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七章 一定會一點一點,全部處理好

季曼聽見雪松院走水消息的時候,心裡突地跳瞭一下,連忙起身就往外走。

燈芯走在她旁邊,也有些不安地道:本想制造點混亂就好,哪裡知道雪松院真這麼容易著火,也不知道甘草怎麼樣瞭。

她一向機靈,不會有事的。季曼低聲安慰燈芯兩句,緊瞭步子一路小跑過去。

千憐雪在雪松院外頭,被一群丫鬟簇擁著,還在抹眼淚。見她來瞭,低喚瞭一聲:夫人。

季曼點點頭,左右看瞭看,沒看見甘草的影子。抬頭看那燒起來的院子,已經是大火熊熊。古人這滅火就隻能一桶一盆水地往上淋,壓根也不起多大作用。看這架勢,估計也隻有將整個房子燒完才罷休瞭。

憐雪,你看見甘草瞭麼?季曼問。

千憐雪眼裡淚水突然就更多瞭,咳嗽兩聲,嗚咽著道:妾身沒有瞧見甘草瞭,她剛剛還說回我房間去拿東西,轉眼間人就不見瞭。

不見瞭?季曼愣瞭愣,往雪松院裡走瞭兩步,看著進進出出救火的奴仆,一張張臉都陌生得很。

沒有甘草。

燈芯站在她身後,捂著嘴身子有些發抖,季曼低笑兩聲道:吉人自有天相,甘草不會有事的,興許是去別的地方瞭,燈芯你再去找找。

是燈芯扭身,往外走瞭走,卻有些茫然。

大火吞噬瞭整個主屋,房梁坍塌,所有東西都化成瞭灰燼。好在救火的人多,也就隻燒瞭主屋而已。等火徹底消瞭之後,錢管傢帶著人將廢墟裡的東西清理瞭。有的金銀珠寶沒有被燒壞,就還能拿出來,其餘的東西是什麼也不剩下瞭。

錢管傢掀開燒成炭的門,就看見一具焦屍安靜地躺著。

天色突然陰沉瞭不少,燈芯遍尋甘草不到的時候,錢管傢已經命人將那焦屍抬瞭出來。

季曼退後兩步,笑道:這樣嚇人的東西,錢管傢指給我看幹什麼?

錢管傢拱手道:夫人,在下已經將府內的丫鬟都清查瞭一遍,這好像是甘草。

燈芯沒站穩,跌坐在瞭地上,驚恐地睜大瞭眼睛。

季曼手緊瞭緊,慢慢蹲下來小聲道:無憑無據,怎麼能說她是

黑漆漆的屍體,腰間有一顆沒有被燒壞的紅珊瑚珠子。季曼記得,那是甘草最寶貝的東西,是寧明傑送的,說是再等兩個月,就迎她過門。

季曼沉默瞭下來。

千憐雪捏著帕子站在她身後,哽咽著道:是憐雪對不起夫人,沒有照顧好甘草,那屋子裡有東西,妾身本是讓淡竹去拿的,沒想到甘草先進去瞭,卻再也沒能出來

燈芯沒管旁人的眼光,撕心裂肺地哭著,一邊哭,一邊朝那屍體使勁磕頭,額上都磕出瞭血。

若不是她想的這餿主意,甘草就不會死瞭!燈芯大口大口喘息著,哭得整張臉上都是淚。

哭聲讓周圍的氛圍瞬間沉重瞭起來,季曼呆呆地看瞭許久,慢慢站起來,朝著錢管傢道:厚葬瞭吧,是我欠她的,她傢人那裡,也由我來安撫。

錢管傢應瞭一聲是,就有傢奴上來,將屍體抬走。

天上一陣驚雷,本來是半下午,卻不知怎麼四周都暗瞭下來,閃電霹靂作響,傾盆大雨說來就來。四周的丫鬟扶著千憐雪匆忙躲避,季曼和燈芯站著沒有動。

夫人,打雷瞭,這麼大的雨,快到旁邊避一避。千憐雪停下步子,朝她喊瞭一聲。

季曼側過頭對她笑瞭笑:沒做過虧心事,怕什麼打不打雷?

千憐雪一震,遠遠看著季曼的眼神,不知為何打瞭個寒戰。

淡竹拉瞭拉她,她也就匆忙轉身,順著她們的力道走瞭。

季曼渾身都濕透瞭,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遠處電閃雷鳴,一陣陣轟鳴聲就像一塊鐵石砸在她心上。

她哭不出來,心裡這樣難受,也沒能像燈芯這樣暢快淋漓地哭出來,隻覺得心口悶痛,張嘴都快無法呼吸。

這場大雨來得太遲瞭,要是早來一點兒,甘草是不是就不用死瞭?

誰也沒能勸動她,季曼在這陣雨裡站到瞭天晴,天邊晚霞甚美,映在人的臉上,看起來也就不那麼蒼白瞭。

寧鈺軒慢慢地走過來,將她的手拉住,往非晚閣帶。

季曼像一股遊魂,沒多少力氣,就隨著他走。

明天我給你找更貼心的丫鬟來。寧鈺軒抿唇道:你現在本來就夠醜瞭,不要再這副表情。

季曼不說話。

陌玉侯帶她回去,命人給她準備瞭熱水洗澡,看著她呆呆的眼神,本來還想說什麼,卻是抿瞭唇,轉身又走瞭。

季曼病瞭,吃不下東西,也沒什麼精神。李大夫來看過兩回,都說是心病,沒個藥方子能開的。

燈芯哭夠瞭之後,也跪在她面前勸她:主子您不要太難過,甘草若是還在,也不希望看見您這樣的。

季曼搖搖頭,輕笑一聲:我也想好好的,從來沒有折騰自個兒的習慣,可是燈芯,我吃不下。

燈芯捂著嘴嗚咽一聲,背過身去。

寧明傑來瞭陌玉侯府,將甘草的屍體領走瞭。季曼跌跌撞撞地跟著去看他下葬。

甘草還沒有過門,也沒有行過什麼禮,寧明傑卻是以丈夫的身份,將那屍體抱進沉木棺,立瞭碑,寫瞭寧劉氏甘草。

她傢裡還有兩個妹妹,一雙父母。季曼給瞭他們足夠多的銀子,讓他們下半輩子都不用再擔心吃穿。隻是看著她父母高高興興地跪下給她謝恩的時候,季曼不知為何,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對不起。她站在寧明傑背後不遠的地方,輕聲說瞭一句。

寧明傑微微側過頭來,下巴上有瞭一些青茬,苦笑一聲道:大概是我沒有福氣吧,好不容易遇見一個深愛我的女人,卻陰陽相隔瞭。

季曼眼睛紅瞭。

山上的風有些大,寧明傑的衣袍被吹得揚起,背影看起來甚為孤單。

季曼這一病就是一個月,幾乎就是靠著藥度過來的,沒有吃什麼東西。人也就迅速消瘦瞭下來,雖然沒有以前那樣瘦得跟骨頭架子一樣,但是也是苗條勻稱,哪裡都剛剛好,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則少。

這是甘草送她的最後一份禮物瞭吧,季曼苦笑,比減肥操還有用多瞭。

隻是她的胃也差不多壞掉瞭。

苜蓿臨盆瞭,按日子算有些早產,不過大概是有李大夫照看,她這孩子生得很是輕松,是個男孩兒。

府裡有瞭些喜氣,到底是第一個孩子,還是長子,老夫人雖然不喜庶出,但是病中能抱個孫子,也是開心的。

季曼就趁機給老夫人提瞭提,將苜蓿扶做瞭姨娘。

柳寒雲的孩子也快生下來瞭,最近正好多大夫照看著。季曼過去看的時候,柳寒雲也胖瞭不少,整個人顯得有福氣多瞭,看她這模樣,有些心疼地道:夫人好像遭遇瞭許多大磨難,眼神都變瞭。

季曼朝她笑瞭笑:沒有什麼大磨難,都是一些小事情罷瞭。小事情,我自己會處理好的。

一定會一點一點,全部處理好。

雪松院自上次燒毀之後,千憐雪就住在側堂。陌玉侯撥瞭款,讓人重修雪松院。千憐雪說是有個親戚會做此修葺一事,就將活兒攬給瞭他。

季曼很大方,那人說什麼材料是什麼價,季曼都不問一聲將錢給他。那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臉上有點油膩,猴精猴精的模樣,就面相來看,也不是個老實的。見季曼這樣好說話,就以為宅院裡的女人不懂事,可以撈筆大的,於是很多材料都往貴瞭報。

到最後,這一座雪松院,修一個主屋,花瞭三千兩銀子。

季曼將賬本往陌玉侯面前送瞭,平心靜氣地道:因著是憐雪推薦的人,所以妾身沒有多說什麼。但是這賬目,侯爺還是看看吧。

寧鈺軒支著下巴打量瞭一會兒面前這人,才翻開賬本看瞭兩眼,臉色變瞭變,翻手又合上。

妾身不明白為何侯爺和老夫人都如此偏袒憐雪。季曼微笑道:但是從妾身的角度來看,她似乎比妾身更加八面玲瓏,而且,沒有看起來那麼病弱吧。

寧鈺軒頓瞭頓,無奈地道:憐雪一貫是對我忠心耿耿的,加上她那身子,故而我不希望她還被卷進什麼爭鬥裡。

卷?攪混水的說不定就是她呢。季曼冷笑,看著陌玉侯道:侯爺要是有興趣,咱們去玩個半路截殺的遊戲,您覺得如何?

截殺什麼?寧鈺軒挑眉。

季曼笑瞭笑:左右侯爺今日沒什麼事情,不如我們一起去幹點壞事,搶個東西,或者當一回梁上君子。

寧鈺軒來瞭興趣:你要去哪裡當?

後門老頭兒的孫子又蹦蹦跳跳地來瞭非晚閣,季曼拉著寧鈺軒就走,兩人蹲在淡竹必經之路的草叢裡,陌玉侯就聽見旁邊的女人一本正經地道:侯爺,等會您從這裡出去,背後敲暈淡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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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閨夢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