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西沃德醫生的日記之繼續

有一陣我感到非常的生氣,就好像在露西的整個一生中,他都在打露西的臉。我狠狠地砸瞭一下桌子,站起來說:“范海辛醫生,你瘋瞭嗎?”

他抬起頭看著我,不知為什麼,他臉上的溫柔立即讓我鎮定下來。“我倒希望是這樣!”他說道,“比起這樣的事實,也許用‘瘋狂’來形容更好聽一點兒。唉,我的朋友,你想一想,我轉瞭這麼一大圈兒,費這麼大勁兒來告訴你如此簡單的一件事情,到底是為瞭什麼?是因為我恨你並且一生都在恨你嗎?是因為我想為那次你從一次可怕的死亡中救瞭我而復仇嗎?不是!”

“原諒我。”我說。

他繼續說道:“我的朋友,這是因為我不想太傷害你,因為我知道,你曾經愛過那位美麗的姑娘。但是,我仍然不指望你能相信。立即接受一個荒誕的現實太困難瞭,我們會懷疑它的可能性,因為我們從來沒相信過它會是真的。接受這樣一個傷心的事實更加困難,因為它是關於露西小姐的。今晚我就會來證實它。你敢和我一起來嗎?”

這讓我猶豫瞭一下。一個男人不願意證實這樣一個事實,一個拜倫從自己的詞典裡除去的事實,猜忌。

“證實那個他最厭惡的事實。”

他明白我正在猶豫,於是說道:“邏輯很簡單。現在沒有瘋子的邏輯瞭,在霧中的沼澤地上從一塊草叢跳到另一塊草叢。如果它不是真的,那麼去證實一下就會安心的,至少不會有害處。如果是真的,哈,這就是可怕之處瞭,然而每一種可怕都會支持我的動機,因為在裡面有信仰的存在。來,我告訴你,我是怎麼打算的。首先,去醫院看望那個孩子。報紙上說他所在的諾斯醫院的文森特醫生是我的朋友,我想他也應是你的朋友,因為你在阿姆斯特丹上過他的課。如果他不讓兩個朋友看,那麼,他也會讓兩個科學傢看他的病人的。我們什麼也不要跟他說,隻是去得到我們想知道的;然後……”

“然後呢?”

他從口袋裡面拿出一把鑰匙,舉起來:“然後我們,你和我,晚上到安葬露西的教堂墓地去。這是墳墓的鑰匙。我從做棺材的人手裡拿到的,準備交給亞瑟。”

我的心臟和我一起沉下去,因為我覺得我們面臨著一場可怕的考驗。然而,我什麼也做不瞭,於是,我鼓起勇氣說我們最好快點,因為下午就要過去瞭。

我們發現孩子醒著。他已經睡過覺,吃瞭一點兒東西,一切都在好轉之中。文森特醫生去掉他脖子上的繃帶,讓我們看那個小孔。沒錯,和露西喉嚨上的是一樣的。它們更小,邊緣看起來更新鮮,就這麼多瞭。我們問文森特醫生是怎麼診斷的,他回答說一定是什麼動物咬的,可能是一隻蝙蝠,在他看來,他傾向於認為那是一種在倫敦北邊很多的蝙蝠。“其中一種無害的蝙蝠,”他說,“可能是從南邊來的一種更有害的物種中的一個野生樣本。也許是一些水手帶回傢瞭一隻,結果它逃跑瞭,甚至可能是在動物園,一隻小的被放出來瞭,或者是吸血蝙蝠生在那裡的一隻。這些事情確實會發生,你知道。就在十天前,一隻狼逃跑瞭,我相信,也是從這兒來的。一周以前,孩子們都在荒原上和峽谷裡玩耍,直到對這個‘神秘女士’的恐慌發生瞭,他們就都像過節日一樣。甚至是這個可憐的小孩子,當他今天醒瞭以後,問護士他是否可以走。當護士問他為什麼想走時,他說他想和那位‘神秘女士’玩耍。”

“我希望,”范海辛說,“當你送這個孩子回傢的時候,告誡他的父母要嚴格地看護他。他們想迷路的願望是最危險的,如果這個孩子又在外面待瞭一晚,這可能就是致命的。不過無論如何,我猜你這幾天都不會讓他走吧?”

“當然不會,至少一個星期,如果傷口沒愈合就會更長時間。”

我們去醫院探訪的時間比我們預計的要長,在我們出來之前,太陽就下山瞭。當范海辛看見天黑時,他說:“不用急,時間比我想象的要晚。來,我們找找哪裡可以吃飯,然後就可以繼續上路瞭。”

我們是在“傑克·斯特勞的城堡”吃的飯,旁邊還有一小群自行車手和一些吵鬧著談話的人們。大約晚上10點,我們從小酒館出發瞭。那時,天已經非常黑瞭,當我們走在單個路燈發出的光的半徑之外的時候,分散的路燈讓黑暗顯得更明顯。教授顯然知道我們要走的路,因為他毫不猶豫地向前走,但是對於我,我對周圍的地理狀況感到很迷惑。我們走得越遠,遇到的人就越少。直到最後,當我們看到騎警在執行他們日常的巡邏任務時都有點吃驚瞭。最後,我們到達瞭教堂墓地的圍墻邊,爬瞭過去。有點困難,因為很黑,而且整個地方對於我們好像都很陌生。我們找到瞭韋斯頓拉傢的墓穴。教授取出鑰匙,打開瞭吱吱嘎嘎的門,然後站在後面,很禮貌,但也是下意識地示意我走在他前面。禮貌地讓別人先進入這可怕的地方,這是種有趣的諷刺。他很快地跟在我後面,謹慎地關上門,仔細地確認瞭鎖是明鎖,而不是暗鎖。如果是後者,我們就會處在一種糟糕的處境中瞭。然後他在包裡摸著,拿出一盒火柴和一根蠟燭,點燃瞭。下葬的時候,墳墓裡面都是鮮花,墓室顯得非常安詳、莊重,可是現在——幾天後,當花都已經枯萎瞭,它們的白色變成瞭鐵銹色,綠色變成瞭褐色;當蜘蛛和甲蟲開始它們對這裡的統治;當因為時間而褪色的石頭,落滿灰塵的灰泥,生銹和潮濕的鐵,晦暗的黃銅,氧化的銀色鍍層讓微弱的蠟燭火焰退縮的時候,這樣的效果比你能想象到的更加痛苦和悲傷。它不可阻擋地傳達著一種感覺:生命,動物的生命,不是唯一會死亡的東西。

范海辛有條理地進行著他的工作,舉著蠟燭,這樣,他可以讀棺材上的金屬牌,白色的蠟燭油滴在金屬上時凝結起來。他確認瞭這是露西的棺材,又把手伸進包裡,拿出瞭一把改錐。

“你要做什麼?”我問道。

“打開棺材,然後你就會相信瞭。”

他開始操作著,最後掀起瞭蓋子,顯出瞭下面的鉛質箱子。這樣的情景對於我來說是受不瞭的。這是對死者的侮辱,就像是在她生前睡著的時候剝光她的衣服一樣。我抓住瞭他的手,不讓他這麼做。

他隻是說:“你會看見的。”然後他又把手伸進包裡拿出一把小小的磨損瞭的鋸子。一邊在鉛上敲改錐,一邊快速地向下一戳,這讓我退縮,他弄瞭一個小孔,不過已經足夠讓鋸子進去瞭。我本來還以為,幾星期之久的屍體會散發出一陣臭氣。我們醫生已經知道自己的危險,必須習慣這些事情,我向門口後退。但是教授一刻也沒有停下。他沿著棺材的一邊鋸瞭幾英尺,然後走過去,開始鋸另一邊。他抬起松開的邊緣,將它彎向棺材底部,然後將蠟燭伸進縫隙,示意我過來看。

我走近看瞭看,棺材裡面是空的。這顯然讓我很吃驚,甚至是震驚。但是范海辛依然不動聲色。現在,他對自己的結論更加肯定瞭。因此,他更有膽量來完成自己的任務。“你現在滿意瞭嗎,約翰?”他問我。

我感到自己身體裡所有的固執和好辯的細胞都蘇醒瞭,我回答道:“我滿意露西的屍體不在那口棺材裡面,但是這隻能說明一件事。”

“什麼事,約翰?”

“她不在那兒。”

“這是很好的邏輯,”他說,“就現在的情況而言。但是,你現在怎樣解釋她不在那兒呢?”

“可能是一個盜墓者,”我說到,“殯儀事業經營人的手下可能把她偷走瞭。”我感到自己像是一個蠢貨。然而,這是我能提出的唯一一個有可能的原因瞭。

教授嘆瞭口氣,“唉,好吧,”他說,“我們必須有更多的證據。跟我來吧。”

他又蓋上瞭棺材蓋,收起他所有的東西裝進瞭包裡,吹滅瞭蠟燭,把蠟燭也放在瞭包裡。我們打開門,出去瞭。他關上瞭我們身後的門,鎖上瞭它。他遞給我鑰匙,說道:“你能保存它嗎?你最好確定。”

我笑瞭,但不是很高興的笑,我一邊示意他留著鑰匙,一邊下決心說道:“鑰匙沒什麼用,有很多把,而且無論如何,撬開這樣一把鎖也不是難事。”

他什麼也沒說,把鑰匙放進瞭口袋裡。然後,他讓我檢查教堂墓地的一邊,他自己檢查另一邊。

我站在一棵紫杉樹後面,看著他的黑色身影移動著,直到有墓石和樹木擋住瞭我的視線。這是孤獨的一夜。就在這時,我聽見傳來午夜12點的敲鐘聲,然後是1點、2點。我又冷又沒有意志力,我很生氣教授讓我幹這種差事,還生氣我自己會來。我寒冷和困倦,集中不瞭註意力,但是又沒困到背叛我的信仰。總之,我度過瞭一段無聊、討厭的時光。

突然,就在我轉身的時候,我看到瞭好像是白色條紋的東西,在教堂墓地,離墳墓最遠的那一側的兩棵紫杉樹之間移動;同時,一團黑色的東西從教授的那一邊移動過來,快速地向那個白色條紋跑過去。然後我也開始移動,但是必須繞過墓碑和墳墓,我突然被墳墓絆倒瞭。天空很陰暗,遠處響起瞭一聲雞鳴。不遠處,在一排分散的紅松之外,那兒有通向教堂的小路,一個朦朧的白色人影向墳墓的方向快速跑著。墳墓本身被樹遮住瞭,我看不見那個人影在哪兒消失瞭。我在最初看到白色人影的地方,聽到瞭一陣沙沙的響聲,跑過去,看見教授手裡抱著一個孩子。當他看見我時,他把孩子交給我,說道:“你現在滿意瞭嗎?”

“不。”我說,語氣中帶著挑釁。

“你沒有看見這個孩子嗎?”

“是的,這是個孩子,但是誰把他帶來的?他受傷瞭嗎?”

“我們應該看看。”教授說道,我們一口氣走出瞭墓地,帶著那個睡著的孩子。

我們走出瞭一段距離,進入一個樹叢中,點燃一根火柴,看著孩子的脖子。沒有任何刮傷或者疤痕。

“我對瞭嗎?”我得意揚揚地問。

“我們發現得正是時候。”教授感激地說。

我們現在必須決定該怎麼處置這個孩子,所以一起商量瞭一下。如果我們把他帶到警察局,就必須解釋我們晚上在那兒的行為。起碼,我們必須描述一下我們是怎麼找到那個孩子的。所以,我們決定把他帶到荒原,當我們聽見警察來的聲音的時候,就把他留在他們能找到的地方。然後那時,我們再盡快地找到回傢的路。一切都很順利。在漢普斯黛荒原的一角,我們聽到瞭警察沉重的腳步聲,然後把孩子放在小道上,等著看著,直到警察來來回回地晃著燈發現瞭他。我們聽到瞭他的尖叫聲,然後就悄悄地離開瞭。很幸運,我們找到瞭一輛出租馬車,駛進瞭鎮裡。

我睡不著,所以記下瞭日記。但是我一定要睡幾小時,因為范海辛中午會到我這兒來。他堅持要我再跟他去一次。

9月27日

我們找到機會做我們想做的事的時候,已經是2點瞭。中午舉行的葬禮都已經結束瞭,最後一批哀悼者也戀戀不舍地走瞭。當我們在榿木叢後面仔細觀察時,我們看見教堂司事鎖上瞭身後的門。我知道,我們一直到明天早晨之前都不會被人發現瞭,但是,教授告訴我最多隻需要一小時。我再一次感到現實的可怕。這時,所有的想象力好像都不管用瞭,我也清楚地意識到,在我們褻瀆神明的工作中,我們要承擔多大的法律風險。另外,我還覺得這一切都沒有用處。雖然打開一個鉛質棺材,看看已經死瞭差不多快一周的女人是否真的死瞭是很野蠻的,現在再次打開墳墓,看見棺材是空的,更像是最愚蠢的事情。無論如何,我聳瞭聳肩,無聲地站在旁邊休息,因為無論誰去反對,范海辛還是要有一些工作要做。他拿出鑰匙,打開門,又一次禮貌地請我先進。這個地方不像昨晚那麼可怕瞭,但是當太陽射進來時又十分難看。范海辛走到露西的棺材前,我跟在後面。他彎下腰再次敲開瞭鉛質邊緣,驚訝和愕然擊中瞭我。

露西躺在那裡,似乎還和我們在她葬禮的前一天晚上看到的一樣。她比原來還要容光煥發和漂亮,我都不能相信她已經死瞭。她的嘴唇是紅色的,而且比原來還紅,面頰紅潤。

“這是在變戲法嗎?”我對他說。

“你現在相信瞭嗎?”教授回答說,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做出瞭讓我顫抖的動作,他撥開她的嘴唇露出她的牙齒,“看,”他繼續說道,“它們甚至比以前還要鋒利。用這個還有這個,”他摸著兩顆犬齒,“就可以咬小孩瞭。現在你相信瞭嗎,約翰?”

固執又一次在我體內產生。我不能接受他這一壓倒性的提議。所以,我想要爭論,甚至,當時我都感到害羞瞭,我說:“她也許是昨天晚上被放在這兒的。”

“真的嗎?如果是這樣,是誰呢?”

“我不知道。總之,有人這樣做瞭。”

“然而她都死瞭一周瞭,絕大多數人在這個時候看起來不是這樣的。”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瞭,所以沉默瞭。范海辛好像沒有註意我的沉默,無論如何,他既沒有懊惱也沒有得意,而是有意識地看著死者的臉,翻起她的眼皮看她的眼睛,又一次打開嘴唇檢查瞭牙齒,然後他轉向我說道:

“現在有一件事情是很不尋常的。有一種兩重的生命是非同一般的。她在恍惚的狀態下,在夢遊的時候被吸血鬼咬瞭,哦,你吃驚瞭。你不知道那件事,約翰,但是你以後會知道的,在恍惚狀態下就可以有更多的血被吸走。在恍惚狀態下,她死瞭,但是在恍惚中,她又沒有死。所以她不同於其他人。通常,當不死的人在傢睡覺的時候”,他一邊說著,一邊做瞭一個幫助理解的揮動手臂的動作,來說明對於吸血鬼來說,什麼是“傢”,“他們的臉露出原形。但是,當他不是不死人的時候,他就和平常的死人沒什麼兩樣瞭,這時他沒有什麼攻擊性。所以我必須在她睡覺的時候殺死她。”

這讓我的血都涼瞭,我開始接受范海辛的理論。但是如果她真的死瞭,又為什麼要殺她呢?

他抬頭看著我,顯然看出瞭我臉色的變化,因為他幾乎是高興地問我:“你現在相信瞭?”

我回答道:“先不要把我逼得太緊,我願意接受。那你怎麼做?”

“我要砍掉她的頭,把大蒜裝滿她的嘴,然後我會用一根樁子刺進她的身體。”

這讓我顫抖,想象著一個我曾經愛過的女人的身體被如此殘害。

不過,這樣的感覺不像我想象的那麼強烈。實際上,我開始顫抖,是因為竟然有這樣的生物存在。這個不死的人,就像范海辛說的那樣,我開始厭惡它。愛都是主觀的,抑或是客觀的?

我等瞭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范海辛還是沒有開始。他站在那裡像是陷入瞭沉思中。然後他突然把包扣起來,說道:

“我一直在思考,我已經決定瞭怎樣做才是最好的。如果我隻是依自己的願望,那麼我現在就會做瞭。但想到瞭別的事情,更加困難的事情。這很簡單。她還沒有死,雖然隻是時間問題,現在行動就是冒險。那時我們就要面對亞瑟瞭,我們該怎麼告訴他呢?即使是你,雖然看見過露西脖子上的傷口,也見過醫院的孩子身上相似的傷口;昨晚還看見棺材是空的,而今天人卻又回來瞭,她沒有變化,除瞭在死後的一星期裡面變得更漂亮以外,可是你仍然不相信。那麼,還怎麼指望對這些一無所知的亞瑟相信呢?

“當我在她快死的時候,不讓他吻她,他懷疑瞭我。我知道他已經原諒瞭我,因為我不讓他告別是錯的;但是他可能覺得,把這個女人活埋是更加錯誤的,我們必須殺瞭她更是錯中之錯。他會爭辯說是我們,是我們錯誤地依自己的想法殺瞭她,所以他會永遠不高興的。但是他永遠不能確定,這是最壞的情況,他有時會覺得,這個他愛的人是被活埋的,這樣就會讓他害怕她遭受瞭怎樣的痛苦;然後,當他再次想起時,又會認為我們可能是對的,他的愛人其實是一個不死的人。不!我告訴過他一次。現在,因為我知道這都是真的,比我知道他會在到達甘泉之前,穿越苦水還要多知道一百倍。他,可憐的人,必會有一小時感到天堂的臉都變黑瞭,然後我們就可以照顧一切,讓他恢復平靜。我已經決定瞭。我們走吧。你今晚回精神病院,去照顧一些事情。至於我,我今晚都會待在教堂墓地裡。明晚10點鐘,你去伯克利旅館見我,我會叫亞瑟也來。現在,我和你去皮卡迪裡大街吃飯,因為我必須在日落前趕回這裡。”

於是,我們鎖上墳墓離開瞭,翻過墓地的墻——這已經不算難事瞭,然後回到瞭皮卡迪裡大街。

范海辛留在旅行箱內的給約翰·西沃德的便條(沒有送)

9月27日

約翰:

我寫下這個以防發生瞭什麼事。我自己在看著墓地。讓我高興的是那個不死的人,露西,今晚不會離開,所以第二天晚上她會更饑渴。因此我要用一些她不喜歡的東西,大蒜和十字架,然後封上墳墓的門。她是不死人的時候也很清醒,會註意到的。另外,隻要不讓她出來就可以瞭。他們不會想進來的,因為那時不死的人已經孤註一擲,會作最後的抵抗,無論是什麼。我會一晚上都在那裡,從日落直到日出,這樣我會知道一切應該知道的事情。因為我不怕露西小姐。但是,對於知道她是不死人的那個傢夥,他是不會找到她的墳墓的。他很狡猾,從我在喬納森先生那裡知道的,還有他在拿露西的生命和我們開玩笑時,他愚弄瞭我們,我們失敗瞭,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這個不死的人都是強大的。他有20個人那麼強壯,即使是我們4個人也對抗不過他。另外,他會召集他的狼群和我不知道的東西。所以,如果今晚他會來的話,他會找到我的。但是別人不會發現,當發現時也已經太遲瞭。但是,也可能是他不想到這裡來。沒有理由讓他來。他的狩獵場要比這個不死的女人躺的墓地廣闊得多。

因此,我寫下這個以防不測。拿上這些紙,是哈克的日記和其他的東西,讀一讀它們,然後找出這個不死的人,砍下他的頭,燒掉他的心或者刺穿他的心,這樣,整個世界就都安寧瞭。

如果是這樣的話,再見瞭。

范海辛

西沃德醫生的日記

9月28日

一晚上的好覺對我很有用。昨天,我幾乎要接受范海辛可怕的想法瞭,但是現在,這個想法在通常意義上好像就是暴行。我不懷疑他完全相信這個想法。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點精神錯亂瞭。當然,這些神秘的事情會有合理的解釋。有沒有可能是教授自己做的?他是那麼聰明,如果他下瞭決心,就會用巧妙的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我討厭這樣想,發現教授瘋瞭,會是一件和其他的情況一樣驚人的事情。但無論如何,我會小心地看著他。我可能會搞清楚這個秘密。

9月29日

昨晚,10點之前,亞瑟和昆西進瞭范海辛的房間,他告訴瞭我們,他想讓我們做的事情。但是特別重點地跟亞瑟說,好像我們所有的願望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一開始說,他希望我們都跟他一起去,“因為,”他說,“有一項嚴肅的任務要完成。你一定對我的信很吃驚吧?”這個問題是問亞瑟的,“是的,有點讓我心煩,最近發生瞭這麼多麻煩事,我不想再有更多的事情發生瞭。我也很好奇你是什麼意思。”

“昆西和我討論瞭一下,但是我們談得越多,我就越糊塗,直到現在,我可以說我一點兒都不明白。”

“我也是。”昆西·莫裡斯打斷說。

“哦,”教授說道,“那麼我們接近開端瞭,約翰則還要再返回起點。”

顯然,雖然我什麼也沒說,他也看出來我又重新產生瞭懷疑。然後,他轉向另外兩個人,嚴肅地說:

“今晚,我想讓你們去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情。我知道,有很多要問的問題,當你們知道我想做的是什麼時,你們會知道的,隻有那時才會知道。因此,我想讓你們保證在黃昏,就是過一會兒的時間,雖然你們可能會生我的氣,我不能假裝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但是你們不要為任何事情責備自己。”

“無論如何,這很坦率。”昆西插話道,“我來為教授回答。我不太明白他的想法,但是我發誓他是真誠的,這對於我就足夠瞭。”

“謝謝你,先生,”教授自豪地說,“我很榮幸把你看作可以信任的朋友,你的保證對我很珍貴。”他伸出一隻手,昆西握住瞭它。

然後,亞瑟說話瞭:“范海辛醫生,我不太喜歡被蒙在鼓裡,如果我作為紳士的榮譽,或者我作為一個基督徒的忠誠受到瞭損害,我不能作這個保證。如果你能保證你想做的事情不會破壞這兩樣東西,那麼,我會立即同意,即使我一生都不會明白,你為什麼這麼做。”

“我接受。”范海辛說,“我要求你的就是,當你想譴責我的做法的時候,請先思考一下,確定這樣不會損害你的權利。”

“我同意!”亞瑟說,“這很公平。現在談判結束瞭,我能問一下我們要做的是什麼嗎?”

“我想讓你和我一起來,悄悄地到金斯戴德的教堂墓地去。”

亞瑟的臉色沉下去瞭,他吃驚地問:

“埋葬露西的地方?”

教授點瞭點頭。

亞瑟繼續問道:“為什麼去那兒?”

“進到墳墓裡去!”

亞瑟站起來,說:“教授,你是認真的嗎,或者這是個可怕的玩笑?對不起,我看你是認真的。”他又坐下瞭,但是,我能看出他堅定而自豪地坐下,像一個有尊嚴的人。他沉默瞭一會兒,問道:“為什麼進墳墓?”

“打開棺材。”

“夠瞭!”他生氣地站起來說,“我願意對合理的事情保持耐心,但是這個,對墳墓的褻瀆,對我的……”他憤怒得哽咽瞭。

教授憐憫地看著他,“如果我可以為你承擔一個痛苦,我的可憐的朋友,”他說,“上帝知道我就會這麼做。但是今天晚上,我們的腳必須走在荊棘叢生的路上,或許以後,或許永遠,你都必須走在佈滿火焰的路上。”

亞瑟抬起嚴肅蒼白的臉說道:“請慎重,先生,請慎重一些。”

“可以聽我說嗎?”范海辛說道,“至少到那時你會明白我的目的的界限,我可以開始說瞭嗎?”

“可以。”莫裡斯插話道。

范海辛停瞭一會兒,顯然是努力地說道:“露西小姐死瞭,是這樣嗎?是的!這當然沒錯。但是,如果她沒有死……”

亞瑟跳起來,叫道:“上帝啊!你是什麼意思啊?難道有什麼錯嗎,她被活埋瞭?”他痛苦地呻吟著。

“我也沒有說她還活著,我的孩子。我不是這樣想的,我隻是說她可能是個不死的人。”

“不死的人!沒有活著!你是什麼意思?這是個噩夢嗎,要麼還能是什麼?”

“有一些神秘的事物,人們隻能猜測,一個時代接著一個時代過去瞭,他們可能隻解決其中的一部分問題。相信我。我們現在就在解決其中的一個,但是我還沒有做。我能砍下死去的露西小姐的頭嗎?”

“當然不行!”亞瑟激動地叫道,“我一輩子都不會同意對她的屍體進行殘害的。范海辛醫生,你讓我做得太多瞭。我對你做瞭什麼,你要這樣折磨我?那個可憐的女孩做瞭什麼,讓你想要在她的墳墓上刻上恥辱?你瘋瞭嗎,說出這樣的事情?還是我瘋瞭會來聽你說?不要再想瞭,我不會同意任何你想做的事情的。我有義務保護她的墳墓不受破壞,以上帝的名義,我會這樣做的!”

范海辛從他一直坐著的地方站起來,莊重而嚴肅地說道:“我的高達爾明勛爵,我也有義務要履行,一個對他人的義務,對你的義務,對死者的義務,以上帝的名義,我會這樣做的!我現在要你做的就是讓你跟我來,你自己看一看、聽一聽,這樣如果我再做同樣的請求,如果你還是不想這樣做的話,我還是會履行自己的義務,無論你怎麼想。然後,按照你的願望,我會把我自己交給你處置,給你一個交代,無論何時何地,隻要你想的話。”他的聲音停住瞭,然後憐憫地繼續說:

“但是我懇求你,不要對我生氣。在我一生中,有許多我不想做的事情,有時我會動搖,但是我從沒有接受過這樣一項艱巨的任務。相信我,如果到瞭你改變對我的看法的時刻,你看我一眼就會讓這些傷心的時刻煙消雲散,因為我會盡一個男人所能做的不讓你痛苦。想想吧,為什麼我要給自己這麼多痛苦和悲傷?我從我的故鄉來到這裡做事,一開始是為瞭讓我的朋友約翰高興,然後是幫助一位可愛的年輕姑娘,我也愛上瞭她。對於她,我羞於說得太多,但是我要說,我也給瞭她你所給她的,我的血液;我給瞭她,我不像你一樣是她的愛人,隻是她的醫生和她的朋友;我給瞭她,我的黑夜和白天,無論在死之前,還是在死之後,如果我的死能對她有好處,即使是現在她已經變成瞭一個不死的人,我也可以為她而死。”他說的時候,帶著嚴肅和溫柔的驕傲,亞瑟被感動瞭。

他握住老人的手,哽咽地說,“這太難以想象瞭,我不能理解,但至少我會和你一起去並且守候在那兒。”

《德古拉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