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秋天很奇妙,有那麼一段時間,天氣出人意料地好,好得讓人忘瞭一件事:冬天要來瞭。
大街上有人穿著短袖,女孩穿短短的裙子配長毛衣,兩條細瘦的腿上灑滿秋天金色的陽光。我依然沒什麼打扮的心情,每天穿著衛衣,松垮垮的吸煙褲,在傢和醫院之間往返。
也不是非要做個好人,是唐德的病床正好在靠窗的位置,隱蔽又安全。他像死人一樣躺著時,我打開電腦,發現這裡真是個工作的好地方。在這種地方工作,會讓這個我不太喜歡的活,顯得有點重要有點緊迫。所有人都在修復身體,我卻在工作賺錢,能夠心無旁騖地工作真是太好瞭。
醫院讓我思考人生,並挖掘出嶄新的質感 —— 賺錢是工作最重要的成就感。
唐德說:“沒想到你們自由職業那麼辛苦,你有沒有賺很多?”
我報瞭一個數,他驚嘆瞭一聲,說:“我隻有你的一半。”
我隻好問他:“你是怎麼心安理得賺那麼少的?”
他嘆口氣說,像他們公司,隻有外派出國,靠補助才算賺得不錯,他在等待下一個任期,一般同事都會趁這段時間找個老婆,回國大量相親。
“你不找嗎?”
他想瞭想:“我受不瞭相親。”
“相親怎麼啦?”
“一想到眼前坐的女孩,是我爸媽我領導希望我去交配的,我就受不瞭,感覺全程被目睹。”
“哈哈哈。”
“你相過親沒有?”
“今年上半年相過一個。”我說起老吳,像在說一個久遠的故事,一個從古代穿梭過來的人,“公司領導老婆介紹的,人倒是個好人,但是沒有手機,你認識這樣的人嗎?”
唐德在床上艱難地翻瞭個身,說:“現在非洲大草原上的馬賽人都有手機瞭。然後呢,因為沒有手機,聯系不上,所以你們沒在一起?”
“當然不是。”問題就在這裡,我忽然想明白瞭。古代人一個月寄出一封信都能聯系到一個人,吳奇有無數種方法聯系到我,他沒有,他不是沒想好也不是在猶豫。
而是他根本不打算改變這樣的人生。一個人活著很棒,他不想為另一個人改變自己的生活。
除非是他的前任。
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前任,又或許,前任也是因為老吳時不時爬回自己的洞穴,及時止損跑掉瞭。
我問唐德:“你覺不覺得現在這種社會,沒有手機是件很酷的事情?”
他想瞭想說:“想象不出來,我要是相親碰到一個沒手機的女的,唉,我覺得比她是個聾啞人還要奇怪。結果你們女的覺得很酷。這個世界不會好瞭。”
說完,他就開始專心致志地看手機瞭。
唐德未免正常得過頭瞭一點。
打算跟正常男人多探討一下:“那你用不用交友軟件?”問這話的時候我特意靠近,還壓低瞭聲量。
唐德樂瞭,一臉坦白說:“在非洲的時候經常用。沒事就跟哥們一起搖一搖,還挺有意思,就跟我現在不停看外賣菜單一樣,明知道吃不瞭,打發打發時間唄。”
“可是你現在不是回國瞭嗎?”
他表情頓時很認真,說:“有個同事,就是用搖一搖一夜情瞭,然後一時沖動閃婚。你猜怎麼著?”
“怎麼啦?”
“我看見他老婆第一眼就把所有交友軟件全卸瞭。”唐德情不自禁地搖起頭,“男人啊,男人饑渴起來是很可怕的,真沒想到他能饑渴成那樣。當時很想勸他,就一個月工夫,回國一個月,啪,領回來一個豬一樣的老婆。”
“哈哈哈哈哈。”
“我真不騙你,從他身上我覺得交友軟件太可怕瞭,你說像你這樣的,約不約?”
“不約。”
“那上去的女的都是什麼人?”
“以前有個同事,是個處女,經常在上面找人吃飯聊天看電影。”
唐德再一次搖起瞭頭:“可怕,社會太可怕瞭,我這麼單純的男孩子,約女的不是羊入虎口嗎?”
“哈哈哈哈。”
要是這時候護士來查房,一定會說一句:“5床別老嘻嘻哈哈的,傷口裂瞭多住一個禮拜。”
根據醫囑,闌尾同學已經吃瞭好幾天的白粥。他每次看見我的眼神,都像舊社會窮人路過地主傢門口,有股憤恨與唏噓交織的復雜情緒。除瞭我刻意挑起的男女話題,他最常問的就是:你今天吃什麼瞭?這附近有什麼好吃的?上海小吃你有沒有瞭解?我跟你說,埃塞俄比亞菜其實還不錯,吃過沒有?
有種說法,說食欲和色欲相通,不挑食的男人什麼女人都喜歡,對食物挑剔的對女人也挑剔,對食物無所謂、隨便打發就行的,對戀情也是這麼個態度。看唐德對我帶去的生菜沙拉鄙夷到骨子裡的態度,他可能,好像,應該,對女人是有一定要求的吧?
夜裡忽然一陣難過。
不是因為感情,是因為工作。
工作又出岔子瞭,不管如何反復修改,送上去的結果都是,不行。
感覺不對,結構不對,情緒不對,你再想想,我想要的感覺不是這個。制片倒是很有耐心地拒絕瞭一遍又一遍。照他的說法,我們是磨合期,磨合順利以後就不用反復改那麼多瞭。
不順利呢?這句話沒問出口。
看著空蕩蕩的文檔,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下筆,因為幾乎每一個角度,他都說瞭,不對。
心情沉重,沉重到把張小菲的煙拿出來抽瞭一根,打開窗戶,晴朗的夜空掛著一輪半月,燃起一股一事無成的憂傷。
明明知道該朝哪個方向努力,卻莫名其妙有點自己的堅持,因為我根本不是二十歲的新人,我有自己的審美有自己的要求,笑哈哈說著為瞭錢什麼都可以改,其實不是的。
一股奇怪的情緒滋長起來,靈魂懸在窗戶上,接受我身體的審視。
愛情上不夠體面就罷瞭,正牌女友輪不到我,打發時間倒是經常可以聊一聊約一約。工作竟然也這麼慘,慘到無論怎麼做,都不夠滿足的地步。
沒有安穩,沒有可以抓住的,能舒舒服服平躺著,開開心心享受一下什麼都不用幹的空間和時間。
身後永遠好像追來五百匹狼,跑啊跑啊,停不下來,稍微短暫的喘息後,還需要跑得更用力,因為敵人更兇猛瞭。
可是我到底該跑到哪一天哪一年,才算是個終點?
這股傷感讓我意識到,自己真的再也不年輕瞭,不可能再是那個失戀就可以拋棄全世界的小女孩,不可能一戀愛就彌補所有的失落,手起刀落斬掉一個曾東容易,因為沒有他,我的世界不會更糟糕。
工作才是使人心煩意亂、全速墜落的魔鬼,不管是做朝九晚五的小白領,還是做深夜磨刀的自由職業,時時刻刻都讓人不得安寧。
怪不得好多愛情劇開始主張讓女人退回傢庭,回傢做個真正的女人。我這樣的女人,還算是女人嗎?
這一晚什麼都沒做,隻覺得深深地失望。不是對男人的,也不是對世界的。
這失望像半夜驟冷的空氣,完完全全籠罩瞭我,是對自己的失望,沒有什麼會比這個更糟糕瞭。也並沒有什麼退路,叔本華說幸福來自欲望的暫停,你想要,你就不會快樂,所以欲望滿滿的都市人,到底該怎麼露出沒心沒肺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我收到一捧紅色玫瑰,不用猜都知道是誰的手筆。
有些人失去後才知道該如何起勁追溯往事,這一捧熱烈的玫瑰,放在一隻方方正正的藤編提籃裡,開得很肆意,可謂不俗。
裡面有張米白色卡紙,寫瞭一行字:下午四點半我來接你,一起去南京好嗎?
好個頭啊。
曾東又變回瞭老樣子,他想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隻跟原來一樣開開心心私底下去玩。
手機上出現唐德的消息:今天我出院,送佛送到西,你會來的吧?
來。
正好需要不在傢的理由,而且能把自己比喻成佛祖的男人,怎麼能不去送一程?
這天早上一派兵荒馬亂。徐總介紹的案子,初審方案基本被否定,需要重新換方向。
這大概就是現代人的身中一箭,然後流著血走在城市森林裡,負傷前行。
沒有什麼生理危險,全是暗箭潛伏。跟胡容再次聊到闌尾炎這件事時,才發現她跟我想的根本不一樣。我想的是誰來陪我,她說她要是忽然住院,第一個傷心的肯定是老板,第二到第十是客戶,這些人一天都等不瞭。
其實人忙的時候是不會生病的,專等休假的時候,一想好去哪裡玩,身體一懈怠,馬上變本加厲病來如山倒。
我以一種十分不暢快的心情,慢騰騰到瞭醫院,唐德出乎意料在門口便利店朝我揮瞭下手。
我發現他很是瘦瞭一圈,娃娃臉忽然有點橢圓,刮瞭胡子,跟前幾天躺在床上的乞丐相比,清秀許多。
他在吃一根棒棒糖。
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優哉遊哉地朝我點點頭。
“你能吃這種東西嗎?”我有點替他擔心。
唐德從外套口袋裡掏出另一根遞給我:“你也來一根,你看起來不是太開心啊。”
草莓味棒棒糖。拆包裝的時候我忍不住笑瞭。
“大概幾百年沒有男人給我買糖吃瞭。”
唐德看我一眼,說:“你怎麼回事,看起來像揣瞭一百斤的心事。”
“工作不太順利。”
跟著他慢騰騰朝醫院走去,路過的所有人基本都是風塵仆仆的姿態,各懷心事。
嘆瞭一口氣坦白:“何止不太順利,是太不順利。白幹瞭,還要重來一遍,能開心嗎?好不容易熬出來一個方案,人傢輕輕松松看瞭兩眼,說方向不對。”
“那我還是蠻開心的。”唐德帶著真誠的微笑說,“要是你每天笑嘻嘻來醫院幾小時,就能賺我雙倍的錢,你讓我們普通老百姓怎麼想?
“你以為我們賺一兩萬工資就不辛苦不操勞瞭?就一天到晚九點上班開個網頁打盤遊戲等下班瞭?就平平安安每天琢磨中午吃點啥晚上吃點啥?也每天加班熬夜,還雙休日被領導叫回去趕任務呢,普通人不就是走過千難萬苦,然後喘口氣的幸福嗎?
“你知道你的問題是什麼嗎?”
我聽得一愣一愣,還沒醒悟過來,隻能張嘴問瞭句:“什麼?”
“你喘氣的姿勢不對。”
“什麼?”
“我說你調整的方式不對。哪裡讓你壓抑,你就該離開哪裡,你該找一個讓你快樂、讓你覺得錢沒白賺的方式。”
“什麼方式?”
“我怎麼知道,你喜歡什麼?”
我陷入沉默。對啊,我喜歡什麼,想要什麼?除瞭拼命賺錢,想在這個城市留下來之外?
結結巴巴湊出一條:“想去看看日出。”隔著毛衣,我摸瞭摸裡面那條關於日出的項鏈,“想看不會後悔早起的那種日出。”
唐德震驚地看我一眼:“這都把你們熬夜工作的人逼成什麼樣瞭?”
哈哈哈哈,腦海中積攢的一點點眼淚,就這樣揮發瞭。
同時想到另一個悲傷的故事,跟著唐德走到清冷的住院部,才開始講。
“幹活幹不下去的時候,你知道我都想什麼?井原西鶴寫過《好色一代女》,你看過沒?說一個國色天香的女人,本來貴為宮中女官,結果嘛,一步步先是變成貴夫人,然後是高等妓女,到最後年紀漸長,墮落成一次十文錢的暗娼。六十來歲時,覺得無論如何幹不瞭這行瞭,都到這個年紀瞭,誰還會理她?有個七十多站都站不起來的老婆婆勸她,我隻要不癱瘓,一定還要站起來,白發上裝上假發,裝寡婦去騙騙人。女人一想對啊,隻要能站起來,為什麼不出去轉轉?”
“後來呢?”唐德追著問我。
“她去做瞭夜娼,發現一個事實,財主一擲千金找最高等的妓女時不會計較花銷,這些隻肯花十文錢的人反而斤斤計較得很,醜女和老女一概不要,等到天亮她發現沒有一個男人理她。於是再也不幹啦。我經常想,是不是要碰壁碰到山窮水盡,才可以名正言順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唐德拍拍我肩膀,感慨道:“自由職業不容易,我得珍惜我的工作瞭,領導對我真不錯,有個單位,到底有點人文關懷,有點溫暖啥的。”
過瞭一會兒又說:“其實我工作也挺辛苦,你說我是不是每個月花一萬多買瞭領導的關懷組織的溫暖?”
唐德讓我想起某種解壓球之類的玩具,狠狠捏幾把,好像就覺得,某個地方好受瞭一點。
辦完出院手續,回病房收拾行李,同病房隔壁剛搬進來一位老太太,看到唐德親切地打招呼:“今天出院啦?這是不是你姐姐呀?”
保持著鎮定自若的微笑,或許最近活得的確太操勞瞭。
不應該跟娃娃臉的男人走在一起,三十歲後的頓悟又多瞭一條。
唐德朝我笑瞭一下,說:“老太太眼神不好,別往心裡去。”
“那怎麼不把我看成你妹妹呢?”
他指著我身上的灰色大衣說:“沒事別穿這種老頭穿的衣服,要穿的話你得配大濃妝,戴大耳環,醜衣服都是給漂亮的人制造反差用的。”
“哇,你怎麼懂那麼多?”
“我住院一禮拜什麼頁面沒打開過,時尚博主說醜就是種時尚啥的,一開始沒懂,後來看你穿的衣服有點懂。”
“你等等。”
我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跑出去塞到樓道垃圾桶裡。
“走吧,你現在去哪兒?”
裡面是一件裸粉真絲襯衫,唐德露出眼前一亮的表情說:“這件好看,我告訴你,以後不管相親還是見男領導,穿粉色就對瞭,男人看到粉色腦子就沒用,血都往下流……”
我截住他的話頭:“這是裸粉,不是普通粉好吧。”
他完全不在意:“粉的就行,我跟你說隻要粉色就行,你要相信我一個普通男人的看法。我們男性愚昧至極,根本不操心什麼流行色大爆款,就想看到一個真正的女的,跟我們不一樣的。”
“哦,好吧。”
外面一點不冷,正是二十度金黃色的秋天,唐德說已經買好晚上七點的機票,現在過去,在機場坐會兒就差不多瞭。
我看瞭下手機,遵循送佛送到西原則,準備送他去機場,等他辦完登機再坐地鐵回傢,為一場完美的友誼畫個句號。回傢大約六點,不放心的話還可以在外面多晃幾圈。
本來,隻需要他說一句“下次來上海再找你吃飯”,我痛快答應說“好啊”,這一頁就翻過去瞭,從此有瞭一個可以偶爾聊聊天吹吹牛發發牢騷的直男朋友,放在比曖昧少一層比友情多一層的區間。
以我三十年的人生經驗,當然大抵能推測出,唐德應該好像有點喜歡我,不然他沒必要在我身上使用那麼多形容詞,他說的,男人很直接的。
可那又如何?
還不是要回北京好好上班?
車上延安高架後,忽然陰雲密佈,司機笑呵呵說:“小姑娘儂穿介少,下午降溫咯。”
唐德說:“不如先送你回傢好瞭。”
我搖頭:“不用不用。”
他說:“你是看不起我們老弱病殘?你又不是我女朋友,你送我到機場幹嗎?”
“嗯,你說得很有道理。我思忖可以回傢拿件大衣,接著出門安心逛街。”
他送我回傢,在臨下車時,忽然說:“時間還早,我下來吃點東西吧。”
司機不笑瞭,最近一個出口到我傢,打表隻有三十。“不去機場啦?尋我開心咯?”
一腳油門踩走,唐德對我露出尷尬的笑容。
四點。
小區對面的廣東粥鋪,因為這不尷不尬的時間點,做生意有點懶散,說著師傅要五點才上班。又問瞭一句:“點什麼粥?”
“有什麼粥?”
“皮蛋瘦肉粥吧,我給你做?”
二十來歲的老板轉身進瞭廚房。
我和唐德坐在門口的位子。
外面妖風陣陣,唐德看著我說:“沒想到你這麼沖動。”
我隻有三十歲好不好?!
不可能在這傢小店坐一個小時,這個時間點分外尷尬。
四點十五分。隻能選擇坦白。
告訴唐德,不好意思等下有個男人會來找我,長相英俊但是心地不善良,他想把我變成那種永遠在等待他的女人,他可以給我點錢也可以給我點體面生活,隻是這輩子都不能跟我結婚。我會越陷越深,隻能看著他跟門當戶對的有錢小姐喜結良緣,他會說他最愛的還是我,但是為瞭生活沒辦法。
這出拙劣的電視劇實在太過俗氣,我編不下去。
換個說法:“唐德,你沒女朋友,在大城市,也總會有點曖昧不清的感情吧?”
他朝我睜圓雙眼。
“就是有些人,跟你沒什麼未來,又不想放棄你,可是他跑來找你的樣子,總是讓你覺得自己很卑微。”
“你有這樣的男人?”
我點點頭:“是的,還挺帥的,可是我花瞭好長時間才說服自己,不能這麼下去瞭。他不相信,他找到我傢,說我想跟你在一起。”
“你不想跟他在一起?”
“你不覺得這句話很好笑嗎?一般人隻會說: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唐德點瞭下頭:“我懂,我也有,原來有個女同事,對我很不錯,很熱情。她就說她想和我在一起。”
“哇,沒看出來你還有這種深情戲。”
“嗯,她結婚瞭。她就想偷偷摸摸跟我在一起,唉,雖然我很心動,可是又怕事情不可收拾。”
唐德的確長瞭一副很受已婚婦女歡迎的長相,天真,沒有世俗氣味。
好吧,我看瞭看手機。四點二十。
“四點半,這人要來我傢敲我門,所以我不想回去。怎麼樣,現在別吃粥瞭,打車去機場吧?”
唐德的眼神很復雜:“為什麼?這是你傢,你為什麼要躲?”
“那怎麼辦?”
“我幫你擋唄,好朋友不就派這種用場嗎?”
“上海跟北京不一樣,不能打架啊。”
“誰說要打架瞭,都是文明人。”
一碗熱氣騰騰的皮蛋瘦肉粥端上來,唐德不緊不慢盛瞭一碗,猶如武林大賽前不憂不懼的世外高手。
在那麼五六分鐘時間裡,我忽然覺得人生非常魔幻。
看著眼前的男人一口一口喝著粥,我內心跟煲瞭一煲滾粥一樣,坐立不安。
在三十歲的秋天,會有男人為我打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