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個月皮皮隻等待一件事——趙松的電話。
她知道他一定會來要這把鑰匙。鑰匙是她唯一的賭註。
一周後,蘇湄來電話,告訴她趙松還在北極。又過瞭三周,蘇湄又來電話,趙松回來瞭。
就在接到蘇湄電話的第二天,皮皮接到瞭一個陌生的電話。
陌生的聲音,陌生的號碼。
“你好,請問是關小姐嗎?”
“我是。”
“我是趙松的朋友,我叫陳廣。聽說,關小姐有事找他?”
“是的。”
“趙松說,無論小姐有什麼事,都可以直接和我談。他不會直接見你的。”
皮皮正在喝茶,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緩緩地說:“如果他不願意見我,那就沒什麼好談的瞭。”
“或許關小姐會擔心你傢人的安全。”
“這正是我的交換條件。”她的口氣顯得就事論事,“賀蘭靜霆已變回原形,我對你們狐界的事不再感興趣。我願意交出這把鑰匙,前提是你們必須保證不再騷擾我和我的傢人。”
那邊傳來一聲輕笑:“這倒是個簡單的交易。”
“是很簡單,不過我要聽見祭司大人的親口保證。”
“這是當然。我們狐族是講信用的。祭司大人的保證自然是一言九鼎。”那人認真地說,“那麼,關小姐,我們去哪裡拿那把鑰匙?”
“鑰匙在建行C城分行地下私人保管區。想來的話就約個時間。”
話機那頭,忽然換瞭一個聲音:“關小姐,我們現在就去,行嗎?”
她說:“可以。給我一個小時的準備——”
“一把鑰匙,用得著準備嗎?關小姐,請看馬路斜對面佳友服裝店門口的黑色轎車,我們就在車裡等你,然後一起去銀行,好嗎?”
時隔一個月,雖隻是第二次聽見趙松說話,她還是能清楚地回憶起他那帶著濃重鼻音的普通話。他說話很客氣,大約極少在南方活動,腔調是臨時學來的,有點生硬,好像外國人說話那樣卷著舌頭。
皮皮說:“可以。”
那是條四車道的大街,等紅燈等瞭幾分鐘。她有點緊張,怕被人看出來,悶出瞭一身汗,腦後涼颼颼的,仿佛有道陰風跟著她。
黑色的轎車是極普通的牌子,有點舊,輪胎很臟,像是遠道開來的,灰色的防曬玻璃,看不見裡面的人。
綠燈亮瞭,她鎮定地過瞭斑馬線。
靠近車身時,轎車上忽然下來瞭一個灰衣女人。很時髦,很漂亮,氣質有點張揚,像個成功的女老板。
“關小姐——”那女人攔住瞭她,“請到服裝店來一下。”
皮皮跟著她進瞭服裝店。
這條街上的店面幾乎全是個體服裝店。這佳友服裝店就在街的正中間,鋪子的大小都是統一的,名字也不響亮。皮皮以前雖然經常來逛,但對裡面的人沒什麼印象。
女子隨手從衣架上拿起一套裙裝、一套內衣和一雙佈鞋將她帶入一個更衣室,說:“麻煩你換件衣服。”
原來是擔心她有夾帶。
皮皮便在這女子炯炯的目光下將自己脫瞭個精光,換上瞭準備好的衣服。果然是做服裝的,尺寸完全合適。
“現在可以走瞭嗎?”皮皮問。
“你不能帶你的手袋。”那人說。
“我得帶身份證和保險箱的鑰匙。”她說,“不然我進不瞭銀行的保管區。”
她將皮皮的手袋打開,將身份證和鑰匙扔給她。
那佈鞋有點窄,不是很合腳。她跟著那女子進瞭汽車,果然看見瞭坐在後座上的趙松。他還是很客氣,半笑不笑地說:“關小姐,你好。”
她一臉漠然,沒有接話。
“關小姐還在想念賀蘭大人?”他輕嘆瞭一聲,搖搖頭,“可惜賀蘭大人已經不記得你瞭。”
“不記得?怎麼會呢?你們狐族不是一向都有強大的記憶力嗎?”皮皮反問。
“那是當他還有真元的時候。對不起,我應當用哪個‘他’呢?是人字旁的還是寶蓋頭的?”他看著自己的手指,慢慢地說。
“他的我不知道,你的肯定是反犬旁的。”她想當他的面罵一聲“禽獸”,一時間一口氣堵在心頭,想著賀蘭,這兩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好在不需要更多的寒暄,建行的大門已經到瞭。
他們一起下瞭車。
“你有身份證嗎?”
“當然有。”
“進入地下保管室需要你的身份證和我的授權,因為你自己在這裡並沒有保管箱。”
“授權需要很長時間嗎?”
“不需要,就在前臺填個表就行瞭。”
“那我在這裡等你。”
她去填瞭表,有一位保安將他們帶入地下室,檢查瞭兩人的證件之後,他例行公事地說:“保管箱內不能存放液體、罐裝氣體、異味物品、放射性物品、毒品、槍支、易燃易爆品等違禁及危險品。兩位的保管物中不會有上述這些東西吧?”
皮皮和趙松同時說:“沒有。”
“那麼,請通過那道氣體檢測儀。任何易燃易爆的危險品都會立即被檢測出來。”
安全通過檢測儀之後,他們在保安的帶領下進入瞭地下保管室的大門。入口是一道指紋檢測儀,皮皮將食指一按,電子門自動彈開,她帶著趙松進入到悠長深邃的銀行地庫。在那裡賀蘭靜霆租用瞭一整個單間,裡面保存著他最重要的票據、一些昂貴的珠寶玉器,以及各地其他保管箱的密碼及鑰匙。賀蘭靜霆常來這裡進行古董交易。
所有的東西,都保存在一個箱子裡。
“賀蘭說,這裡面的東西屬於狐族的公有財產,用於有關狐族生存的公共事業。趙先生,我需要你向我保證,當我交給瞭你這把鑰匙,你將不會幹擾我和我傢人的日常生活。我也向你保證,我與狐族一刀兩斷,再不往來。”她看著他的臉,一字一頓地說。
他的眼中有一絲譏諷的笑意:“看來關小姐你是被狐族傷透瞭心瞭。”
“你能保證嗎?”
“是的,我保證。我以祭司的名義保證,隻要拿到這把鑰匙,我就會放過你,不再來找你。”
她將鑰匙交給瞭他。
他打開箱子,抽出最上面的一個抽屜。
抽屜裡有很多的寶石:古玉、翡翠、鉆石、純度極高的各色寶石……總之,價值連城。在寶石之間散落著一些雲母形狀的黑色石塊。
他正在尋思這會是哪一種貴重的寶石,那石塊在頭頂射燈的照耀下,忽然閃爍瞭一下。
他如遭雷擊,一下子倒在地上,珠寶撒瞭一地。但他還有幾分氣力,倒下時,順勢拽住瞭皮皮的手,將她也拉倒下來。
皮皮不顧一切地撲上去,雙手死死地卡住他的脖子。但他的雙手也掐在她的脖子上。被照石所傷,他的力氣打瞭折扣,但腕力還是很大,對付皮皮綽綽有餘。
皮皮一生中就打過兩次架。第一次是和佩佩一起打汪萱,若不是小菊半道上趕來,她們肯定輸瞭。第二次的對手是田欣,一直沒占上風,若不是傢麟將她強行拉走,估計也要落個鼻青臉腫。但皮皮從沒和男孩子打過架,更沒和男人打過。
趙松的手越收越緊,她非但無法呼吸,連脖子都快被他擰斷瞭。
在這當兒,她抽回手,使出最後一點力氣,猛捶瞭一下他的臉。他的手松瞭一下,猛地抓住她的右臂。
手指鐵鉗般收緊,隨即傳來徹骨的疼痛,她甚至於聽見瞭骨頭碎裂的聲音。一時間,她的臉痛得變瞭形,極力要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腕中抽出來。好不易抽出半尺,又被他捏住瞭手腕。
同樣鉆心的疼痛,令她全身都跟著打戰。她騰出左手,瞅準地上的一塊細長如鉤的玉觿,拾起來狠命地向他眼部戳去。她不曉得原來自己那麼狠,力氣也有那麼大,戳得他臉上鮮血亂濺。但他仍然捏著她的腕不放,裡面的骨頭已被捏碎,她的手好像面團,被他捏來捏去,變成瞭一個奇異的形狀。
一地閃爍的亂石,雲母般的層層薄片,頭頂是賀蘭靜霆為瞭鑒定古玉特別安裝的射燈。
趙松的力氣越來越弱。最後身子猛地一彈,手松懈下來。
她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將更多的照石對準他的頭、他的身子、他的臉。
他的眼睛越鼓越大,眼珠幾乎要掙脫眼眶。但他的身體沒有掙紮,隻是茫然地看著天花板。然後全身扭曲,像抽風病人那樣顫抖著。一會兒工夫,仿佛一枚氣泡破裂,他整個人就從空氣中消失瞭,隻剩下一地的衣服和鞋子。
她站在地上,驚異地看著這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切,深深地喘息,忘記瞭痛。
密室的空中突然飄出瞭三個亮晶晶的小球。
一個是淡紫色,一個是天藍色,一個是淺紅色。
她小心翼翼地抽開另一個櫃子,從裡面拿出一隻水晶瓶。
右手已完全不聽使喚,她隻好用左手。
跳上桌子,她笨拙地在空中捕捉著這三隻閃閃發光的小球。密室不大,很快,淡紫色和天藍色的小球像兩隻螢火蟲鉆進瞭水晶瓶。
她踮起腳伸長手臂想將那隻淺紅色的珠子也撈進來,不料動作太大,那珠子飛下來,碰到她的額上,“噗”的一聲,消失瞭。
皮皮愣瞭十秒鐘,惶恐地看瞭看手中的水晶瓶。
賀蘭的元珠是淡紫色的,她親眼見過,不會有錯。那麼破裂的這一個,不是趙松的就是青木的瞭。
她整理瞭一下自己的衣服,將地上收拾幹凈。將水晶瓶放進一個提包,又從櫃子裡拿出兩根插著神木的香煙,忍著右手的劇痛,泰然地出瞭地庫。
這是C城最大的一個銀行私人保管區,每天都有很多人進出。
出來的時候,恰好另有一撥人也同時出來。她便混跡於人群之中。
守門的保安心不在焉地看瞭看,沒有發現少瞭一個人。
到瞭門口,她掏出那根香煙,對一旁排隊的一個人說:“先生,麻煩借個火。”
八月的北極並沒有皮皮想象的那樣嚴寒。
冰原一帶長著茸茸的綠草,低窪地區還積著水,幾隻長嘴鳥在樹上快活地鳴叫。
她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但外面的空氣並不冷,她甚至可以不用戴帽子。
冰原的盡頭是一望無際的北冰洋。太陽很低,在地平線上方緩緩滑行,終日不落。
“夏季是我們一年之中最珍貴的時刻,”在一旁開車的千花說,“八月是我們的秋季,冬季即將來臨。”
“嗯,夏季並不是很冷。”皮皮脫掉手套。
一隻白色的矛隼在空中滑翔。遠處一道灰色的海灣,巨石上爬滿瞭橘紅色的藻菌。幾個白影在遠處奔跑。
她的脊背微微一硬,眼中驀然一濕,指著白影問道:“那就是——”
“那是北極狼。”
她訕訕地縮回手,有點慚愧。她居然分不清狼和狐貍。
“我們的皮毛在夏季是灰色的,到瞭冬季才變成純白。”
千花說,賀蘭是幸運的。北極的夏季旅鼠成群,極易捕食。如果他到這裡的時候是冬季,估計連一個星期也過不下去。
“你知道這裡的冬天有多冷嗎?”她停下車,幫皮皮背上一個巨大的旅行包,向著荒原的深處行走,“一杯開水潑到半空,還沒落地就變成瞭冰碴子。”
說到開水,皮皮發現自己的口很渴,從包裡掏出一瓶水,仰頭咕咚咕咚地灌下瞭半瓶。
“你的右手怎麼瞭?”千花問。一路上她做任何事都隻用一隻左手。出於禮貌,千花一直沒有問,到瞭這裡,終於忍不住。
“受瞭點傷。”她淡淡地說。
她的右臂傷勢嚴重,手腕被趙松擰碎,傷瞭神經,至今手臂不能抬起。無力伸展,無力抓物,更無法握筆寫字。
為瞭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北極,她沒有去醫院,隻是在藥店裡買瞭些繃帶請人粗粗地包紮瞭一下,就和千花坐飛機離開瞭C城。
手臂很痛,開始的時候是劇痛,一路上她不得不依賴強效止疼藥。後來就麻木瞭,反而感覺不到痛瞭。
她們在荒涼而貧瘠的山麓上行走。越過平原,越過淺灣,越過草坡,越過山谷。
一路上皮皮都不敢說話,因為千花正在專心地追蹤賀蘭靜霆的氣息。
經過三個多小時的跋涉,千花忽然止步,指著一處僻靜的山坡說:“他應當就在這附近。”
皮皮的心跳得很快,踮起腳四處眺望,什麼也沒發現。眼前隻有一望無際的灰色丘陵。
她回過頭,看瞭看千花。
千花閉上眼,在空氣中靜立片刻,忽然轉身向東走去。
皮皮趕緊跟上。
山坡上堆滿瞭巨石,上面爬著斑駁燦爛的石藻。
撥開亂草,從石中露出一處洞穴。這一帶洞穴很多,這個洞口非常隱蔽。
皮皮卻知道賀蘭就在裡面。因為她聞到瞭一股濃鬱的深山木蕨的氣息。
她彎下腰往裡看,洞穴很深,裡面是黝黑的。黝黑的深處傳來某種微弱急促的呼吸聲。
他還受著傷吧,也許一動也不能動。
她站起來,焦急地問千花:“他會出來嗎?”
千花搖搖頭:“不會。我聽說趙松將他送到這裡之後,他就一直藏在洞穴裡,從沒有出來過。他受瞭很重的傷,大傢都相信這裡便是他選擇的墓穴。每隔一天會有一位狐貍給他送食。賀蘭靜霆仍然是狐界的頭人,到死他都享有特權。”
皮皮忍不住說:“那我應當怎麼辦?”
“你把水晶瓶的蓋子揭開,放到洞中,他的真元會自動尋找本尊。”
她打開背包,將視若性命的水晶瓶拿瞭出來。
這還是千花第一次看見這隻透明的瓶子,她怔瞭怔,問道:“怎麼會有兩顆珠子?”
“這是趙松死時從他身上跳出來的,一共有三顆,當時破瞭一顆。我想,淡紫色的那顆肯定是賀蘭的。天藍色的我不知道是誰的。據賀蘭說,趙松殺瞭青木,那麼這顆珠子如果不是趙松的就是青木的瞭。”
千花凝視著那兩顆在瓶中浮動的元珠,深深吸瞭一口氣,點點頭:“天藍色的應當是青木先生的,萬年的狐仙才會有這種顏色的珠子。賀蘭若是吞下它,會增長很多功力。”
皮皮笑瞭笑。
如果天藍色的珠子不消失,青木先生的詛咒也不會消失。那麼,她隻有一兩年的生命。
隻要她伸手進去輕輕一碰,那顆珠子就會像氣泡一樣破滅。
但她什麼也沒有碰:“這麼說,還原之後的祭司大人不僅是狐族最高的首領,而且白天也可以看見太陽?”
“不錯。他不再是盲人瞭。”
皮皮將水晶瓶放入洞中,揭開瞭瓶蓋。
她們一起退出,在洞外等候。
“恢復成人形,他需要多長時間?”
“一整年。本來不需要那麼長,但他的身上有傷。”
“那我在這裡守著他。”
“剛才那群狼你看見瞭吧?你想葬身狼腹嗎?冬天馬上就要到瞭,你想凍死嗎?”
“萬一在這段時間出瞭事——”
“你放心,我會在這裡守著他,保護他的安全。”
皮皮欣喜若狂,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謝謝你!千花!”
不料千花將手一抽,冷笑:“你別高興得太早,我有條件。”
“條件?”皮皮愣住瞭,心裡開始打鼓,“什麼條件?”
“請你以後再也不要來找他瞭。”她看著皮皮的眼睛,“他等瞭你九百年,我等瞭他五百年。你的一生很短,來世什麼也不會記得。可是五百年來,我每一分鐘都記得,每一分鐘都在痛苦。你不覺得我也應當有一次機會嗎?”
不等皮皮答話,她又說:“何況,這對你有意義嗎?失去元珠,賀蘭對過去的記憶已完全消失,他不可能認識你。如果不認識你,我們就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相信我,這一回,你絕不可能比我有更多的機會。人狐殊途,你還是快些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把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忘掉吧。”
皮皮的心悄悄地刺痛瞭一下。
“你肯答應我嗎?”千花說。
她遲疑著,終於點點頭。然後她的眼睛忽然瞪大瞭:“你看——”
那顆天藍色的珠子不知為何從洞裡飄瞭出來,在洞口處輕輕地跳躍。
皮皮屏住呼吸,低聲問道:“怎麼啦?”
千花的樣子也很迷惑:“這是他父親的珠子,離開本體後,按理說是會自動尋找本體最近的血緣作為寄宿的本尊。除非賀蘭不要它。”
“那我們怎麼辦?就讓它在這裡飄著?”
千花的眼裡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她忽然俯下身去,張開瞭嘴。
就在這一秒間,皮皮的手猛地一揮,指尖劃過藍珠,“噗”的一聲,那珠子破滅瞭,頓時消逝在空氣之中。
千花惱怒地站起來,喝道:“你幹什麼?”
“對不起,”皮皮說,“這珠子不是你的。”
她冷笑瞭起來:“你竟敢毀掉本族最高長老的元珠,真是膽大包天!”說罷,一手揮過去。
皮皮的耳際驀地一涼,再回頭時,一直陪伴著她的那顆魅珠已然到瞭千花的手中。她一仰頭,將魅珠吞瞭進去。
“請把魅珠還給我,”皮皮淡淡地說,“我已答應你不再去找他,這是賀蘭留給我的唯一紀念。”
“你說得不錯。如果魅珠在你手中,隻要你們一靠近,他還是會找到你。所以,”她得意地笑瞭笑,“休想。”
“把它還給我!”皮皮的眼睛瞇瞭起來。
“有種你過來,逼我吐出來。”千花勝利地謔笑。
皮皮緩緩地從口袋裡拿出瞭一片漆黑的木頭。
千花的臉色變瞭變,頭一昂,大聲道:“幾百年來,我千花隻在祭司大人一人面前低聲下氣、委曲承歡過。關皮皮,你若想要這顆魅珠,就點燃那塊木頭。想讓我吐出來,做夢!”
說罷,將眼一閉,引頸受戮。
皮皮殺氣騰騰地盯著她。半晌,將木片擲到地上:“拜托你,好好愛他。”
千花詫異地睜開眼。發現皮皮神色冰冷,目光如電:“你點頭不?”
千花用力點點頭。
荒原上吹起瞭一道冷風,隨之而來的,是刺骨的寒氣。
皮皮向洞穴看瞭一眼,背上背包,頭也不回地向前走。
走瞭百十步,忽然停步回望。
遠處灰色的山脊上站著一道小小的白影,蒼白的陽光下,它顯得微弱而孤清。
她凝眸而視,霎時間,忘瞭呼吸。
她在心裡說:賀蘭,我終於看見瞭你。
這一刻,果然是生離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