像有什麼亮光閃瞭過去,快得讓人抓不住。好像一瞬間明白瞭什麼,抬頭又覺得茫然。
第三天侯府裡也無事的時候,被請來的聖僧就要告辭回山瞭,一眾人去門口送他,他卻雙手合十,看著季曼道:這位施主請借一步說話。
季曼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麼會是聖僧,雖然挺有仙風道骨,但是眼神不清澈,明明還在紅塵之中。這會兒叫她過去,又會說什麼呢?
您明日會有難,離開侯府方可避難。聖僧認真地看著她小聲道:可回娘傢,名正言順。老衲也隻能幫施主到這裡瞭。
行瞭個佛禮,聖僧走瞭。
避難嗎?季曼覺得這老和尚雖然一定沒那麼神奇,但是這話說得,總有些警告她的意思在裡頭。
要避什麼難,又為什麼要幫她?她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掉進瞭一張大網裡?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季曼還是決定按照陌玉侯前幾天的吩咐,回聶傢去看看寧爾容。
新婚燕爾,寧爾容卻和聶青雲住的不是一個院子。季曼回去聶傢的時候,感覺氣氛有點壓抑。
桑榆。爾容看見她,幾乎是哭著撲過來的,一張臉哭得花兮兮的,嗚咽著道:我想回傢
季曼心想,你的傢現在比這裡可亂多瞭,還不如不回去呢。不過看她哭得這麼慘,她也忍不住問:到底是怎麼瞭?
爾容抽抽搭搭地拉著她,屏退瞭丫鬟道:你哥哥從娶瞭我開始,就沒有碰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