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思一暈,整個府邸人仰馬翻。
江柔和顧朗華趕緊趕瞭過來, 看著顧九思幾天內瘦瞭一圈, 心疼得不行。
江柔尋瞭柳玉茹, 斟酌著道:“玉茹啊, 萬事不可操之過急,我這孩子打小也沒吃過什麼苦,你一下讓他這樣勞累,會出事兒的啊。”
柳玉茹嘆瞭口氣,她知道顧九思沒吃過苦,卻也沒想到柔弱成這樣的。看上去精神頭這麼好一人,說暈就暈, 也實屬罕見。她低頭道:“婆婆說得是, 玉茹知錯瞭。”
見柳玉茹讓步, 江柔也不好再說什麼。但她觀察著柳玉茹的神色, 卻也是知道柳玉茹絕不會這樣罷休的。她瞧著躺在床上的顧九思, 心疼得不行, 慢慢道:“玉茹啊, 其實人這輩子有許多路要走, 也不一定就是要讀書。九思不適合,你也別逼他瞭……”
“那他適合什麼呢?”聽見這話,柳玉茹抬眼, 靜靜看著江柔。
江柔被問得噎瞭噎。
柳玉茹再次重復:“婆婆覺得,郎君適合什麼呢?”
江柔沉默瞭,柳玉茹試探著道:“郎君武藝高強, 不若送到軍中……”
“不行不行,”聽得這話,江柔立刻道,“我們傢就九思一個孩子,這戰場兇險,若有個三長兩短……”
“婆婆,”柳玉茹嘆瞭口氣,“您在我心中,一直是個聰明至極的女人,怎麼在郎君這事兒上,就看不開呢?”
“習武的路子走不瞭,隻能從文,無論是經商還是做官,哪裡有不讀書的?既然讀瞭書,當然要往最好的路子走,如今揚州城裡,哪傢哪戶富商傢中沒有幾個出仕的傢族子弟?郎君沒有親兄弟,日後他若不去考個功名,就隻能靠他的表親堂兄弟去考,這些親戚都在東都,你們遠在揚州,到二位年邁,郎君撐起顧傢時,他們還會賣九思這個面子嗎?”
這話讓江柔沉默瞭,柳玉茹慢慢道:“就算賣這個面子,郎君隻是一位商人,地位終究差瞭些,公公婆婆已是揚州首富,可舅舅要從東都來將郎君帶走,你們也毫無辦法,不是麼?與其攀附他人,不如自立根生,您得為郎君未來著想。你得想著,他今日之所以要這般吃苦,就是因為年少時過得太過無憂無慮,人這一輩子要經歷的都是均等的,該吃的苦不吃,未來就會加倍還回來,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江柔聽著這話,許久後,她嘆瞭口氣,點頭道:“你說得是。”
“而且,”柳玉茹喝瞭口茶,出聲道,“郎君其實很聰明,這些時日來,我觀郎君之才,不落於他人。所以我希望公公婆婆日後,不要再說郎君做不到什麼,有什麼不行。於我心中,他就算拿瞭狀元郎,我也覺得沒什麼奇怪。”
江柔靜靜瞧著柳玉茹,柳玉茹低頭道:“兒媳一時心急,出言冒犯瞭。”
“無妨,”江柔吐出一口濁氣,“你說得是,是我和朗華迷障瞭。你好好照顧他。”
說著,江柔起身,拍瞭拍柳玉茹的肩膀,柔和道:“你是個好孩子,九思娶瞭你,我很放心。”
柳玉茹心裡微微一動。
她垂下眼眸,心裡有那麼幾分歡喜。
畢竟隻是十五歲的人,被長輩誇贊著,還是難免有些飄然。
隻是她面上不顯,恭恭敬敬送瞭江柔出去,到瞭門口,江柔突然道:“等九思身體好些瞭,陪你回門後,你也抽點時間,我帶你去幾個鋪子看看。”
柳玉茹愣瞭愣。
顧傢的產業太大,顧老爺一個人管不過來,所以有一部分產業是由江柔一手管著。這事兒放在其他人傢就是駭人聽聞,居然有讓妻子管著產業,還同外人談生意的。可對於顧傢來說,這再正常不過。
柳玉茹知道,讓她去幾個鋪子看看,便就是打算讓她接手生意的第一步。
江柔……竟要她也像她一樣經商嗎?!
柳玉茹心突突跳。
她面色沉穩應是,然後恭敬送走瞭江柔。
她壓著心裡的激動,折回內間來,便見顧九思醒著,他睜著眼,看著床頂,似乎是在發呆。
柳玉茹走到顧九思身邊,坐到床邊,搖著扇子道:“郎君可覺得好些瞭?”
顧九思應瞭一聲,隨後嘆瞭口氣道:“我已無礙瞭,是不是要讀書瞭?”
“今日先休息吧。”
柳玉茹笑著道:“我陪你說說話好瞭。”
“哦,”顧九思面色漠然,“我不想說話。”
“那你陪我說說話吧。”
柳玉茹撐著頭,靠在顧九思身邊,顧九思被她的話逗笑瞭,笑著看她道:“你臉皮怎麼這麼厚瞭。”
“你娘讓我陪她去鋪子看看。”
柳玉茹壓著心裡激動,面上的笑容卻是遮都遮不住。顧九思感覺到她的開心,轉頭道:“看看就看看,你高興什麼?”
“我猜她是想讓我陪著她做生意。”柳玉茹以為顧九思不明白,又補充瞭一句。顧九思“嗨”瞭一聲,滿不在意道:“不就是做生意麼?你這麼高興嗎?”
說著,他突然想起以前柳玉茹在柳傢的身份,他便明白過來,他想瞭想,隨後道:“我娘讓你陪她去看看,估計就是想瞧瞧你是不是這塊料。你不是想讓我讀書當官嗎?以後我們傢業總不能荒廢,她估計就是想著,以後我當官,顧傢的產業就全權交給你瞭。”聽到這話,柳玉茹睜大瞭眼:“你說……你說……”
“顧傢未來都是你的。”看著柳玉茹被震驚的樣子,顧九思突然高興起來,他給她讓瞭位置,側著身,頭靠在手上,笑著道:“怎麼,高興傻瞭?”
柳玉茹沒說話,她深呼吸瞭幾下,有些忐忑道:“那你說,我成麼?”
顧九思愣瞭愣,他頭一次瞧見柳玉茹這忐忑樣子,他驟然笑出聲來。
柳玉茹被他笑得沒頭沒腦,她有些不滿,伸手推他:“你笑什麼?”
“柳玉茹,”他高興道,“你也有今天啊?”
原來面對未知事物忐忑不安的,也不是隻有他一個人。
柳玉茹忍不住伸手去掐顧九思,顧九思趕忙往床裡退進去躲著她,叫喊著道:“哎呀,疼疼疼,饒瞭我吧姑奶奶,你最厲害最兇瞭……”
柳玉茹被他逗笑,一面笑一面掐他,顧九思躲瞭一會兒,實在忍不住瞭,抓住瞭她的手道:“好瞭好瞭,別掐瞭,我輸瞭。”
“放手!”
柳玉茹故作兇狠看著他。
“那你可不能掐我瞭。”
說著,顧九思放瞭她的手,柳玉茹“哼”瞭一聲起床去,同他道:“你休息一下,這兩天找個時間陪我回門。”
如今揚州裡的風俗是滿月回門,如今也到瞭回門的時間。
顧九思懶洋洋應瞭一聲,看著柳玉茹坐在鏡子前,他抬手撐起頭,溫和道:“你也別擔心瞭。”
卸著頭釵的柳玉茹動作頓瞭頓,顧九思打著哈欠:“你放心吧,就你這麼厲害,我都能管,幾個小商鋪,你管得下來。”
聽這話,柳玉茹才反應過來,顧九思是在說她接手生意的事。
她動作頓瞭頓,許久後,她垂下眼眸,應瞭一聲:“嗯。”
顧九思這麼些天來,終於睡瞭一覺好覺。等第二天起來,柳玉茹看著他精神頭不錯,便讓人去柳傢給瞭帖子,領著顧九思回門。
回傢路上,柳玉茹一直在給顧九思吩咐:“到瞭我傢,你少說話,就表現得對我好就行瞭。”
顧九思點著頭,認真道:“放心吧,我保證給你掙臉。”
“還有一件事……”柳玉茹皺著眉,顧九思抬眼看她,柳玉茹思索著道,“我想將張月兒那妾室最小的孩子過繼到我母親名下,你……”
說著,柳玉茹頓瞭頓,隨後道:“算瞭。”
她想,這麼復雜的事兒,顧九思也是做不瞭的。
而顧九思瞧瞭她一眼,卻已經明白她要做什麼,撇瞭撇嘴,扭過頭去,沒有多話。
顧九思領著柳玉茹回門,剛到柳傢大門,柳玉茹便看見柳宣領著蘇婉站在門口,張月兒同蕓蕓一起站在兩人後面。
這麼多年瞭,蘇婉第一次站回這個位置,柳玉茹一瞧見,便知道母親這些時日過得不過。她眼眶微紅,微微低頭,隨後就感覺顧九思握住她的手,眾目睽睽之下,一臉關愛道:“夫人怎麼哭瞭?可是哪裡不適?”
柳玉茹:“……”
不,我不需要你這麼虛偽做作的關愛。
但她不能拂瞭顧九思的面子,便勉強笑瞭笑,柔聲道:“見到父母,喜極而泣罷瞭。”
說著,她便領著顧九思上前去,恭恭敬敬給蘇婉和柳宣行瞭禮。
顧九思行禮周正,讓柳宣舒瞭一口氣,他慣來聽說顧九思行事張狂,本來就擔心這麼眾目睽睽下顧九思打他臉,誰曾想顧九思居然這麼給他面子,當即讓他高興許多,連忙招呼著顧九思進去。
於是顧九思陪著柳宣,柳玉茹扶著蘇婉,一傢人歡歡喜喜進瞭柳傢大門。
顧九思一心想著給柳玉茹掙臉,於是一頓飯下來,一直給柳玉茹夾菜,噓寒問暖,看得在桌人面面相覷,柳玉茹臉紅瞭個通透,顧九思卻渾然不覺,旁邊下人有些忍不住抿瞭笑,張月兒心中不屑,覺得顧九思太沒規矩,卻又不得不去艷羨。而蘇婉看見柳玉茹過得這樣好,便低瞭頭,不讓人看她紅瞭的眼。
等一頓飯吃完,顧九思被柳宣拉去喝酒。
大概是對顧九思期望太低,顧九思稍稍表現,柳宣便對他印象極好。而柳玉茹被蘇婉帶回房裡,蘇婉同她說著近些日子的情況:“如今張月兒心思一心一意在蕓蕓身上,同你父親吵得厲害,你父親看見她們頭疼,便到我這裡來得勤快瞭。”
“我倒也不覺得什麼,他來或者不來,我也不甚在意瞭。隻是大傢看見他抬舉我,對我便好上瞭許多。”
“倒是你,”蘇婉瞧著柳玉茹,關心道,“那顧大公子,對你……”
“挺好的。”聽到這話,柳玉茹便笑瞭,柔聲道,“娘,九思人比外界傳言好多瞭,對我很好。”“他在傢,”蘇婉有些不好意思,指瞭指大堂,“也是那般模樣麼?”
柳玉茹紅瞭臉,點瞭點頭,小聲道:“您放心吧,他是真心疼我。”
“那就好。”蘇婉舒瞭口氣,點瞭點頭道,“女人能得到丈夫這般寵愛,一輩子便沒什麼好擔心的瞭。”
柳玉茹笑而不語。
以往她覺得蘇婉說得不錯,如今卻已經無法認同,但她也知道蘇婉這樣想瞭一輩子,要轉變太難瞭,於是她也隻是笑著陪著蘇婉說話。說瞭一陣後,她想起今天的來意,同蘇婉道:“您如今和父親感情也好瞭,趁著這個機會,也該為未來打算一下。我想瞭想,我婆婆那日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您如今沒有孩子,不妨過繼一個。若是搶瞭蕓蕓的孩子,怕她會寒心,如今月姨娘最小的孩子尚不滿兩歲,不如我今日同父親提這件事,您看?”
“你提……怕是不好吧?”
蘇婉有些擔憂,柳玉茹嘆瞭口氣:“總不能您來說。父親如今之所以愛來您這裡,就是覺得您性情淡泊,不爭不搶,若是您開瞭這口,父親怕會不喜。”
蘇婉沉默著,沒說話,柳玉茹想瞭想:“您別擔心,九思在呢,父親就算不高興,也不敢說什麼。”
蘇婉和柳玉茹說瞭一下午的話,等到晚飯時,大傢說著話,柳玉茹見張月兒抱著孩子,便笑著道:“榮弟如今也快兩歲瞭吧?”
聽到柳玉茹提到兒子,張月兒頓時有瞭幾分底氣,笑著道:“是呢,快兩歲瞭。”
“會說話瞭嗎?”
“還不大會,但會叫娘瞭。”
張月兒說著,催著柳榮道:“榮兒,來,叫個娘給大傢聽聽。”
孩子嘰哩哇啦說瞭一堆,也沒吐出個完整的字音來,顧九思“噗”的笑出聲來,張月兒瞧過來,顧九思低頭道:“對不住,這孩子太好笑,我沒忍住。”
眾人:“……”
柳玉茹淡淡瞧瞭顧九思一樣,顧九思立馬收斂笑意,坐端正瞭。
就這麼一個細節,蘇婉這才真的放下心來。張月兒臉色有些難看,柳玉茹忙道:“姨娘您別同他計較,九思孩子脾氣。”
“顧大公子天性率真,”張月兒勉強笑著道,“哪裡有什麼好計較。”
“月姨娘膝下如今已經有瞭兩個兒子,玉茹看著十分羨慕,玉茹總想著,如今玉茹嫁出去瞭,母親身邊總該有個人照顧,父親,您說是吧?”
說著,柳玉茹就看向瞭柳宣。張月兒抱著孩子的手忍不住緊瞭緊,柳宣聽著柳玉茹的話,點瞭點頭,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直接道:“你說得是,你母親膝下是該再有個孩子。”
“不如這樣吧,”柳宣直接道,“月兒,榮兒就交給夫人撫養吧。”
“老爺!”
張月兒驚叫出聲:“這……這……榮兒還小,”她腦子轉得極快,忙道,“他若離瞭我,不行的!”
“月姨娘這話說得有意思瞭,”顧九思懶洋洋開口,“哪傢男兒離瞭娘就不行的?又不是什麼軟骨頭,姨娘,孩子還是交給大夫人養,免得走瞭彎路。”
張月兒聽得這話,便明白顧九思是在暗諷她沒眼界,張月兒咬碎瞭牙,暗恨自己那些年還是對柳玉茹和蘇婉好瞭些,才讓她們有能力在今日來翻身。
她就該早早弄死蘇婉,又或是把柳玉茹隨便嫁個糟老頭子做妾室,讓她們母子一輩子翻不瞭身。
然而說這些都太晚,她隻能是抱著孩子,開始哭哭啼啼鬧起來。
柳宣見她在顧九思面前鬧,頓時大火,讓人將她拖瞭下去,隨後便同蘇婉說起過繼這件事來,又留顧九思喝瞭一會兒酒,這才讓柳玉茹和顧九思回去。
等到瞭馬車上,柳玉茹便有些奇怪:“今日我父親怎麼這麼好說話?”
她原本想,要讓柳榮過繼這件事,是要鬧一會兒的。顧九思用手撐著頭,靠在窗戶邊上,含笑道:“這你得誇我。”
柳玉茹聽到這話,轉過頭去,便看見公子紅衣金冠,面色含笑,月光落在他白如玉瓷的皮膚上,帶瞭一層淡淡的光華。
他的笑容懶散中自帶風流,竟讓柳玉茹有那麼一瞬間恍惚。
見柳玉茹不說話,他伸出手,朝她招瞭招:“發什麼愣?誇我呀。”
“誇你什麼?”
柳玉茹回過神來,覺得有些不自在,扭過頭去,用團扇給自己扇著風。顧九思撣瞭撣衣服,頗為自豪道:“我下午便同你爹說起這事兒瞭。”
“嗯?”
柳玉茹回頭看他,好奇道:“你說什麼瞭?”
“我說呀,人傢大戶人傢的妻子,都有個兒子,沒有也要過繼,你娘孤身一個人,我擔心啊。”
“我本來打算給我小舅子送好多東西的,可惜你也沒個弟弟。把東西給個妾室的孩子,還打壓著你娘,我心裡多不高興啊。”
“就這樣?”柳玉茹愣瞭愣,顧九思挑瞭挑眉,“不然你要怎樣?”
“你這樣說話,會不會……”柳玉茹斟酌著道,“太直接瞭些?”
“所以我說你呀,”顧九思用扇子輕輕戳瞭一下她額頭,嘴角帶瞭笑,“做事兒就是想太多。你以為你爹為什麼這麼多年沒休瞭你娘?”
柳玉茹皺起眉,猶豫著道:“因為休妻這事兒……傳去不體面?”
顧九思嘆瞭口氣,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瞭一眼柳玉茹,直接道:“你爹是要臉的人嗎?他不休你娘,完全是因為你娘是蘇州蘇傢的千金小姐,休瞭你娘,他哪兒再娶這麼體面的女人?有那麼得力的舅哥?所以啊,你爹會寵張月兒,可那也是在不得罪蘇傢的前提下。你娘要是早早就鬧,你爹還敢這麼寵張月兒嗎?”
柳玉茹聽著顧九思的話,她慢慢道:“男人傢……也要這麼算計著嗎?”
“男人也是人,”顧九思嗤笑,“是人就貪財,就好權。在你爹心裡,女人算什麼?如今他想要巴著顧傢,所以自然會對你娘好,我提瞭要求,還明明白白告訴他,隻要孩子過繼到你娘名下,我就給他送東西,我們顧傢送東西是隨便送的嗎?你爹心裡算得清楚著呢。”
柳玉茹沒說話瞭,顧九思搖著扇子,等著柳玉茹誇他,等瞭一會兒,沒見柳玉茹有反應,不滿道:“你怎麼不說話?”
“顧九思,”柳玉茹這次沒叫他郎君瞭,她慢慢品味過來,抬眼看著面前吊兒郎當的人,詫異道,“你……你挺厲害啊。”
至少在琢磨人心這件事上,顧九思比她通透太多瞭。
他想人想得簡單,每件事都往本質上想,繞開瞭規矩和表面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每次都是直擊要害。
對柳宣這樣的人,顧九思手到擒來,隻是對柳玉茹這種和他根本不在一個思路上的行走牌坊,他才無從下手。
顧九思聽著柳玉茹的誇贊,挑瞭挑眉,手搭在窗戶上,頗有些驕傲道:“叫夫君。”
柳玉茹聽瞭話,高興蹲到顧九思邊上去,給他捶著腿,討好道:“夫君,你太厲害瞭,你再給我說說張月兒,你說這人怎麼樣?”
“茶。”顧九思聽著柳玉茹這麼討好,心裡頓時飄瞭起來,柳玉茹趕緊給他倒茶,巴巴看著他。顧九思喝瞭口茶,看著柳玉茹那崇拜的眼神,他忍不住笑瞭。
“柳玉茹,”他笑著道,“我發現你挺能屈能伸啊。”
“那是,”柳玉茹立刻道,“成大事者必須要有這種魄力。”
顧九思哈哈笑出聲來,拉著她起來坐在他邊上。
他醉後興致高,就開始高談闊論,柳玉茹問著問題,他就給她說著自己的見解。
從張月兒、蕓蕓、一路說到他認識的身邊各個人。
這些時日,柳玉茹讓夫子給他說瞭天下局勢,他心裡也有瞭底,柳玉茹見他大約是醉瞭,什麼都說,便忍不住道:“那你覺得,梁王如何?”
聽到這個名字,顧九思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冷笑道:“亂臣賊子,其後必反。”
柳玉茹心中驟然一驚,她還要再問什麼,顧九思卻是兩眼一閉,靠在馬車上,不高興道:“我要睡瞭,不要吵我。”
後面無論柳玉茹再如何搖他,他都不肯再多說瞭。
然而這話卻是刻在瞭柳玉茹心裡。
柳玉茹一夜未眠,她在床上輾轉反側,等第二天醒過來,柳玉茹早早就蹲在瞭顧九思的地鋪邊上,開始搖他:“顧九思,顧九思。”
顧九思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滿喃喃:“不是說好給我放假嗎?我好累,好疲憊,好困……”
“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給你睡。”
顧九思捂著耳朵,假裝什麼都聽不到,柳玉茹把他的手拉開,忙道:“你為什麼說梁王會反?”
“嗯?”顧九思迷迷糊糊睜開眼,“我說瞭?”
“對,”柳玉茹肯定道,“你說瞭。”
顧九思艱難想瞭想,憋瞭半天,他終於道:“瞎說的吧……”
柳玉茹:“……”
看著柳玉茹的臉色,顧九思知道自己不能再睡瞭,他坐起身來,痛苦道:“我就是個感覺,梁王這人太假瞭。你說他有兵有權,什麼都給皇帝想好,還把自己傢裡人送去當人質,你要真這麼忠心,把兵權交回來啊,你看他這兩年打瞭三次仗,每次都叫朝廷增兵,但我看瞭仗,我覺得好幾次都是可以追擊一舉殲滅的,但他就不,你說這是為什麼?”
“我就想啊,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外敵他能打贏,但他怕狡兔死走狗烹,他自己也知道皇帝懷疑他,所以就已經開始琢磨著謀反瞭,隻是現在時機還沒到,所以他就裝乖,然後故意讓陳國出兵騷擾邊境,通過這種打著玩一樣的仗反復增兵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