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自己選的路怎麼都要往下走

轉年過去,天氣漸暖,2011年4月,左驍和菲兒舉辦瞭婚禮,婚禮規模不大,多是菲兒的朋友,左傢人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結婚後左驍也沒急著找工作,他從小被人照顧慣瞭,心底裡還是缺乏作為丈夫要撐成一個傢庭的意識,所以依舊每天打打球、玩玩牌、健健身、陪陪老婆,優哉遊哉過得很是閑適。

菲兒也不催他,一來心裡對他為瞭結婚跟傢人鬧翻甚有愧意,二來覺得他還年輕,反正自己能力所及,傢裡也不缺錢。

左驍年輕氣盛,有次因為開車被人別瞭一下,與那人言語沖撞之後在馬路上就扭打成一團,對方雖五大三粗,但仍被左驍摁在地上一頓猛揍,路人報警後在派出所待瞭半天,對方去醫院又是拍片又是做CT,傷情鑒定結果一出,顯示胳膊骨折、輕微腦震蕩,於是不依不饒,最後愣是花瞭十餘萬才擺平。

這件事免不瞭被左傢知道後又是一頓數落,雖然一分錢不出,卻怪菲兒連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白搭瞭錢不說,還讓兒子跟著受罪。

菲兒見識瞭婆傢的矯情,也懶得辯解。

這廂剛賠完錢息事寧人,左驍又去玩德州撲克,一宿輸瞭十二萬,菲兒愣是沒惱,隻是告誡他以後少碰這些東西,連古人都勸賭不勸嫖,平常打打小麻將得瞭,一下贏個十幾萬對傢裡沒多大幫助,輸十幾萬倒是肉緊。

接連出瞭兩次事兒左驍倒是消停瞭一陣子,菲兒說幹脆我給你找個劇組吧,你形象比明星還好,慢慢接觸一下,再學習學習說不準以後能拍戲什麼的,於是托瞭朋友讓左驍去串戲,幾句臺詞的那種,可惜左驍一來沒學過表演,二來沒有天賦,空長瞭副好皮囊,一上鏡就蒙瞭,前後就三句臺詞愣是NG瞭七八條,把導演氣得夠嗆。

菲兒問要不你去北電進修進修系統學一下呢,被導演打擊瞭的左驍說再學我也不是那塊料,你就別難為我瞭。

菲兒也不好再勉強,這當口兒她發現自己懷孕瞭,心想索性等平安產子之後再做打算。左驍很是興奮,更加寵溺著妻子,而左傢聞聽這個消息後和菲兒的關系也略微緩和,左母還特意登門看望,讓菲兒受寵若驚。

轉眼菲兒已經懷孕六個多月,左驍的幾個朋友約他去澳門玩,菲兒說左右也是閑著,你想去就去吧,反正現在我也穩定著呢,於是回手給拿瞭五萬港幣,說你想玩就去玩幾手,順便把我那塊伯爵表表帶給配瞭,北京沒現貨。

三天之後,垂頭喪氣的左驍站在菲兒面前,磨嘰瞭半天才說:“老婆對不起,我輸瞭三百多萬。”

“你說什麼?你怎麼瞭?你輸瞭三百萬?”這話如五雷轟頂,菲兒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百二十萬。”

“怎麼可能呢?你哪有這麼多錢?不就五萬嗎?”

“人傢給出的碼。”

“誰給你出的?什麼碼?”

“就他們洗碼的給出的,他們幾個都拿瞭,我一開始就拿瞭二十萬,結果一上來就輸光瞭,後來……後來就越拿越多……我也沒想到,最後他們都不給我拿碼瞭,我才知道已經輸瞭那麼多……老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吧,我保證不會有下次的,我保證再也不去澳門那個鬼地方瞭……老婆……你千萬不要生氣啊,你懷著寶寶呢。”左驍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想伸手去摸菲兒的頭發又不敢,像等待宣判一樣乞求地看著菲兒。

“你真是……你讓我說什麼好?”菲兒一陣眩暈。

“老婆對不起,我錯瞭,我真錯瞭……我就覺得自己一直在傢閑著不賺錢,也是想掙點快錢給你讓你高興高興,誰知道沒摟住……我也是第一次玩,我真不知道他們居然加起來給我拿瞭這麼多。”

“你那幾個朋友,不是給你玩兒瞭什麼貓膩吧?”

“不會的,都是那麼多年的哥們兒瞭。”

“那他們不攔著你?”

“他們……他們攔我來著,我以為最多就拿瞭一百多……”

“就算是一百多萬,你憑什麼去輸呢?他們又憑什麼拿那麼多碼給你?”

“我……我……我朋友知道咱傢情況,他們給我擔保來著。”

“你你你……你們……”

“老婆,你別生氣,我再也不敢瞭。”

“你確定沒騙我嗎?”

“我發誓從來都沒有騙過你!”

“你怎麼這麼作呢,左驍?傢裡不愁吃不愁喝,我都說瞭你贏個十幾幾十萬對咱傢沒什麼幫助,我都給你拿瞭五萬瞭,你你你……”菲兒突然悲哀地發現,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還沒長大。

左驍摘下左手的結婚指環,像求婚時一樣跪在她的面前:“我心裡特別害怕,越害怕就輸越多。真的老婆,真的,我怕你生氣,怕你不要我……你現在懷著孕千萬別生氣,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會這麼做瞭……我不敢瞭……我不想失去你老婆,我們一直都挺相愛的對不對,我真的錯瞭,我改,你別離開我……”他把頭埋在菲兒的腿上,雙眼通紅。

菲兒的心軟下來,畢竟他們感情一直很好,發生這麼大的事跟自己平時的縱容也不無關系,現在埋怨是沒用的,她隻能在心裡遷怨於左驍那群狐朋狗友。

半天,菲兒悠悠地嘆瞭一口氣:“三個條件:第一,通知你傢裡人,你爸媽、你姐,三百多萬太多瞭,我一時也拿不出這麼多現金,看他們能不能湊一點兒,能湊多少是多少;第二,不許你再跟那幫人聯系,任何一個都不行;第三,不許你再踏入澳門半步,不然咱們就離婚。”

“我答應,我全都答應。”

客廳裡,左傢人的臉上紅一陣兒白一陣兒。

左父拍案而起,用顫抖的手一下又一下戳著左驍的腦袋:“你這個敗傢的玩意兒,全傢人白疼你瞭,沒事兒去什麼澳門?越大越不聽話,越大越不懂事兒……你說你這幾年聽過我說一句沒有?!還有你,”他看向菲兒,“你大著個肚子還讓他跑那麼遠?!婚都結瞭我也不說什麼,現在還有臉來找我們要錢?你們自己闖的禍自己解決!錢,一分都沒有,這我早就說過瞭。”說罷,他不容左驍分辯,毫不遲疑地摔門而去。

左母趕緊一溜小跑跟瞭出去,到門口又折回來對菲兒說:“孩子,我也不是說你,你看,我們把兒子托付給你,你怎麼不看著他啊?怎麼能讓他學會賭博呢?我兒子娶你之前可沒這毛病啊……現在出瞭這麼大的事兒,我也做不瞭主,錢都是他爸管著,再說我們小門小戶的,也拿不出這些錢……三百多萬,我聽著心都快跳出來瞭……我先出去看看他爸去,這麼大歲數瞭,別氣出什麼毛病來!”

左茹從沙發上站起來:“媽,您跟我爸在樓下等會兒,我說兩句馬上下去!”她嘆瞭口氣把手一攤:“菲兒呀,也不是咱爸媽說你,你比他大這麼多,當初傢裡什麼態度你不是不知道對吧,這怎麼也應該照顧好我弟,驍驍再不懂事兒,但是從小到大也沒皮出過什麼花兒來,賭博也是沒有過的,現在這事兒太大瞭,我那小公司,就是整個兒賣瞭也值不瞭幾個錢……你們自己闖的禍還得自己收拾才行。那什麼……”

“姐,你少說兩句成不成?”在旁邊一直不敢出聲的左驍打斷瞭姐姐。

左茹看瞭一眼菲兒鐵青的臉,又說:“你也別用這種眼神兒看我,輸錢的又不是我,說出大天兒去也是你自己傢裡的事兒,這麼著,我有十萬塊錢私房錢,不然你先拿著?”

“十萬?呵呵,謝謝您……您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喲,看不上啊,那我就沒轍瞭,自己的爺們兒看不住你怪誰啊?你不是有好幾套房嗎?實在不行賣一套唄!”

“好、好,”菲兒點點頭,“您也請回吧。”

“嗐,我這好心好意的,能幫的我也就幫到這兒瞭……還有哇,我告訴你,你得治改瞭他,這次不治他他能記得住教訓嗎?你跟他離婚試試,他肯定這輩子不敢賭瞭。”

“好啊,行,照你說的,我離婚,錢我不管瞭。”

“那可不行,驍驍是在你眼巴前兒出的事兒,這錢我們可墊不上。”

“噢,那您的意思是,錢我先給還上,再跟你弟離婚……對嗎?”

“要不然你怎麼治他啊?”

“左茹……你,你們傢,就這麼不喜歡我嗎?你們……你們……你們拿我當什麼瞭?”菲兒一時氣結,她指著左茹,“你該幹嗎幹嗎去,我們結婚的時候你們左傢大子兒不出一個,現在也是這態度,還挑明瞭讓我離婚,你們姓左的當我好欺負是嗎?”

“哎喲,發火幹嗎呀?我不是為瞭你們好嗎?得瞭得瞭,爸媽還在樓底下等著呢……驍驍,看好你媳婦兒,大著個肚子還那麼大氣性。”左茹邊說邊氣哼哼地從衣架上把包生拽下來,走出去連門都沒關。

菲兒哭瞭一下午,不是為錢,是委屈。左驍抱著她,各種認錯、懺悔,求菲兒不要動瞭胎氣。

那三百多萬,是菲兒賣瞭一套房才湊上的。

我知道此事後問菲兒幹嗎要賣房,現在房子漲得厲害,以後都能當投資用,你可以張嘴問我借的。

菲兒說賭債也向朋友借,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擱?我們結婚,房是我的、車是我的,左驍光腚娶的我,這次一下子輸瞭這麼多,錢我一時湊不起來,隻是希望他們能湊多少就湊多少,難道我錯瞭嗎?結果倒好,他們傢不出錢就算瞭,還反過頭來數落我半天,他姐說能拿十萬私房錢,但生逼著我們離婚!我隻不過比左驍大七歲,怎麼我就得對他的錯誤負責瞭?

我說你什麼錯也沒有,錢既然都給瞭就別想那麼多瞭,最主要得跟左驍好好談談,這麼三天兩頭折騰也不是個事兒。

“錢這東西,身外之物,你說三百多萬我不心疼怎麼可能嘛,要是鋪開,一間屋都能鋪滿,可話說回來,能用錢解決的都不叫事兒,最重要他人好好的就行,我們倆單從感情上來說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問題,我就想著輸都輸瞭,他們傢擺明瞭不管不問,我要再不管那誰救他?這件事兒我就希望左驍能長點記性,隻要能換一輩子恩恩愛愛,這三百多萬,也值。何況我現在懷著孩子,總不能寶寶一出生就隻有媽媽吧?”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真離瞭婚,他們傢可能坐視不管嗎?我看就是捏準瞭你會管才不願掏錢的。”

“他們怎麼想是他們的事兒,我該做的都做瞭。”

“你以後也別太縱容左驍,他還是太年輕瞭,膽兒也太大,一下子能輸那麼多。”

“我不是縱容他,你說自打談戀愛以來除瞭去公司我們天天在一塊兒,特別是我懷孕以後,他幾乎寸步不離,朋友聚會什麼的都是能推就推。他哥們兒發微信叫他去澳門的時候我其實就在旁邊呢,聽得真真兒的,本來左驍說不去,他哥們兒就說你丫就是個妻管嚴,現在叫你出來吃頓飯你丫都不來……我怕左驍下不來臺,才主動讓他去澳門的,所以這件事兒我也有責任。”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知道,他們現在也不來往瞭。”

“唉,隻希望過瞭這一劫,他能踏踏實實的。他不願意去你公司,幹脆來洛然公司找個差事得瞭,也能幫你看著點兒他。”

“等我把寶寶生下來再說吧,我現在這肚子大的幹啥也不方便。”

“是啊,我這也有三個多月瞭,到時候咱倆搭個伴兒一塊去美國生唄?”

“我哪有你那好命,公司離瞭我都不轉瞭。”

事情就這麼過去瞭,除瞭少瞭一套房,左驍和菲兒依然恩愛如初,卿卿我我,在常人看來的驚濤駭浪似乎並沒有影響到他們的感情。

也因為這一遭,菲兒和左傢的關系又緊張起來,雖然孩子降生的時候左母去陪瞭一兩天,菲兒也以禮相待,但在她心裡,對左傢人早已冷到冰點。

這一塊冰,就算是抱在懷裡也焐不熱。

他們的女兒比我大兒子洛子俊小一歲多,比方沁的兒子小不到三歲,天生的美人坯子,膚如凝脂,大眼睛雙眼皮,睡夠瞭就笑,特別惹人疼。

2012年7月,我在美國生下瞭個女兒,取名洛子玲,兒女雙全於膝下,生活裡似乎再沒有什麼不足瞭。

所有的情事,都發生在2013年前,現在連燕子都要結婚瞭,四個人,四個傢庭,我、我們。

梅、燕、方、菲。

《懸愛》