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嘆口氣,隔一會兒他說:“她就要結婚。”
南孫一怔,“同你?”
“同我是沒有可能的事。”李先生說得很簡單。
“那同誰?”
“我不知道。”
南孫忍不住喝盡杯裡的水。
這是老手段瞭,要不結婚要不分手,使在李先生這樣精明能幹、老奸巨滑的人身上,一點作用也沒有。
鎖鎖打什麼主意。
“她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請你告訴她,我不會虧待她,但結婚是另外一回事,我的長孫都快進大學瞭,我得替傢人留個面子,要不維持現狀,要不即時分手,迫不得已,我隻好放棄她。”
南孫默默地看著空杯。
“拜托你,蔣小姐。”
“我會同她說。”
原以為他把話說完,就會下去找鎖鎖,但他仍坐著。
南孫聽見他說:“蔣小姐,有幾個臭錢的糟老頭子,居然愛上小女孩子,你一定覺得好笑吧?”聲音略帶辛酸。
南孫有話照說,答道:“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李仿佛有點意外,抬起眼睛來。
“我隻知道你把她照顧得非常好,愛屋及烏,連帶她的朋友你也看顧,她很幸運。”
老李略感寬慰,長長嘆一口氣,“你與鎖鎖都極之懂事。”
南孫說:“年齡不是問題,據我們所知,李夫人在美國臥病已經近十載,你為什麼不同鎖鎖結婚?”
“沒有這麼簡單。”
“但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年紀小,不懂得場面上有許多技術性問題無法解決。”
“那是因為李夫人娘傢於恒昌地產有控股權吧?”
李詫異,覺得他小覷瞭這位小姑娘。
“放棄一切,李先生,你已富甲一方,不如退休與鎖鎖到世外桃源結婚。”
他失笑,“真是孩子話,李某退休之後,同一般老年人有什麼不同?朱鎖鎖三個月就會踢開他。”
與其冒這樣的險,他不如做回他自己,美麗的女孩子,總還可以找到,他不是不願意犧牲,隻是上瞭年紀的男人,扔開尊嚴身份,一文不值。
南孫黯然,知道他們的緣分已盡。
“我隻怕鎖鎖會落在壞人手裡。”
南孫說:“我也擔心。”
“你替我看著她一點,”李先生苦澀地說,“莫說我喜歡她,就算不,也萬萬不能看著我的人淪落。”
“是。”
他站起來,“我走瞭。”
南孫在他後面送。
走到門口,他轉過頭來,“對瞭,兩國在明年年中要談判,令尊手上的東西最好先放掉看看風頭。”
南孫低低地說:“謝謝你。”
“再見。”
他沒有回頭,那樣的男人是不會回頭的。
南孫回到舞池,音樂轉慢,她看到朱鎖鎖同一個高大的年輕人在跳貼面舞,兩個身軀之間看不到空隙。
那人,是謝宏祖。
一切話都是多餘的,說瞭也是白說。
鎖鎖早已心中有數,她應當知道她在做什麼。
舞會到清晨散。
鎖鎖跟南孫回蔣宅,兩人都支開男伴。
老人傢正憇睡,晨曦中她們在老式寬敞的廚房喝咖啡。
鎖鎖臉上脂粉脫掉大半,到底還年輕,看上去反而清秀。
她解掉晚裝,踢去高跟鞋,披著南孫的浴袍。
“不問為什麼?”
南孫反問:“有什麼好問?”
鎖鎖笑,“仍然愛我?”
“永遠愛你。”
鎖鎖站起來,與南孫擁抱在一起。
過半晌她說:“我要結婚瞭。”
“我知道。”
“同謝宏祖。”
“談好條件沒有?”
“見過他老子,答應撥一間衛星公司出來給他打理。”
南孫意外,條件這麼理想?
鎖鎖輕輕說:“他同傢裡大吵出走,躲在紐約,找到他時,醉酒潦倒,要他回來,唯一條件是同朱鎖鎖在一起。”
南孫明白瞭。
“會長久嗎?”
“世上沒有永遠的事,一頓飽餐也不過隻能維持三兩個小時,生命不過數十年的事。”
“你的口氣似四十歲中年婦人。”
“或許還不止那麼大,我的一年,抵得過人傢三年。”
“祝福你。”
“南孫,謝謝。”
她走瞭。
衣物留在蔣傢,反正也不會再穿,南孫小心翼翼地把那件華服用軟紙包起來,連同鞋子放在衣櫃下格。
她微笑,二十年後,才還給鎖鎖,她蔣瞭,當有一番唏噓。
過幾日,蔣先生看著早報,忽然跳起來,“哎喲,朱鎖鎖結婚瞭。”
蔣太太連忙問:“哪裡,給我看看。”
“不是同李先生。”
“誰,是誰?”蔣太太追究。
南孫微笑。
“船業巨子的公子謝宏祖。”
“怎麼不請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