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到瞭車站,已經和炮兵分別的千裡舉步維艱,因為站臺上是一望無際的人和裝備的海洋。實在走得匆促,以至臨登車才整備,一個步兵占地不多,可他要攤開傢什整備就占地很多,以至千裡放眼四望,除瞭人為分隔的通道,看不到一個空閑角落。

四下裡回響整備聲、報數聲、口令聲,這支休整經年的部隊並未消磨銳氣,反而像把保養完剛出鞘的刀。然而卻苦瞭千裡——在被占滿的視野中尋找特定目標便格外艱難。

千裡看著幾個衛生兵,他們正拆開自己的棉被,隻要棉絮。

千裡嘆息:“可惜瞭的。”

衛生兵答:“醫用棉不夠。”

歷經大戰,這其實都屬例常操作。而一個聲音洪亮到壓倒整站臺的人潮:“立——正!”

之前的些許凌亂一秒鐘內消失無蹤,幾千個腳跟靠攏凝成瞭一聲。一輛敞篷吉普駛來。從千裡的角度看,它像是行走在兵潮中的戰船,車上站著九兵團司令宋時輪。

比彭德懷更嚴峻和疲憊,因為在這場倉促應戰中他得直面更多——宋時輪審度著他的部下,一如既往,物質上寒磣得讓他心痛,精神上讓他為之戰栗,統禦這種軍隊是幸福又痛苦的事情。

應該說點什麼,但一雙雙忠誠而期待的眼睛又讓他覺得沒必要說什麼。

宋時輪最後將手高舉:“北上!”

不存在面面相覷,這支軍隊是令出如山的,會疑惑但不會幼稚,所以頓時響應著山呼海嘯:“北上!北上!”

在揮動的手臂和槍支的海洋中,軍車駛近,又駛遠。

千裡也是其中一員,正應和間,忽然聽見個絕不雄壯反而有青少年之青澀的聲音,總之不那麼合拍,轉頭看差點嗆著:軍工群落裡,一個傢夥喊出瞭兩個人的動靜——是萬裡,居然還對他擠瞭個極欠抽的笑臉。

千裡詫異得都快爆炸瞭,可全體立正中,他隻能幹瞪眼。

吉普車終於遠去。

軍令響起:“各部登車!”

這是雷厲風行的壞處,千裡立馬沖往那個方向,可第一時間響應命令的部隊把他阻住瞭,再趕到那個位置,啥也沒瞭。

軍令聲又響起:“註意保密——戰備警戒!”

於是車站被哨兵封閉瞭。

隊如林行如風,剛還遮沒得看不見地面的站臺已經空空落落。

千裡有點茫然地看著防空哨和警戒哨在車頂就位。

軍令聲再響起:“以連為單位,按車廂編號就位!”

噴射的蒸汽凝固成如有實體的山巒。火車駛動。千裡上車。

《冬與獅(冰雪尖刀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