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世事難料

世事往往不出所料,世事又難免出人意料。

拉拉猜測得不錯,岱西的確在離開DB前找過李斯特。

她開門見山地說:“李斯特,今天我不是來談我自己的,我想我們應該詳細談一談杜拉拉和王偉的關系。”

李斯特剛聽她開瞭個頭,就馬上制止道:“讓我們別再往下說瞭,岱西,這沒有什麼意義!前幾天你已經說過他們的關系,再回憶細節對你個人的情緒沒有好處。何不往前看呢岱西?你年輕,漂亮,能幹,你還有美好的未來!一味怨氣沖天隻會讓你自己不快樂。”

岱西看瞭看李斯特,李斯特神情嚴肅,勸誡地對她搖瞭搖頭。岱西和李斯特的眼神對峙瞭幾秒,忽然,她下定決心似的一下站起身來,輕聲說:“您說得對,李斯特!確實沒有跟您再談下去的必要瞭。您這是在袒護他們,至少,您在袒護杜拉拉,這不公平!再見!”

岱西說罷轉身就走。李斯特擔心她再找曲絡繹或者齊浩天鬧出什麼動靜,趕緊追到門邊:“你承諾過的,岱西!隻要王偉離開,這事兒就算結束。他昨天已經離開瞭!他曾經在這裡工作瞭將近九年!邱傑克也離開瞭。岱西!這件事情結束瞭兩個男人在DB的大好前程,還不夠嗎?”

岱西停住瞭腳步,李斯特誠懇地勸解道:“岱西,聽我一句勸,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岱西背對著李斯特,內心苦澀地掙紮瞭一下,終於沒有再說一個字,頭也不回地走瞭。

拉拉已經不記得瞭,那天晚上的上海,雨下得很大。

但岱西不會忘記這一點,因為那天晚上她冒雨去瞭王偉傢。

這是拉拉做夢也不曾料到的,從這點可以看出,杜拉拉和岱西在某些思維方式上有天壤之別,以至於其中一人完全不能想象另一個人可能的行為。

那天晚上,岱西本來預計要施展一點小伎倆才能賺得王偉開門,結果王偉居然不勞她動用一槍一彈,就放她進去瞭,而且在他臉上連一星半點的驚訝都看不出來,倒像是兩人約好瞭似的。從這一點又能看出來,王偉對岱西的思維模式,倒是已經有瞭相當的認識,至少可以稱得上有一定的經驗,因此他對岱西可能采取的行動也有瞭更多的思想準備。

王偉關上門,一言不發地走回沙發坐下。岱西站在門邊,冷冷地說:“不意外嗎?”見王偉不搭理她,她走近幾步挑釁說:“不想問問我為什麼敲你的門?”

王偉沒有看她,嘴邊露出一絲嘲弄說:“不用問,因為你一沒鑰匙,二無內應。不敲門就得爬窗。”

岱西知道王偉是在諷刺她利用以前的鐘點工偷偷潛入他的住宅,她面不改色地“哼”瞭一聲說:“你還是那麼愛面子!這麼爽快就給我開門,是怕鄰居看笑話吧。”

王偉說:“我的面子你就別操心瞭。有話就說,說完走人。”

岱西湊近王偉,彎下腰來附在他的耳邊,譏諷地說:“杜拉拉的面子,你操心吧?”

王偉忍不住厭煩地一擺頭,指瞭指另一張沙發說:“不好意思,請你坐那張沙發,挨得太近你我都會不舒服。”

岱西擺出不跟王偉一般見識的架勢咧嘴一笑:“你的態度可不太禮貌。你這樣,會連累杜拉拉的。你得學會忍著點兒,王偉!你看,現在的局面多麼令人遺憾,這全是因為你太不肯忍耐瞭。”

王偉笑一笑說:“何必呢岱西?這沒有用。”

岱西反唇相譏道:“哦,是嗎?不見得!我今天和李斯特就談得很愉快,他告訴我,你已經被DB掃地出門瞭!”

王偉平靜地說:“他說的是事實。有些事情,我深感後悔,比如說我和你曾經的關系—這是我應得的教訓。我離開DB很合理,隻是對邱傑克不公平。”

見自己的話沒能激怒王偉,岱西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憤怒,她克制瞭一下,威脅說:“對瞭,我考慮找曲絡繹談一談。”

王偉看瞭她一眼說:“那你應該去和曲絡繹預約,而不是找我。”

“我會的。不勞您教我。”

“對瞭,這是我的私人房產,你知道,你在這兒不受歡迎—我讓你進來,是因為我欠過你,所以如果有話就說吧,我這算是對你最後一次盡我做人的責任,聽你說話。”

岱西終於沒法再故作平靜瞭,眼淚忽然奪眶而出,崩潰般沖著王偉哭喊道:“沒錯!你欠我的!就算你被DB開除一百次,也不能解我心頭之恨!杜拉拉還在DB舒舒服服地待著!她休想!”

王偉沒有說話,等岱西哭得差不多瞭,才把紙巾遞給她說:“差不多就算瞭,岱西,你有那麼大的幹勁兒,不如好好想想,怎麼找個新工作。”

岱西無法釋懷地喊道:“杜拉拉不配得到你!你離開DB瞭,我不也離開瞭嗎?她不滾蛋就不行,這事兒沒完!”

王偉沉默瞭一會兒,忽然說:“岱西,以後,杜拉拉的事情你不用再跟我打招呼瞭,我沒興趣聽。”

岱西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不由一愣,正要追問,王偉對她下逐客令道:“要是沒別的事兒,我送你下樓吧!請你以後不要再來這裡瞭。”

岱西一揚頭,冷冷地說:“這恐怕由不得你,除非你不介意我敲門的動靜驚擾鄰居。”

王偉見跟她說不通,想瞭想說:“你說得對,如果新業主歡迎你,那確實由不得我。我已經簽瞭售房合同,這房子很快就要換主人瞭。”

岱西萬萬沒有料到王偉能有這一步棋,她立刻慌瞭。“你打算去哪裡?離開上海?”她顫聲問王偉。

王偉看著這個幾個月來處心積慮瘋狂逼迫自己的女子,她頭發散亂,形容憔悴,正六神無主地看著自己。王偉可真有點驚訝瞭,他曾以為她對他隻剩下恨,現在她不由自主對他流露出令人窒息的依戀,是他所料未及的,更是他不能理解的。

王偉心頭不由浮上一絲憐憫一絲厭煩,他克制著自己,平靜地笑笑說:“不勞費心瞭。”

岱西這時卻忽然疑心,所謂賣房,恐怕是王偉耍的一個把戲。她醒悟過來,憤怒再次從她的身體深處升起。她一下子翻臉瞭,指著王偉,恨聲道:“你在演戲,王偉!你想掩護杜拉拉!”

沒等王偉回答,對講器忽然響瞭起來,王偉徑直走過去按下應答鍵,傳出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一口京味兒,派頭十足地命令道:“王偉!快下樓幫我一下!我買瞭好多東西!”

王偉關閉對講器後,岱西酸溜溜地說:“難以置信!這世界變得真快!新來的?”

“不能算新來的吧,我認識她的時候你還沒上幼兒園。”

岱西百感交集:“原來是青梅竹馬!王偉,你的確搶手!”

王偉忍著厭煩說:“我盡力而為。走吧,我送你下樓。”

明知多說無益,岱西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倒想見識一下這位青梅竹馬何許人也!怎麼,你擔心她碰上我?”

王偉看瞭她一眼說:“不太擔心。不過她是柔道六段,有點自以為是。滿足一下你的好奇心也無妨,下樓就能見到。”

岱西見王偉沒有一絲緊張,估計他事先已明智地將那些錯綜復雜的故事向“青梅竹馬”和盤托出。岱西泄氣瞭,她有氣無力地走到門邊,忍不住再一次回身問王偉:“你恨我?討厭我?”

王偉做瞭一個請的動作,把岱西讓出門去,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對於岱西的問題他一言不發。兩人走進電梯,一直到岱西走進雨中,再也沒有交談一句。

上帝造人,有男女之分,女人總是忍不住要把心裡的話說出來,她想告訴你,她恨你,沒完。而男人則保持沉默,你無法知道他是原諒瞭你,還是早已對你漠然。

這是岱西最後一次見到王偉,她看到他走向樓邊停著的一輛軍牌“霸道”,疑似“柔道六段”正在車邊不耐煩地沖他招手,岱西隱約聽到王偉叫她“寶寶”。

岱西在黑暗中漠然地看著,感到自己的心就像夜色中隨風飄蕩的雨絲,茫然無著。

但岱西還是不能徹底放心,後來又特地問過董青兩次,才算最終確認杜拉拉和王偉真的是一拍兩散瞭。據董青說,杜拉拉現在走到哪裡都有人對她指指點點,成天灰溜溜的,夾著尾巴做人,工作狀況也明顯不太好,這樣下去,恐怕挨不瞭幾個月就得主動滾蛋。

董青傳來的消息讓岱西在失落之餘多少得到瞭一些緩沖和撫慰。女人的幸福或者不幸,有時候是通過和他人的對比得到的。

《杜拉拉2:華年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