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拉拉相處的日子正如程輝設想的那樣。
他們有一些小問題,比如說在對待錢的態度上:他無論如何不會為一條披肩付出六千元,哪怕它是羊絨的、是大牌,因為那隻不過是一條披肩,不值相當於四個月房租的價格;她卻認為羊絨親膚性好不紮人,深藍又是最適合她的顏色,因此偶爾擁有一條這樣的披肩就算貴瞭點也是物有所值。不過,錢對他們不是大問題,他們雖非富貴,但還都有點兒小錢,尤其拉拉,房子已經買斷瞭。
總體來說,相處讓他們感受到瞭生活的溫情和快樂。她顯然享受他的溫和沉穩以及斯文體貼。有時候他們一起去看電影,或者外出用餐,更多的時候他們宅在傢裡。有瞭程輝做搭檔後,拉拉在升級遊戲中的勝率終於如願以償地超過瞭百分之五十,之前她老是“打牌不怕輸,就怕對面坐頭豬”地抱恨不已。
他們在情感發展的節奏上尚有分歧—她轉彎抹角地表示希望保持彼此的獨立空間,而他覺得兩個人在同一個小區分別住在兩套房子裡是很不必要的浪費。當然,他沒有明說,她也沒有明說,而他不認為這是什麼大問題:他雖然節儉,卻並不性急,相反,他對執著的人和事總是非常有耐心,這是他的強項。
兩情相悅中,程輝唯一的遺憾是:如果他表現出肌膚相親的意圖,她就會緊張起來—她這人心裡想的臉上藏不住,所以他不難觀察到這一點。而且,他不止一次地發現,這種時候她連肌肉都繃緊瞭,還老想法打岔企圖轉移他的註意力。他不想推動她,於是克制自己,耐心地等待她準備好的那一天。
由於缺乏實質的肌膚相親,使得從性的角度看,盡管已經相處瞭三個月,他們的關系卻仍然停留在男女交往的初級階段,離真格的男歡女愛尚有距離。在兩個小時就可能決定是否上床,三十天就可能成就一段婚姻的年代,他們的速度顯得非常落後。但是程輝從好的一面看待這個問題:至少他們都很謹慎,說明他們認真—總比草率行事來得好。
然而,斷斷續續發生的一些事情,不是什麼大事兒,卻讓程輝覺得不對勁兒。
有一次,他喝咖啡的時候,不小心灑瞭一些在拉拉的一條深藍色的耐克休閑褲上,其實不是很明顯,而且那條褲子已經舊瞭,可是她異常敏捷地撲過去搶救那條褲子,而且事後還萎靡不振瞭幾乎一整天。和老白他們一起去唱K那回,小雨把她那條昂貴的羊絨披肩披瞭一整晚也沒見她如此反應。他敏感地意識到那條褲子對她有特別的意義。問題在於:她完全可以告訴他生氣的原因,可是她卻什麼也沒說。
還有一次,他在客廳看電視,她在書房看書。他看膩瞭,發現她背對著房門坐在書桌前,看書看得聚精會神。他一時起瞭促狹憐愛之心,悄悄從她背後溜過去,突然在她脖頸上親瞭一口。她嚇瞭一跳,猛地從座椅上彈瞭起來,同時一把推開瞭他,並且尖聲嚷道:“無聊!”雖然她馬上解釋說她是由於受到瞭驚嚇才如此失態,他還是意識到她沒有說出真實的原因。那天拉拉做瞭一頓豐盛的晚餐,她極力取悅他,他為瞭讓她高興也努力地多吃,但是他們都知道彼此在做戲。
當天晚上準備離開她那裡時,程輝對她說:“拉拉,如果你覺得我們不合適,我以後不會再打擾你。”
“你為什麼這麼說?我根本沒有那樣的想法。”她一臉驚訝。
“是我想多瞭?可是你一直沒有給我你傢的備用鑰匙,而我從一開始就給瞭你我的。”他說出自己的根據之一。
“那是因為你簡直就住在隔壁……我以為你不需要。”她辯解道。
他搖瞭搖頭:“在我那兒,你可以隨意在任何角落活動。在你這兒就不同瞭,雖然你沒有明說,我們共同的活動范圍顯然局限於客廳。我從來不曾在你的臥室甚至書房隨意走動過。我進去過,可是一點兒都沒有隨意的感覺。”
“讓你有這樣的感覺……我很抱歉。”他講的是事實,她沒有別的說辭。
於是他問她是否同意他們應該像其他戀人那樣有真正的肌膚之親。她說她不是不同意,但是覺得還沒有在心理上做好準備,她希望以一種雙方都能接受的節奏來發展感情。
她的說法其實是老調重彈。他賭氣地問她覺得可能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做好準備。她驚訝地說這又不是做項目,哪裡能說得上時間表。
他很無奈:“好吧,我覺得我們不是談戀愛,我們是在談判,而我不知道你的需求是什麼,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談,也就是說,我毫無把握。”
拉拉的回應是沉默。最後程輝徒勞無功地回他自己的地方去瞭。
程輝考慮瞭很久,他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做得不恰當的地方。後來他想到一個可能會幫助他認清自己現狀的人,於是他撥通瞭手機。對方接聽後,他說:“當當,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你知道王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