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曼伸個懶腰起瞭床,檀香板著臉過來伺候她更衣洗漱。最近這主仆倆乖巧瞭不少,讓季曼很是覺得省心,加上陌玉侯幾乎沒看見人影,各房各院見瞭她也是禮數周到,且不會輕易來碰她,讓她的日子著實輕松瞭一陣兒。
爾容抽得空閑的日子也過來看她瞭,隻是身子好像有些不太好,一直在咳嗽。
著涼瞭?季曼拉著她的手問。
爾容吸吸鼻子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半個月前去瞭城外燒香,回來沒幾天就成這樣瞭。看瞭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讓我好好養著。要不是你這身子著實貴重,我不放心要來看看,青雲還不讓我出門呢。
季曼看瞭看她的臉色,有些青,臉頰上又有兩塊嫣紅。摸摸額頭,時而覺得是不是發瞭高熱,可是再一摸,卻又涼瞭。
我這裡正好有禦醫,給你看看吧。季曼不放心地道:最近府裡也有好多丫鬟生瞭病,都被老夫人送到府外去瞭。
皇貴妃指過來的禦醫一直在照看她的生活起居和吃食,過來替爾容看看也方便,爾容就應瞭。
結果禦醫一來,望聞問切就用瞭大半個時辰,最後一臉嚴肅地道:請聶夫人先去外院,夫人莫要跟過來,讓丫鬟打瞭熱水來,先將手洗瞭。
季曼聽著不對,這怎麼感覺跟爾容得瞭什麼傳染病一樣?
小心為上,她按照禦醫的吩咐洗漱瞭之後,就在屋子裡等著。
禦醫診斷完畢,沒先回來告訴她結果,而是命人去通知瞭老夫人,府裡上上下下,突然就都緊張瞭起來。
寧爾容得的是天花。
最近城外許多百姓都染上瞭天花,剛開始還沒人察覺,後來漸漸有人死瞭,才引起瞭官府重視。這位林禦醫曾治過天花,所以普通大夫不知道的癥狀,他都明白。
天花在這個時代相當於一種慢性死亡的疾病,簡直令人聞之色變。不過爾容明顯是剛染上不久,還沒有什麼明顯癥狀。
此病會傳染,接觸之人,皆易染上天花。林禦醫一臉嚴肅地道:府裡最近有感染的丫鬟,還好老夫人明智,送出瞭府。至於聶夫人,還是趕緊讓人送回聶府,不要與人接觸,就留兩個丫鬟伺候,再去宮裡請錢禦醫來。
老夫人緊張得很,連忙問:桑榆與爾容也有接觸,是否會染上此病?
林禦醫道:夫人與聶夫人接觸不算多,是否染上,還得看造化。老夫會一直守在非晚閣觀察夫人,若是沒有天花癥狀,也就算躲過一劫瞭。
屋子裡的人都安靜瞭下來,季曼坐在一邊,旁邊的齊思菱和錦瑟都下意識地離她遠瞭些。
這可真是天降橫禍,季曼撇嘴,好端端的,竟然又鬧天花瞭。
換做她以前的身體,那可是出生就種瞭痘的,哪裡會得什麼天花。可是聶桑榆這身子就不一定瞭。
老夫人嘆息兩聲,讓人將她送回瞭非晚閣。林禦醫煮瞭藥水,讓溫婉和檀香拿著,將非晚閣裡都灑瞭個遍。然後就隻有等著,看十天之後,季曼會不會有癥狀。
禦醫,得天花的人是什麼樣子的啊?溫婉微笑著問。
林禦醫板著臉道:天花會在十日後令人寒戰或高熱,會惡心嘔吐並且失眠,還會有紅疹。夫人還懷著身子,天花對她來說,太過危險,稍有不慎就會流產,一屍兩命都有可能。
真的?溫婉眼含笑意。
林禦醫看瞭她一眼,溫婉才覺得自己語氣不該這麼高興,連忙垂瞭眼眸道:奴婢會小心伺候著的。
晚上寧鈺軒回瞭府,聽聞瞭天花一事,進門就被藥水灑瞭全身,而後更衣到瞭非晚閣。
侯爺。溫婉迎上去,連忙攔住他道:禦醫說夫人有可能得天花,您還是不要進去瞭。
寧鈺軒微微抿唇,靠在門邊看著溫婉道:現在不是還沒事麼?她也不一定就真染上瞭。
那侯爺也犯不著冒險,就為瞭看看夫人?溫婉沉瞭臉色:有什麼話我不能替你轉達?
陌玉侯低笑:你這樣嚴肅幹什麼,我就是順路來看看罷瞭。若是不能看,那我就走瞭。
侯爺。溫婉連忙拉著他:這些天我都沒有見你的人,有好多話要跟你說,你為何總是躲著我?
寧鈺軒停下步子道:你想多瞭,最近宮裡也在鬧天花呢,我隻是有些忙,等忙過瞭,咱們再來好好說話。
溫婉不甘心地咬唇,卻隻能放開寧鈺軒,看著他大步離開。
季曼正在屋子裡回憶高中生物課知識,她記得當年高考還出過關於天花的題目呢,說是通過飛沫和直接接觸傳染。今天爾容來看她,咳嗽都是捂著嘴的,飛沫傳染的幾率應該很小,直接接觸更是沒啥可能瞭,拉個手又不可能傳染。
所以不管怎麼看,她都是沒可能得天花的。
但是顯然,這件事會給很多人契機,天花易使孕婦一屍兩命,換做是她也會選這個時候對自己下手。
她現在就等著看會有什麼動靜。
晚上就寢,季曼照舊拉開被子睡瞭進去,可是睡著睡著,突然覺得床上有什麼東西,毛茸茸的,還在動。
心下倒吸一口氣,她忍著瞭沒叫出來,隻是平靜地下床,然後點燈,拉開被子一看。
一隻野貓正卷在她的被子裡,一雙眼睛分外無辜地看著她。
季曼松瞭口氣,還不是什麼可怕的東西,隻是一隻貓罷瞭。
但是,聶桑榆對動物毛皮過敏,第二天,她身上就起瞭紅疹。
季曼將身上的紅疹蓋得嚴嚴實實,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出門去問溫婉:我屋子裡怎麼進瞭一隻貓?
溫婉一臉茫然:什麼貓?
季曼笑瞭笑:野貓,興許是從窗戶爬進來的,還好我還挺喜歡貓的,隻是它臟瞭些,我給放出去瞭。你可記住,貓這些就算瞭,我反正也不怕,但是別往我屋子裡插花,我對花粉過敏。
溫婉有些驚訝地看瞭她一眼,點瞭點頭。
季曼偷偷找林禦醫要瞭治過敏的方子,隻讓他做什麼都別告訴溫婉。林禦醫是皇貴妃的心腹,自然是一心一意幫她的,當下也就允瞭。
沒過幾天,季曼的紅疹消瞭,可是她的軟枕裡卻被塞瞭不少新鮮花瓣,睡起來格外香軟,季曼冷笑一聲,第二天就問禦醫找瞭方子,說是預防傳染的藥,讓禦醫給溫婉和檀香都喝瞭。
第十天的時候,季曼什麼事也沒有,禦醫就解除瞭非晚閣的門禁,說她並沒有感染天花。但是溫婉和檀香的身上,卻是起瞭疹子。
這兩位丫鬟也最好遣送出府,避免傳染。林禦醫道:紅疹也是天花的癥狀之一。
老夫人樂瞭,溫婉和檀香卻是臉色慘白,她們怎麼可能得天花,都沒怎麼出過府。
首烏笑瞇瞇地看著溫婉,還說瞭一句:張屠夫也感染瞭天花,哎呀呀,說不定也是巧瞭。
溫婉使勁搖頭,被幾個傢丁押著,下意識地看瞭千憐雪一眼。
一向病弱的千憐雪在這個敏感的時期倒是意外地身體好瞭起來,坐在一邊一言不發,更是沒有多看溫婉一眼。
溫婉急瞭,陌玉侯又不在,她隻能道:我沒有得天花,這頂多是過敏,應該是我吃瞭什麼不該吃的,或者是碰瞭什麼不該碰的,真的不是天花!
原來你知道過敏的癥狀和天花差不多啊。季曼站得遠遠地看著她,還嫌棄地捂著口鼻:我當你不知道呢,都告訴你我對花粉過敏瞭,你還往我枕頭裡塞鮮花,可真是煞費苦心。
溫婉臉色一僵,這才反應過來是被她給坑瞭,惡狠狠地道:你這歹毒的女人!
還成她歹毒瞭?季曼笑瞭笑:我做什麼瞭?
你溫婉知道自己這一身紅疹必然是她所害,可是沒有證據啊!
老夫人,將她也關去別院吧。季曼回頭對老夫人道:水晴在別院應該也很是寂寞,再說侯爺一貫心疼婉兒的,要是真逐出府,侯爺回來也不好交代。
溫婉隱隱約約聽見季曼的話,驚恐地睜大瞭眼:不要!
她不要去和那瘋女人在一起,那還不如被趕出府在外頭來的自在!
老夫人想瞭想,覺得也對,於是下令道:送這兩個丫鬟去別院。
其他生病的丫鬟都是直接送到鄉下的,送她倆去別院,也足夠給侯爺面子瞭。
季曼笑著看著溫婉尖叫著被拖走,轉頭對雪姨娘道:憐雪你瞧,她的眼睛怎麼一直看著你。
千憐雪靠著椅子坐著,淡淡笑道:姐姐眼花瞭,憐雪與婉兒姑娘一向沒有交情,她看的應該是你。
這樣啊。季曼點點頭:憐雪你身子弱,最近天花猖狂,還是少出來吧。
多謝姐姐關心。千憐雪淡淡轉開頭,全然一副超脫凡塵之外的模樣。
季曼看瞭她半天,搖搖頭,這女人真是無懈可擊,半點叫人抓不著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